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兩全其美的計劃。沙曼開始“改變”自己,在手術刀下一點點變成喻勤的樣子。當國內的喻家得知喻勤有了孩子,卻說不出父親是誰,果然勃然大怒。喻潛明卻鬆了口氣,因為這樣不守規矩的女人,已經不再是他的對手,這些年他也已經在集團站穩腳跟。沙曼提出想帶孩子回國,喻家的老輩們齊齊悶聲,倒是喻潛明“開明”地同意。踏上故土的那一刻,她忘掉沙曼這個身份,成為了喻勤。得益於那個時代落後的技術,沒人想過給一個多年沒回國的親人驗dna。女大十八變,回來的喻勤和十六歲時好像有很多差別,但這不足以讓人懷疑這個名字已經換了主人。如她所料,她被冷落了,不被允許接觸家族生意。她並不著急,一邊暗自了解喻家,一邊照顧喻勤的孩子。她是想過,將這個小孩當做自己的小孩來照顧的。但是在喻戈四歲多的時候,居然莫名失蹤了。一個連老宅都沒有出的小孩,怎麽會走失?一定是有人故意帶走了喻勤的小孩。那時,她發了瘋地找喻戈,但喻戈就像死了一樣,再無音訊。她知道是喻潛明帶走,甚至殺害了喻戈。這個心狠手辣的男人知道她已不是對手還不罷休,還必須“斬草除根”!她開始裝瘋賣傻,時不時插手集團事務,美其名曰:沒了孩子,就一定要有工作,如果所有寄托都沒了,那她不如去死!喻潛明本來拿她當笑話看,沒想到她看似瘋瘋癲癲,竟然還促成了幾單重要合作。而這些,都被當時的掌權人看在眼裏。喻潛明慌了,做出賣力尋找小戈的樣子,從福利院領回一個小孩,硬要說那就是喻戈。和小孩一同出現的甚至還有一份偽造的親子鑒定。沙曼知道那不是小戈。喻潛明也知道那不是喻戈。阿豆也知道自己不是喻家的孩子。但沙曼和喻潛明各懷心思,夏小豆就這樣變成了喻戈。“往後的你都知道了。”沙曼點起一支煙,“喻潛明失算,那時就算他找回來的是真正的喻戈,也已經晚了,因為老東西們見識到我的能力,我就該在集團有一席之地。”淩獵沉默下來。不得不承認,沙曼說出的真相比他推斷的真相更有邏輯,但聽到後半,他控製不住地走神。世界上竟然有他與季沉蛟這樣的巧合,他曾經以為在麥當勞的那次相遇就鈺犀是緣分的最高傑作了,然而他們卻共享過一個名字。喻戈。他被他指引,來到鈴蘭香福利院,又從福利院“繼承”了本該屬於他的名字。季沉蛟說過,夢見一個很大的莊園,一個溫柔如風的女人,女人哼著歌,叫一個他醒來後永遠記不起的名字。現在他找到了答案,那個名字就是喻戈。來不及去細想如果季沉蛟沒有失蹤,兩人的命運應該是什麽樣,淩獵問:“畢江是你殺的?因為他回國了,對你來說他是個巨大的威脅?”沙曼不屑地笑了笑,“對,是我,但我後來發現這是一步下錯了的棋。當年倘若我不去管他,像他那樣普通的人也不可能掀起什麽風浪。”淩獵說:“反而是對他動手,給你招來了麻煩。這個麻煩就是尹寒山,對嗎?”沙曼臉上出現一絲怒意,“那個警察……淩警官,你沒有發現嗎,你這剖根問底的勁頭很像那個不要命的警察。”淩獵說:“所以我沒有猜錯,他發現了是你殺害畢江,追到夏榕市來,卻被你滅口,成為你們喻家迷信的犧牲品。”沙曼譏笑道:“我從不信什麽祭祀什麽神壇,那些縣城項目不過是做給老一輩看,畢竟他們相信喻氏集團有今天,靠的是神明保佑。我根本不在意死掉的人是單數還是雙數,但既然尹寒山撞上來了,就讓他也長眠在這片地底吧!”淩獵將沙曼的話再過了一遍,發現一個矛盾的地方,她自始至終沒有提到“浮光”,她要鬥喻潛明,要複仇,要吃掉喻氏集團,可“浮光”呢?她曾經把“浮光”當做刀,在發現“浮光”正在控製集團時,想要進入“浮光”反控製。但她到現在還沒有察覺,“浮光”和尹寒山似乎有某種關係,“浮光”對付喻氏集團的手段也絕不像對付其他大企業那樣簡單。“好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全讓你知道了,現在……”“等一下。”淩獵打斷,“‘浮光’會放過你嗎?”沙曼稍顯懵怔,旋即道:“告訴你也無所謂,反正你就要死了。我當然知道‘浮光’不會輕易罷手,但是不是有你們警方來圍追堵截嗎?你一個重要的警察死在‘浮光’手上,整個榕美化為火海,警方難道還會縱容‘浮光’在境內作惡?”淩獵聽出兩個意思,沙曼要在這裏燒死他,重現當年的火災,並且嫁禍給“浮光”。“浮光”的人也在?但是他真正的問題,喻勤不僅沒有回答,甚至沒有聽懂。死亡威脅已經發出,麵前的男人卻不為所動,沙曼略有不安地皺起眉,眼神愈發警惕。淩獵從容地說:“喻總我還是叫你一聲喻總。我的意思是,你難道沒有發現‘浮光’是在故意搞你嗎?喻氏集團現在的亂局,你以為是誰的‘貢獻’比較大?”沙曼臉上先是沒有表情,繼而像是明白了什麽,克製著說:“‘浮光’想要拿下喻氏,但他們不會如願。”“不止。”淩獵笑了笑,“既然你告訴我這麽多,那我也透露一條來自警方的消息吧。尹寒山,他曾經靠近過‘浮光’的老巢。你殺死的這位刑警,很可能和‘浮光’牽連不淺。”沙曼僵立不動,但淩獵從她放大的瞳孔中,捕捉到一股強烈的恐懼,那是來自於未知、缺少準備的恐懼。半分鍾後,沙曼搖晃一下,右手用力撐在桌沿,再次看向淩獵時,目光變得格外狠厲,“無所謂了,淩警官,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即將和這座大樓一起,在火焰中被焚燒成灰。”說完,沙曼從手包裏拿出槍,同一時刻,階梯報告廳的後門衝入一群黑衣人,個個手中都拿著槍。沙曼緩緩後退,沒入黑色的人潮。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訂閱留評。第155章 玉戈(35)“嗯?”沈棲湊攏顯示屏, 中指在鼻梁上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疑惑道:“喻勤不在玉容歎歌?”釋放喻勤後, 重案隊一直關注著喻勤的行動, 前不久,沈棲追蹤到她離開喻氏集團在夏榕市的分部,來到高檔別墅區玉容歎歌, 這裏也是喻氏的地產。之後,喻勤沒有外出, 但此時, 沈棲卻發現她根本不在玉容歎歌。沈棲頓時緊張起來, 莫名其妙的消失很不妙, 極有可能是對方知道被監視, 來到玉容歎歌說不定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時,另外一個警方關注的紅點消失, 沈棲的眉心皺得更緊。那是喻夜生。這也是個重案隊放不下的人物,他雖然是個廢物紈絝, 但到底是喻潛明的兒子, 也是喻潛明治病期間最親近的人, 他的愚蠢會是障眼法嗎?他突然消失,難道是出了什麽事?沈棲不敢含糊,立即衝向重案隊會議室, 門都忘了敲,“隊哥”會議室氣氛不同尋常,席晚似乎在說什麽重要的事, 沈棲喘著氣, 見所有人都向他看來。趕緊關上門, 溜到季沉蛟身邊坐下, 一看淩獵不在,本來想問“我哥呢”,卻覺得不是時候。席晚在短暫的停頓後說:“所以這個人,我們初步判斷,他不是一般的殺手,是喻家從境外帶回來的非法傭兵!”沈棲腦袋嗡了一下,什麽什麽?居然牽扯到非法傭兵了!“怎麽回事?”沈棲扯扯安巡的袖子,“晚姐在說什麽?”安巡小聲道:“前陣子南城區不是發現一具屍體嗎?後來確定是殺害羅蔓釵的凶手,這個節骨眼上被殺,很可能是滅口。這人的身份根本查不到,他是個黑戶,身體情況又明顯強於尋常殺手,腳底板上還有個怪異紋身。我們從這些特征著手,查到他是個國際犯罪團夥的傭兵。”沈棲大驚,“那他是怎麽入境的?”安巡:“不止他,還有一群,這種規模入境,當然背後有人組織。查到這個地步了,隻能是喻家,他們為喻家幹活。”沈棲汗毛都豎起來,“喻家不僅和‘浮光’合作,還有自己的非法傭兵,這公司是□□嗎!”席晚已經匯報完情況,季沉蛟在沈棲肩上點了點,“這麽著急跑來,有什麽事?”沈棲連忙正襟危坐,把喻勤和喻夜生失蹤的事說了。季沉蛟眼神頓時沉下來,這時候逃離警方的視野,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好事。兩個重磅消息,會議室響起一片討論聲。喻氏在境外培養非法傭兵帶回國,且有槍支彈藥,這麽多年隱藏得這麽好,堪稱野心巨大。現在到了進退維穀的時刻,喻勤喻夜生又失蹤,難保不是有大動作,很可能是殊死一搏。越是這樣,重案隊越不能貿然行動。季沉蛟看向旁邊的位置,心頭忽然一緊。重案隊不會,那淩獵呢?淩獵近來經常獨自行動,說是特別行動隊給他安排了活兒,今天開會都沒參加。季沉蛟倒吸一口氣,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立即給淩獵打電話,卻無法接通。“沈棲!”季沉蛟喊道:“搜索淩獵的位置!”沈棲嚇一跳,趕緊回到技偵辦公區,查得滿頭冷汗,“不是吧!為什麽我哥也失蹤了!”像是被兜頭潑了盆冰水,季沉蛟雙拳緊握,臉色冷得嚇人。須臾,大步離開技偵辦公區,邊走邊打給沈尋。沈尋給了他一個最不想聽到的答案特別行動隊最近根本沒有給淩獵派過任務!站在辦公樓下的空壩上,並不灼人的秋陽照得季沉蛟一陣眩暈。淩獵對他撒謊了。這案子查到“浮光”,查到“沉金”,再查到與劉意祥案和衛梁案的關聯,他就隱約有種擔憂淩獵會像獨狼一樣,脫離他的掌控。所以他逼著淩獵保證,無論查到什麽,想做什麽,一定要讓他知道。淩獵保證了,但他內心深處仍舊無法安心。果然,淩獵背著他行動了。這些日子淩獵必然查到某些他不知道的線索,並且不願意分享給他。淩獵覺得這是自己的事。但那不是!季沉蛟憤怒地一拳捶在車門上,擔憂和激憤像酒精一樣點燃他腦子裏的火,它們正在熊熊燃燒,愈演愈烈。梁問弦從樓上追來,“季隊,你先冷靜。我已經申請到特警支隊的支援,刑偵二隊和我們重案的部分隊員馬上出發搜索,我立即去北梔醫院見喻潛明。但我能想到的暫時隻有玉容詠歌、歎歌等喻氏的地盤。淩獵很可能正和喻勤喻夜生在一起,你鎮定下來想想,他有沒留下線索。”季沉蛟努力克製住咆哮的怒火,朝梁問弦點點頭,“梁哥,辛苦你了。”梁問弦歎了口氣,在季沉蛟背上用力一拍,“不說這些。”十幾輛警車從市局駛出,季沉蛟保持與沈棲的通話,趕回家屬院。要說這幾天淩獵有什麽特別不對勁的地方,就是總比他早回家,卻一次都沒下過廚,有時還走神。淩獵在外麵查到什麽,但知道帶回重案隊可能被他發現,所以直接帶回了家?季沉蛟著急開門,手抖了下,鑰匙掉在地上。他低罵了一句,開門時力氣大得幾乎是把門撞開。淩獵不在家淩獵當然不可能在家。但明確這個事實的一瞬,季沉蛟的心髒還是更沉了一分。他跑入淩獵的客臥翻找,頃刻間這間整潔的臥室就像遭遇了一場台風。現在淩獵很少住在這邊了,喜歡在主臥和他膩在一起,所以床上桌上基本上都沒有多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