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揚深吸了一口氣,看來想不刺激溫瞳都不行了。“你想知道,為什麽當初明明是給肆的實驗核,會出現在故小希的身上嗎?”“我如果說你這些年都誤會肆和故小希了,你能聽進去我說的話嗎?”風揚說完死死盯著溫瞳,漢西被風揚這一席沒頭沒尾的話說得一臉懵逼,聞言更茫然了,怔怔的看看風揚,又看看溫瞳。方才充耳不聞的溫瞳終於有了反應。他聞言動作一頓,低垂著的眼眸流光湧竄了許久,溫瞳才緩緩抬起頭,幽深的瞳孔像一把刀,冷冷的盯著風揚,寒芒乍然。即便他沒說話,風揚也從溫瞳的眼神裏讀出一種,要是說不清楚,自己就會變成下一個故小希的覺悟來。當年故小希的慘狀,現在回想起來也讓風揚遍體生寒。風揚:“因為天成跟你玩兒了一手將計就計。”將計就計?溫瞳混沌的腦子轉瞬清明。風揚趁機迅速道:“簡單來說,就是你被他耍了。”溫瞳眉心深蹙。“還記得當初為什麽要換實驗核給肆嗎?”為什麽換實驗核給肆,溫瞳怔怔的想,他沒出聲,但他記得。因為想要他。作者有話說:第57章 6歲那年, 溫瞳從實驗艙裏醒過來,睜眼便是那些人要用刺穿骨頭的電鎖鎖他,於是他把那些人全拆了, 分好部位裝進了實驗室裏的罐子裏。後來,他從實驗室的鐵艙裏爬出去,被人撿進福利院。溫瞳覺得福利院裏的人比實驗室裏的人好,雖然有時候那些小孩會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然後哈哈大笑, 會把他推到地上,會讓他做許多事情。但他們不會從他的身上取血肉,不會拿帶電的鐵鏈鎖他的骨頭。所以溫瞳覺得他們是好的。但是有一天,院裏忽然出現了一個耀眼的小哥哥。溫瞳被推在地上, 那個小哥哥自陽光下伸出手, 替他趕走了推他的人。然後他告訴他, 那些他聽不懂的話都是嘲笑,那些故意把他推倒, 故意站在一邊哈哈大笑著指使他做事情, 都是一種欺負。他說,男孩子不能任人欺負,要學會反抗。溫瞳愣愣的看著他, 移不開眼。那時的溫瞳不知道如何表達第一眼見到他時的感覺, 隻覺得陽光下的他好像也會發光,耀眼得他完全移不開視線, 幾乎一眼萬年。可惜他隻在福利院呆了短短半天時間便離開了。後來溫瞳悄悄去看過他很多次, 每一次躲在角落裏悄悄的觀察他,替他收拾那些說他壞話的人, 把他們全都變成怪物, 讓他們從他的眼前消失。再後來, 溫瞳懂了被領養的意義,於是順水推舟的去了領養家庭,也順理成章的進入星樞義教學院,那個人所在的學校。溫瞳迫不及待的,在運動場上找到那個心心念念的他,並且毫不費力的,改變了他手中那顆球的方向和力道,製造了一場蓄謀已久的偶遇。許多年不見,那個人更好看了,還是像一道光,讓溫瞳挪不開眼。他每走一步,溫瞳的視線都緊緊追隨著他,仔細的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一瞥一笑。沒有別的原因,隻是想盡快了解眼前這個人的一切,然後把自己變成他會喜歡的樣子。他確實喜歡了,老樓裏的溫柔表白讓溫瞳記了一輩子,恨不得將那個畫麵刻在腦子裏,隨時能重播那種。所以,肆那句他想去19所的特招軍院,溫瞳也深深記在心裏。可肆完全繼承了本星人出生即有的身體缺陷,而且病來如洪,兩人在一起不多久,肆的身體幾乎到了隻能坐輪椅的地步。溫瞳一直以來都是知道自己養料身份的。他利用養料的身份接近肆,但從沒打算過履行養料的義務,因為他不知道那個人就是肆。在被砸斷雙腿綁上手術台的時候,溫瞳已經做好了暴露身份魚死網破的打算。但在看清被推進手術室的人是肆後,溫瞳停止了掙紮,坦然接受了手術,同樣發現了溫瞳的肆卻極力不配合,寧死不從。那時肆的溫柔溫瞳貪戀了好久好久,久到肆的情況實在拖不下去了,溫瞳才主動找到天成,坦白了他自己實驗體的身份,並且主動提出了要移植。天成答應得很幹脆,母感激涕零。直到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溫瞳都是不後悔的。可醒過來後,他後悔了。風揚靜靜的看著溫瞳,看著溫瞳從失神的狀態裏回神過來才繼續道:“雖然不知道你和阿肆兩個人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你生病這幾年,根據你的狀態我應該能猜到一點。”“你甘願拿命去救肆,但是你並沒有把他讓出去的打算,即使你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你也從來沒想過,對嗎?”溫瞳眸若寒潭剜向風揚。隻是救他,救他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他是自己的人嗎?憑什麽救他就等於把他讓給別人?憑什麽那個小白臉可以坐享他拿命換回來的成果?溫瞳從來不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係,更是從來都不覺得這算是一種自私。他甘願以命去博肆的健康,哪怕自己會再也醒不過來,他也是希望肆的心裏隻能有他的。他希望他即便真的死了,肆也能好好照顧他的身體,好好的愛他,他的身邊決不允許有別人。手術之前,溫瞳千萬叮囑過肆的母親,他希望手術後他的身體能被放在肆的病房裏,因為他想醒過來第一眼就看見肆。即使他再也醒不過來,他也希望肆知道真相,希望他的身體能由肆親手處理,希望肆永遠都記得他,希望肆垂眸看見便能看見左邊胸口裏的溫瞳。他的希望從來都是肆能記他一輩子,愛他一輩子。當初的母滿口答應,可他還是蘇醒在了烏邇的亂葬崗。從泥土裏爬出來的溫瞳身體殘破得像一塊破布,他渾身都是傷口,體內的髒器幾乎被掏空。雙腿膝蓋骨被敲碎,胸膛的傷口不像手術刀切的,反而像被炸開的一個大洞,傷口周圍的碎肉被搗得爛如肉泥。他們根本沒有好好對他的身體。幾乎能預料到什麽,但沒見到肆之前,溫瞳也不想猜疑他。沒有了實驗核還雙腿被廢的溫瞳體力大減,幾乎到了呼吸都吃力的地步。溫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一路發著高熱,連滾帶爬的摸回星樞時,肆已經進了19所特招軍院,身體和那個弱不禁風的肆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長高了,五官變得深邃,身體也不再單薄羸弱,而是一副挺拔的軍人之軀。這是溫瞳期待看見的肆。他滿心歡喜,笑容卻在一張白白淨淨,笑出兩個酒窩的臉靠近肆時,在那些起哄聲中僵在臉上。那個酒窩臉含羞帶怯的停在肆麵前,溫瞳的聽力靈敏於常人,他能很清晰的聽見他叫他阿肆。肆的身邊已經換了一批陌生的麵孔,他們圍繞在兩人身邊,大聲又放肆的笑著起哄,起哄兩人昨晚上幹什麽去了,一夜沒回宿舍。溫瞳的聽力竟然,肆笑著回了什麽他卻無論如何也聽不清了。那些人笑得更加張狂起來,那個酒窩臉微微紅了臉頰。有人把他推向肆,溫瞳瞳孔驟然緊縮。還在義教學院時,溫瞳和肆身邊的朋友也會在起哄時把他推到肆的身上。溫瞳會順勢倒向肆,肆也一定會接住他,然後摟住他的肩,不再鬆手。有時肆會體貼的低下頭和溫瞳說別管他們,問他中午想吃什麽,有時肆亦會惡劣的附在溫瞳耳邊問:“他們叫你嫂子,你要不要答應一聲?”如今肆身邊換了別人,一切都物是人非。那個酒窩臉被推向肆,肆順手扶住他的肩,溫瞳的瞳孔霎時變了顏色。下一秒,肆鬆開手,哂笑了說了句什麽,雙手插進口袋裏,垂眸盯著地麵。溫瞳雙眸閃爍了下,恢複正常。他沒有摟他,也沒有抵在他耳邊低語……即使他身邊的人還在沒完沒了的起哄,即使那個酒窩臉還紅著臉靠在肆身邊,但這些都不是肆的錯。都是那個酒窩臉的一廂情願,溫瞳剛柔和下來的眼眸又瞬間聚起一抹厲色,他想殺了那個酒窩臉。都是酒窩臉的錯,但當溫瞳的視線完完全全落到酒窩臉身上時,他對肆的溫柔霎時僵在眼底。他的實驗核在酒窩臉身上!換給肆的實驗核竟然在酒窩臉的身上!!溫瞳瞪著一雙瞳色錯亂的眸子,看看肆,又看看酒窩臉,呆愣當場,如遭雷擊。肆沒有實驗核身體也一切如常!那個酒窩臉才像大病剛愈的樣子……自己的實驗核,肆給了酒窩臉!方才替肆開脫出來的‘不是他的錯’的念頭瞬間崩堤瓦解。他們兩人之間有著某種他不知道的聯係,而這個不知道的聯係又如此清晰的擺在溫瞳眼前,溫瞳的腦子近乎不受控製的,自動串聯在了一起。憤怒瞬間斥滿溫瞳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讓他失去所有理智。肆和實驗室裏的人一樣,都是騙子。實驗室裏的教授騙自己再痛一次就好了,以後再也不進實驗艙了,騙自己取最後一滴血、最後一次細胞了,以後再也不用承受生剜血肉之痛了。肆也是這樣的騙子,他用感情騙他,騙他做了那個酒窩臉的養料,然後將自己曝屍荒野。他的那些溫柔都是裝出來的陷阱……溫瞳頭痛欲裂,腦海裏肆和那個酒窩親密的畫麵幾乎和實驗室裏他被抽血被惋肉,被電擊,被截骨的猩紅畫麵不分伯仲的糅雜在了一起。那些畫麵不停的在他腦子裏來回閃現播放,一遍又一遍的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刺激得他每一個細胞都狂躁難安,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應該讓他們死。“後來你醒過來,發現自己被拋在亂葬崗,好不容易找到肆,結果發現肆身邊出現了另一個乖巧的‘你’,你發現他們形影不離,還發現你的實驗核居然在故小希身上。你自動腦部了一場虐心的欺騙戲碼,所以你發狂,根本不給肆說話的機會,直接拉了整個故家為故小希陪葬。”溫瞳微微歪著頭,呆滯的望著輪椅上的肆,眉心越擰越緊。“你不惜自損壽命感染整個故家,把肆引到故家去,抓住他,在他麵前折磨故小希,以此來發泄你的恨,但是你自始至終都沒有聽過肆說一句話。”風揚抓住溫瞳的心裏變化,適時的繼續循循善誘道:“你以為是肆騙了你,我能理解你因為出生的環境讓你敏感,也能理解你因為生病的原因導致你很偏激,但是你真的誤會他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天成一手策劃的。他的計劃從頭到尾都是利用實驗核救他自己的命。你主動送上門,他怎麽可能如你所願把實驗核換到肆身上。”肆的病從來都不是非實驗核不可,隻要他能同意手術,是個匹配的養料都能讓他好起來,恢複健康。“我猜測,你第一次被送到醫院時,天成就發現了你實驗核的身份,那時候他就準備好了故小希,準備移花接木。結果肆的不配合擾亂了他的計劃。於是他又把故小希藏了起來。”“他和你賭,賭你不會眼睜睜看著肆死,然後你真的主動送上門了。這一次肆毫不知情,天成的計劃天衣無縫。”溫瞳聞言睫毛輕顫,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抬眸斜向風揚,“閉嘴!”溫瞳滿目猙獰,他不想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