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霧”準備出擊,一個個小頭目像吃了藥似的瘋狂相應,隻有段萬德和首腦密談,給首腦起火的腦子澆了點涼水。他很懂得談話的藝術,這場談下來,非但沒有讓首腦覺得他是個膽小鬼,還認為他很有大局觀,是真正為“黃霧”著想的人。而段萬德雖然極力表達攻打紮安鎮的弊端,但也說了“黃霧”想要發展,將來肯定要向紮安鎮出擊。這態表得不能再好了打還是有益處的,但我們的犧牲肯定會很多。首腦就是個蠻子,不多的全局觀讓他做了一個段萬德“要求”他做的決定讓段家留在薩林加烏克鎮守家。在衝突開始之前,段萬德已經聯係到紮安鎮的地痞、富人,與他們達成互不幹涉的協議。“黃霧”這一去,被打得七零八落,首腦也死於炮擊。一群殘兵敗將逃回薩林加烏克鎮,段萬德把他們抓起來,丟回紮安鎮。這下,薩林加烏克鎮完全被段家控製,“茉莉茶”取代了“黃霧”。“茉莉茶”裏最會殺人的是邢永強,他對段萬德完全忠誠,像是段萬德的一條狗。段萬德則是很會和其他鎮的商人、幫派做生意,搞慢慢蠶食那一套。十多年時間匆匆過去,“黃霧”首腦拿不下的紮安鎮已經逐漸被“茉莉茶”侵蝕,薩林加烏克鎮不再是個讓人瞧不起的南方小鎮。而這時,讓段萬德惦記了一輩子的女人出現了。喻氏集團想在國外發戰爭財,來到l國的紮安鎮投資。當時在l國投資的外國公司不少,都盼著在民眾的血肉中分一杯羹。段萬德起初不想與他們接觸,和這些外國公司有往來的幾乎都是當地富人。看似繁華實則生蛆的紮安鎮幾乎夜夜笙歌。喻氏集團想在紮安鎮建樓房,但選址靠近“茉莉茶”的一個據點,需要“茉莉茶”同意。段萬德懶得搭理,但當地富人願意牽線搭橋,極力邀請段萬德去自家莊園參加派對。地痞的麵子,段萬德還是要給,原本隻想著去走個過場,喝幾杯就離開,但是在派對上,他看到了一位像珍珠一般的美人。對,像珍珠。即便過去了幾十年,他還是無法忘記第一次看到喻勤時的感覺。派對魚龍混雜,三教九流,說起來參加派對的都是紮安鎮有頭有臉的人物,但這些人物又算什麽呢?就是他段萬德自己,不也就是個齷齪的臭流氓嗎?燈火輝煌,卻照不透這些齷齪累積起來的黑暗和汙濁,像是一片渾濁的汪洋大海。可海裏有一枚純潔明亮的珍珠正在閃光。她驅散了黑暗,所有陰霾都無法靠近她,當她向他看來時,他感到那珍珠般溫潤的光芒照進了他的心底,淨化著他劣跡斑斑的靈魂。珍珠朝他友好地微笑,帶著不經世故的天真爛漫。珍珠向他走來,伸出手,那隻手白皙細膩,而他的手卻沾滿了血,有著層層疊疊的繭。他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他很想握住女孩的手,卻又怕玷汙了自己的珍珠。莊園的主人介紹,她就是喻氏集團的掌上明珠,喻勤。“我是wonder。”他遊魂似的說:“‘茉莉茶’的wonder。”“wonder?我喜歡你的名字,我最喜歡的一本書叫‘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nd’。我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愛麗絲。我們的名字在同一個童話上!”段萬德在來到l國之後就練就出了巧舌如簧,但是這次,他緊張得結巴起來,“是,是嗎,那真,真有緣。”“哈哈哈,你真的是‘茉莉茶’的傭兵嗎?但你很可愛啊。”“謝,謝謝。”兩人就這樣認識了,段萬德對喻勤一見鍾情,愛得無可自拔。在喻勤麵前,他拚命藏起自己的殘忍和陰狠,扮演著一個“可愛者”的角色。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喻勤並不知道他是“茉莉茶”的首腦,隻以為他是個普通的小傭兵。喻勤經常到“茉莉茶”的地盤上找他玩,他絞盡腦汁幽默風趣,逗得喻勤頻頻發笑。但喻勤偶爾也會流露出難過,他以為是喻家的生意在這邊發展得不順利。其實理性考慮,他完全不願意和喻氏集團合作,所以好些項目一直是擱置狀態。可如果合作可以讓喻勤高興一些,他也不介意頭腦發熱一把。但當他問喻勤,喻勤卻搖搖頭,“我根本不想管什麽生意不生意,那個家沒有人愛我,我隻是他們、我哥哥的工作,我哥哥還排擠我,我為什麽會希望他們的生意好起來呢?”第201章 失聲雨(37)段萬德很驚訝, 驚訝之後是憤怒。喻勤斷斷續續地向他講述自己的不快樂她曾經為出生感到驕傲,在國內, 喻氏集團已是很有名的大企業, 就算她什麽也不做,都能一輩子衣食無憂。在她小時候,她的確是家中的小公主, 哥哥喻潛明,還有旁支的哥哥姐姐們都很寵愛她。但是當她逐漸長大, 了解到家族的意義, 自己應該肩負的責任, 她不再甘心當一個被捧在手心、什麽都不會的公主。她也想成為接過家族擔子的一份子。也是從這時候起, 她發現哥哥們看她的目光變了, 他們好像不再喜歡她,也不願意回答她的問題。她以為是自己不夠努力, 拖了他們的後腿,於是更加努力, 拚命追趕他們。而他們更加冷淡、不耐煩。在出國前的一年, 她終於琢磨出是怎麽一回事。他們害怕她分走屬於他們的權力, 尤其是喻潛明,他們是親生兄妹,如果將來她聰慧有才, 就會成為喻潛明最大的競爭對手。她感到荒唐極了。她從未想過和兄長姐姐們競爭,她隻是想為這個龐大的家族出一份力而已。他們為什麽要誤會她?她想要化解矛盾,邀請他們和自己出遊。她有個很喜歡的“秘密基地”, 在遠離老宅的郎蝶山, 一到冬天, 郎蝶寨就像童話世界一般, 銀裝素裹,天上的星星明亮得像是要掉下來,和地上的雪連接成別樣的銀河。可是最後赴約的隻有喻潛明,其他人都找到各種各樣的借口推辭。就算是喻潛明,看上去也心事重重,似乎很不想來。但是哥哥能來,她還是高興的。他們第一天住在郎蝶寨,吃當地的臘味,她學會了一首歌,叫“流雲謠”,第二天爬山時,她一路都在哼唱這首歌。在山上,她摔了一跤,扭到腳,後麵的路都是喻潛明背著她走。她覺得兄妹親情又回來了,拉著喻潛明說小時候的事,晚上堆好雪人、看星星時,她很坦誠地說:“哥,你們都誤會我了,我從來不想爭什麽,我隻是想做個對家族有用的人。”喻潛明看了她一會兒,終於笑了,還和她一起唱“流雲謠”。他們在山上住了一晚上,第二天離開時,將相機支在雪地上拍照。她對那張照片很滿意。她笑得很開心,哥哥的笑容也很真誠,她以為自己和喻潛明終於冰釋前嫌了。也許,在那個落雪的山頭,喻潛明是真的重拾親情,願意與她和好吧。可是那到底是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當他們回到蒼園市,回到理不清的人際紛爭、利益往來,血緣的牽絆又變得微不足道。最終,喻潛明還是說服了喻家的長輩,將她送到l國。l國需要一個能夠代表喻氏的人來鎮場子,必須足夠重要,又不能影響喻家在國內的重要生意。還有誰比她更合適呢?從離開故土的一刻起,她就對家族、哥哥失望了。她提前了解過l國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明白他們送她來,就是徹頭徹尾地把她當做工具,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所以她也不願意為喻氏再做哪怕一丁點貢獻,那些需要她的場合,她看心情,愛去不去。她認識了一個朋友,有時甚至讓這個朋友去替她。她與段萬德認識的那個派對,也是她當天心情不錯,天氣也不錯,於是盛裝打扮去了。現在,她已經習慣了l國的生活,沒有她想象中的糟糕,似乎還比在國內小心翼翼活著開心得多。動亂是各個幫派之間的事,幫派需要富人的支援,所以會給富人提供武力庇護,也默契地不會攻打富人,所以她住在紮安鎮的莊園裏,安全是完全能夠得到保障的。傾述到後來,喻勤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靠在段萬德的肩膀上。段萬德僵硬得一動不動,生怕嚇到喻勤。喻勤在他懷裏睡著了,還說著夢話:“我不回國,他們對我都不好,還沒有wonder對我好……”至此,段萬德放棄了和喻氏合作的計劃,喻氏在紮安鎮無法推進工作,計劃轉移到別的城鎮,但當時l國打得正凶猛,除了紮安鎮,其他地方都十分凶險,而喻勤又表現出不配合的態度,想離開紮安鎮?ok,你們自己走。漸漸地,喻勤和段萬德感情深溫,段萬德也告訴了她自己的真實身份,本來以為她會害怕、難過,從此離開他。但她反而驚喜地摟住他的脖子,“wonder,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段萬德說:“你不害怕嗎?”“我害怕什麽?”“我殺過很多人。”“作為傭兵的wonder也殺過很多人。”“那不一樣,我,我是首領。”喻勤捧著段萬德的臉,“想要在這樣的地方生存,你不殺人,就會被殺。我理解得沒錯吧?”段萬德點點頭。“所以我不怕你。”喻勤說:“我的家族不也殺了很多人嗎?殺人不見血而已,他們沒有比你高貴,他們還特別虛偽。”“將來,你總是要回國的。如果我隻是個傭兵,也許我有辦法和你一起回國。但我……我沒有辦法丟下‘茉莉茶’。”“誰說我要回國?這裏自由,無拘無束,還有我的愛人,我回去幹什麽呢?天天防備著他們怎麽利用我、整我?”段萬德瞳孔一縮,“你想要陪我留在這種地方?”喻勤燦然笑道:“你願不願意留下alice啊?我的wonder?”讓喻勤留在l國不是什麽難事,但是怎麽也得給喻氏一個交代。而在這期間,喻勤懷孕了。他們的孩子即將誕生在這沒有任何保障的國度。“我想在這裏陪你,但是我們的孩子不該從小就經曆磨難。”喻勤說。在孩子這件事上,段萬得與喻勤的看法是一致的。孩子必須回國,在喻家享受最優渥的成長環境。他們的愛情是他們的愛情,他們不能因此拖累孩子。可是怎麽把孩子送回去是個問題,喻勤親自送的話,將來還能回到l國嗎?喻勤身為一個母親,到時候還舍得自己的孩子嗎?而且還有更現實的原因要考慮,一旦是喻勤親自送回去,那麽無法避免的就是,孩子將來會與他們產生聯係。別人會怎麽說這個孩子?凶殘首領的種。喻勤哭著搖頭,“我們不能害了他!”生下這個孩子,也許將等於害了這個孩子。“但他是我們的血脈。”段萬德抱住喻勤,“總有辦法的,不要放棄他。我們可以一輩子不接近他,但是不要放棄他。”喻勤懷胎四個月時,發現了一件事她的那位朋友沙曼似乎是有目的地接近她。段萬德查到,沙曼和喻家有著血海深仇,想要進入喻家複仇。但沙曼同時又是真心對喻勤好,她珍惜這段友情,沒有想要加害喻勤的意思。喻勤一個念頭冒了出來:為什麽不讓她來取代自己?沙曼想要喻勤這個身份,而她想丟棄喻勤這個身份,如果能擬出一個合適的計劃,這算不算是各取所需?她將想法告訴段萬德,段萬德說一切交給自己。足月,孩子降生,他們已經提前給孩子起好了名字,不姓段,而是姓喻,他將永遠不會沾染上段家的殺戮和血腥,在喻家像小少爺一樣被嗬護著長大。他單名一個戈字,而喻和玉同音。化幹戈為玉帛,寄托著父母樸實而真誠的祝願。喻勤向沙曼暗示,說將來不會回國,要留在這裏陪伴愛人。在即將離別的那段時光,喻勤時常抱著喻戈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叫他的小名,唱故鄉的“流雲謠”給他聽。段萬德問:“你怎麽哼來哼去都是這首?”喻勤一時也解釋不上來,最後說:“可能我對親情還有那麽一點懷念吧?我覺得那次在郎蝶山,喻潛明是真的把我當成了家人。但奇境之所以是奇境,也許就在於不真實。它太美麗了,美得不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所以人一旦離開那裏,就會變得像原本一樣冷血。”“wonder,你知道嗎,郎蝶山的郎六嶺真的很美,踩在鋪滿星光的雪地上,覺得一直走,能夠走到天上。如果有機會,真想帶你也去看看。”段萬德安慰道:“會有機會的。”一切準備妥當,喻勤吻別喻戈,此生最後一次抱住喻戈,自此隱姓埋名,放棄喻家千金的身份,成為“茉莉茶”的一份子。沙曼發現她失蹤了,孩子卻在,短暫的驚慌後,還是著手成為喻勤。喻戈三歲那年,沙曼完成整容,以喻勤的身份帶著喻戈回國。沙曼離開的那一天,段萬德和喻勤的車就停在機場外。他們目送著飛機離開,去往那和平的故土。喻勤那時已經將長發剪短,捂著臉無聲地流淚。段萬德將她抱住,“這是我們能為他做的最好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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