沉重的鼓像是被一道巨大的力撕碎,季沉蛟猛然清醒。步.槍將淩獵的下巴挑高,正對著鏡頭。淩獵的汗水順著筋脈淌下,突出的喉結像精美卻又脆弱的瓷器。“段萬德觸犯了我國的法律。”謝傾一邊和酥一拉扯,一邊向季沉蛟遞了個眼色。季沉蛟目光難以從淩獵身上挪開,但這時時間緊迫,還有他必須去做的事。酥一笑道:“法律都是人定的,如果你們執意不放wonder先生,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視頻中傳來淩獵呼吸聲,季沉蛟背過身,咬牙朝隔壁走去。段萬德麵前的茶水已經涼了,“突然把我帶到這裏來,我就猜到今晚應該不平靜。有什麽話,直說吧。”季沉蛟盡一切努力鎮定下來,“‘茉莉茶’聯係我們了。”段萬德挑眉,“哦?”“我的兩名隊友在你們手上。‘茉莉茶’想用他們來交換你。”房間安靜得像是沒有人。在一段看似漫長,,實則短暫的時間後,段萬德放下杯子,“記得我跟你說過,兩種結局我都接受嗎?”季沉蛟不言。“複仇後,在被警方鎖定之前順利逃回去;複仇後,被你抓住,承擔一切應該我承擔的刑罰。”段萬德說:“沒有第三種,比如說,在被抓到之後,又靠某些手段脫罪。”“走吧,現在你們需要我,對嗎?”季沉蛟胸口滾燙,“是!”段萬德緩緩走進正在進行國際通訊的辦公室,出現在鏡頭前。酥一起初沒有反應過來,然後狂喜道:“wonder先生!”段萬德臉上帶著很輕的笑容,“小酥,我走之前是怎麽和你、樹通交待的?”“您說……”“我這一生為‘茉莉茶’付出的已經夠多了。現在我老了,不想幹了,想退休,回……回家為我這一生找個交代。”酥一訝然地望著屏幕,“不是,wonder先生,不管什麽時候,您都是我們的首腦!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段萬德搖頭,“這五年休養生息,‘茉莉茶’的生意幾乎都是你們在操心。我做的,僅僅是修一些沒什麽用的建築。”酥一用力搖頭。“你聽我說。”段萬德歎氣,“我這次回國,就不打算再回l國了。‘茉莉茶’交給你們,我沒有任何遺憾。”酥一忽然暴躁起來,用槍勒住淩獵的脖子,“wonder先生!是他們逼迫您這麽說是不是!”淩獵有些痛苦,露出費力忍耐的表情。段萬德看看淩獵,笑容消失,威嚴起來,“放開他。”“wonder先生!”“我說放開他,你要違抗我的命令嗎?”酥一不甘心地鬆開淩獵,“wonder先生,我不能接受!”“人各有命,有不同的追求。”段萬德說:“酥一,你是個聰明人,你看不出我為什麽選中你?這些年為什麽栽培你?”“我……”酥一低下頭。他當然看得出。段萬德點點頭,“我已經不是‘茉莉茶’的首腦,我為我自己的決定負責。”“可是!”“而你是‘茉莉茶’現在的負責人,你挾持別國的警察,還想撕票,你想沒想過可能給‘茉莉茶’帶來的後果?”酥一頓住了,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你很聰明,遠勝於我,不要讓憤怒衝昏了頭腦。”段萬德說:“你知道什麽才是對‘茉莉茶’好。”半分鍾後,酥一的手垂下,□□丟在地上,再次看向鏡頭時,他的眼睛已經泛紅,“wonder先生,這真是您的決定?”段萬德說:“你是我一手帶出來,你應該清楚,沒有人能夠強迫我做出決定。”酥一在臉上用力抹了一下,背對鏡頭,說了幾句當地話。蒙麵人上前,解開了淩獵和昭凡身上的繩索。淩獵活動著手腕,隔著時差,和季沉蛟對視。“酥一。”就在酥一即將離開鏡頭時,段萬德將他叫住。酥一飛快轉身,“wonder先生,您改變主意了?”段萬德笑著搖搖頭,“我還有一個請求。”酥一表情很難看,“您別說請求,您讓我做的事,都不是請求。”段萬德指了指淩獵和昭凡,“他們身上的傷是‘茉莉茶’造成的,就辛苦‘茉莉茶’將他們安全送上回國的飛機。”酥一緊皺著眉,幾秒後說:“wonder先生,您放心。但是……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聽令於您。”段萬德笑道:“謝謝,‘茉莉茶’今後由你酥一說了算。”通訊畫麵在這時中斷,季沉蛟懸著的心無法放下。已是後半夜,所有人都很困乏,謝傾向段萬德道謝,段萬德搖搖頭。在送段萬德回看守室的路上,季沉蛟說:“你堵上了他們最後動手的可能。”薩林加烏克大區沒有能飛國際航班的機場,南方看似和平,但在趕往港口城市的戈壁公路上危機四伏。再加上“浮光”的勢力可能已經深入l國,淩獵和昭凡有幾率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事。不管搞事的是“浮光”還是“茉莉茶”,酥一都可以聲明不是自己,他答應的隻是放人,沒有答應過其他。“酥一心思很深,你我能想到的可能,他也能想到。”段萬德說:“如果淩獵回不來,那我這場談判就失去意義了。讓酥一護送,一方麵斷了他在路上動手的念頭,一方麵不讓其他勢力從中作梗。況且……”他看向走廊盡頭的燈光,停下話頭。季沉蛟回頭,“你想說什麽?”段萬德笑了笑,“我和愛麗絲是自由戀愛,我們身為父母,品嚐過這個世界上最甘美的感情,我們的孩子不該錯過它。”季沉蛟定住。段萬德向看守室走去,“我們從未陪伴過我們的小孩,有人能夠陪伴他往後的日子,我今後見到愛麗絲,也算有個交代了。”“我會告訴她,我們的小孩不孤單。”在“茉莉茶”的護送下,淩獵和昭凡順利登上離開l國的航班,航班降落在社會正常運轉的第三國,兩人的停留一天,由專業的醫護人員處理過傷處後,起航回國。一下飛機,淩獵和昭凡就被送到醫院。昭凡傷的是腿,被刀給紮了,好在沒有傷筋動骨,不杵拐也能一個人蹦。淩獵的傷理論上輕一些,但挨在臉上,還沒完全消腫,眼睛仍在充血。季沉蛟一看心裏就堵得慌,虛捧著淩獵的臉,指尖帶著一絲顫意,想狠狠將人抱住,又怕太用力,弄痛淩獵。“我看看。”他聲音很沙啞,幾天都沒怎麽睡覺,隻要醒著,頭腦就自動開始“計算”海量的線索。他停不下來,也不能停下來,一旦不去想案子,他就會被洶湧的私人情緒吞沒。“小季。”淩獵幹脆捂住季沉蛟的手,讓那溫熱粗糙的手掌貼在自己微腫的臉頰上,“嘶”季沉蛟連忙撤開,“壓著了?很痛?”“腫成這樣了,你說痛不痛?”淩獵卻像是很享受疼痛一樣,再次按住季沉蛟的手,“喂,你別動,讓我靠一會兒。”季沉蛟感到手心像是被燒起來,有顆心髒在那裏徐徐跳動。他碰觸過腫脹的地方,以前訓練時摔著碰著,腫起來,需要抹些藥酒消腫,那裏會被周圍的皮膚灼熱,甚至有血管跳動的錯覺。但這次不一樣,他碰觸的不是自己的,是淩獵的。那溫度高得不真實,像是能夠將他融化。“小季,你好緊張我啊。”淩獵歪著頭微笑。他這樣笑起來,過去總是讓季沉蛟覺得欠欠的。這次不知是因為帶著“戰損”,還是頭發剪短了,還是別的任何原因,季沉蛟隻覺得難過。“我不能緊張你嗎?”季沉蛟輕聲說:“我最緊張的就是你。”“知道啦!”淩獵笑嘻嘻地伸出食指,在季沉蛟下巴上戳了戳,“我幾天不在,你怎麽就不修邊幅了呢?”旁邊就是鏡子,季沉蛟側頭看了看,鏡子裏的男人真叫一個落拓,滿下巴的胡茬,眼睛下麵掛著青黑,衣領被淩獵扯得翹起一邊,褲腿上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濺上的泥點子。“我的小蛇變成一隻髒兮兮的流浪狗了。”淩獵用力擠著季沉蛟的臉,“我一會兒要體檢了,你又進不去,要不你去刮個胡子洗把臉?”季沉蛟皺著眉,“不著急……”“我著急!”淩獵說:“我這個人,是很顏控的。你知道我撐著一口氣回來的動力是什麽嗎?”季沉蛟:“嗯?”淩獵:“是看我帥氣的男朋友。他現在變得又醜又髒,我比較想退婚。”季沉蛟:“……”淩獵雙手在季沉蛟肩頭上一拍,給人轉了個向,又在背上一推,“去吧,小精靈小季,洗白白了再來見我,不然我真要移情別戀了哈!”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訂閱留評。第204章 失聲雨(40)特別行動隊回國體檢的流程十分嚴格, 確保隊員的每一處傷都被發現,得到妥善治療。季沉蛟在醫院商店買了個洗漱包, 剃須、洗臉, 這一套做下來,心緒也平靜了不少。他抬起手,看著掌心, 那裏似乎還停留著觸碰淩獵臉頰的感覺。這時,他才感到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淩獵, 是真實地回來了。晚些時候, 醫生給出傷情鑒定和治療方案, 兩人都不用住院, 昭凡一蹦一跳地要來認識季沉蛟。“你好你好,我是特別行動隊特警支隊的小頭目。”說著, 昭凡還不忘撞撞淩獵,“我這title怎麽樣?”淩獵:“不怎麽樣。”昭凡:“……”淩獵:“你這是在向我們小季做自我介紹, 沒有突出和我的關係, 我們小季是記不住你這號人物的。”昭凡:“咦?”淩獵忽然勾住昭凡的肩膀, “這是我當初剛入隊時的便宜師父,昭凡。”季沉蛟眉梢輕輕一挑。昭凡更是激動,“噫!你什麽時候承認我是你師父了?”“注意, 是便宜師父。”“那也是師父!”淩獵鬆開昭凡,來到季沉蛟一邊,“他也就在我還是個菜鳥時, 教過我幾手射擊。他是特別行動隊最強的狙擊手。”昭凡笑得憨頭憨腦的, 不正經地敬了個禮, “你好啊小季。”季沉蛟回禮, “你好,昭師父。”昭凡樂了半天,等兩人都走了,才琢磨出點不對這昭師父聽著怎麽這麽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