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倒不是因著心虛,事實上她也確實沒有必要心虛。


    據大夫所言,趙姨娘懷孕還不到兩個月,喜脈尚不是很明顯。若非今個兒忽的見了血,甚至都不能肯定是有了孕。至於趙姨娘本人,則道她的小日子素來不大準確,偶爾推遲個十天半個月,也是常有的事兒。而今個兒趙姨娘的意外見血,自然跟王夫人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畢竟連趙姨娘本人都不知曉,王夫人又從何得知?


    至於緣由……


    “咳咳,大嫂,具體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隻聽大夫說,趙姨娘得好生靜養著。”王夫人幹咳了兩聲,想了想似乎覺得這話太過於委婉了,又額外添了一句,“就是打從今個兒起,一直到瓜熟蒂落,都不宜再伺候我家老爺了。”


    這下子,那拉淑嫻卻是明白了,登時很是有些哭笑不得。


    隻片刻功夫,煎好的湯藥也呈了上來,趙姨娘用了藥,隻安生躺在床榻上,大夫為其再度診脈後,派人轉告王夫人,隻道姨娘暫且無事,留下的方子晚間再服一帖,明個兒他會再來。王夫人讓丫鬟給大夫包了個封賞,便差人送出去了。


    很快,梨香院再度恢複了平靜。


    “弟妹,元姐兒可在院子了?方才那般吵鬧,她倒是膽大,一點兒都不哭鬧。”習慣了榮禧堂時不時的雞飛狗跳,那拉淑嫻初時還不覺得,待回過神來察覺到梨香院的安靜時,登時一臉的詫異。


    王夫人輕笑一聲:“甚麽膽大,那丫頭隻怕還在呼呼大睡呢。”


    “能睡不好嗎?像我家小哥兒,能吃能喝能睡的,比起剛出生那會兒的丁點大,如今可算是養的白白胖胖的。”


    “大嫂好福氣。”王夫人幹巴巴的道,麵上忽的閃過一陣遲疑。


    對於王夫人近日來的變化,那拉淑嫻早已是心知肚明的,之所以一直不曾挑破,也是因著王夫人的這些變化於她而言並無任何害處。至於王夫人想從賈母手裏頭摳出點兒錢財來,那拉淑嫻倒是並不知曉,不過就算她知曉了,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因而,見王夫人滿臉的遲疑,那拉淑嫻隻隨手拿過茶盞,掀開蓋子略聞了聞,讚了兩句茶香,複又嚐了半塊點心,呷了兩口茶。


    見那拉淑嫻這番做派,王夫人就知曉不可能由對方開口了,好在她如今已同去年有了天壤之別,故而也沒有太過於失望,隻換了一副笑容,柔聲道:“大嫂才是好福氣,璉兒和琮兒都是好孩子,我素日裏常聽我家珠兒提起,道璉兒極是用功上進,等略年長了,他倆一道兒考科舉去。”


    “璉兒要考科舉?”那拉淑嫻訝道,“還有這事兒?”


    王夫人麵上的笑容一滯,她原想借著這話順下來提旁的事兒,結果被那拉淑嫻這麽一問,反而忘了原先那茬:“大嫂沒打算讓璉兒考科舉?”


    “沒聽我家老爺提過。”那拉淑嫻頗有些茫然的道。


    這出身書本網的是原主張氏,可不是她那拉淑嫻,就她本人而言,科舉……真心不算甚麽。哪怕前世乾隆帝很是在意文人,可在那拉淑嫻心目中,終究還是騎射比較重要。倘若今個兒榮國府是書本網的話,那拉淑嫻或許還會迎合一番,畢竟這原也不是甚麽大事兒。可偏生榮國府是武將出身,所以她為何要讓能襲爵的嫡長子走科舉一途?


    瑚哥兒早已夭折,璉哥兒就是榮國府的長房嫡長子,也是未來的襲爵繼承人。


    那拉淑嫻早就想好了,璉哥兒既是要襲爵,很多事情就不能不教。她本人因著前世的經曆,倒是能指點一番,可礙於她是女子,加上前世和今生有著諸多的差異,因而她並不打算將這事兒徹底攏過來。她是想著,等璉哥兒七八歲時,就送到張家去,張家老太爺身子骨硬朗得很,想必很是樂意教導外孫。等再大一些,約莫十二三歲時,直接丟到兵營去曆練。


    甭管是作為榮國府的子嗣,還是作為她那拉淑嫻的兒子,武藝騎射都絕不能落下!


    不過,這是早先的想法,自打前幾日十二開口以後,那拉淑嫻就改變了以往的某些想法。不過,甭管再怎麽改變,她都完全不曾想過,要讓璉哥兒走科舉一途。倒是十二,左右閑著也是閑著,與其每日裏就惦記著那點子吃食,還不如給他尋摸些事情來做。譬如說,先拿個文狀元,再考個武狀元,接著從四品官開始,兩年一晉升,爭取在三十歲之前成為一品大員,在五十歲之前封侯拜相!


    十二:……阿嚏!阿嚏!!阿嚏!!!


    虧得王夫人不會讀心術,要不然她都能一頭栽倒在地,這那拉淑嫻的想法簡直就跟當年的賈母一個樣兒。唯一不同的是,十二比賈政聰慧太多了,且雖說十二從未參加過科舉,可他卻真沒少做科舉題,原因很簡單,每次開科,乾隆帝都會拿題目考他們這些個皇阿哥,並給予最犀利最無情最致命一擊的點評。


    哪怕前世那拉淑嫻過世以後,十二被變相的困在府裏後,依然每年都能得到上千本各種類別的書籍,且每次開科都有固定的人來送考題,一趟都沒落下過。


    所以,那拉淑嫻對十二的期許,成功的可能性還是相當高的。而賈母對賈政的期許,就是純·白日做夢了。


    “大嫂您可真是慈母。”王夫人還沉浸在那拉淑嫻對璉哥兒的寵溺上,完全不知曉那拉淑嫻內心有多凶殘。


    “弟妹過獎了。”那拉淑嫻毫不羞愧的接受了王夫人的讚美,並回讚道,“弟妹也是極好的,算算日子,明年房裏就能多添個人口了。”


    王夫人:“……是啊。”


    “若是房裏缺伺候的人,盡管同我說,怎麽著也不能委屈了你們倆口子。”那拉淑嫻繼續不遺餘力的誇讚著,在她看來,添丁進口那絕對是好事一樁,頂多就是自個兒親生的屬於天大的好事兒,別的通房小妾生的則算是普通的好事兒。身為色胚乾隆帝的繼後,拈酸吃醋是甚麽,她完全不知曉。


    最終,王夫人麵色扭曲的將那拉淑嫻送走了,回來就跪在佛主跟前,誠心誠意的懺悔著,她又差點兒氣瘋了,這樣真的有違她的初衷。


    ……不生氣,不能生氣,要修身養性,要當個活菩薩。


    那拉淑嫻自是看出了王夫人相當氣憤,可她並不在意,反而同容嬤嬤道:“先前想著二太太終於長心眼子了,今個兒一打量,終是欠了火候。就她如今這般,勉強能在忻妃過個幾招了,到底出身太低了。”


    在東西六宮裏,甚麽樣的妃嬪都有,不過不可否認的是,一般武將世家出身的妃嬪心機城府終歸要略差一些,王夫人能如此,已經算是王家調教有方外加她本人天賦出眾了。


    待回了榮禧堂,那拉淑嫻第一時間將十二喚了過來,屏退了丫鬟,隻留得容嬤嬤,親口向十二吐露了自己的期許,就是那個在五十歲之前封侯拜相的偉大夢想。


    十二懵了半響,才用口水音控訴道:“怪道方才我打噴嚏了……吸溜,居然是皇額娘在念我!”


    “不要再叫我皇額娘了,往後叫我娘或者母親,再不然叫太太也成。”見十二點頭,那拉淑嫻又道,“至於文武狀元、一品大員還有封侯拜相的事兒,就交給十二你了,娘相信我兒子能行的!”


    “別鬧了!”十二瞪著他那一雙黑亮的大眼睛,肉嘟嘟的小臉上是悲憤欲絕的神情,“不是行不行的問題……那是……沒必要!!”


    世界那麽美好,好吃的那麽多,他幹嘛要想不開給自個兒尋麻煩?


    “有沒有必要我說了算。”見十二還要反駁,那拉淑嫻幹脆利落的道,“要不然我斷了你的點心,你索性每日裏喝奶吃那沒滋沒味的輔食算了!”


    這話一出,十二整個人都不好了,暈了好半響才不敢置信的開口:“皇額娘!”


    “叫我甚麽?”


    “娘,娘!娘!!”


    “撒嬌也沒用,十二你要明白,你哥哥不是念書的料,其實我覺得罷,整個榮國府就沒有一個人是念書的材料。索性他將來能襲爵,我也不為難他了。”那拉淑嫻語重心長的道,“可十二你不一樣。”


    “不為難他,為難我?”十二瞬間下定決心,回頭一定要好好教訓璉哥兒一番,不然他咽不下這口氣!


    “直說罷,你到底要不要吃點心?”


    “要!”


    “那行,如今你還太小,就隻在腦子裏過一過,回頭等略大一些了,就把康熙字典默寫一遍。我算是明白了,這裏的年曆大致上同咱們以前差不多,今年是端閏四十六年,我記得康熙字典是四十九年開始編寫,足足六七年後才完成的。時間上完全來得及!”在十二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拉淑嫻直接甩給他一了個自認為比較輕省的活兒。


    十二:……親娘啊!您知道康熙字典有多厚嗎?全加一塊兒能把我這小身板壓扁您信嗎?我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幹,捧著字典背誦呢?我背個唐詩宋詞元曲給您聽,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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