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璉哥兒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隻一個勁兒的笑鬧著。那拉淑嫻聽得璉哥兒的笑聲,往搖籃裏瞧了一眼,見小兒子隻是有些傻眼般的看著璉哥兒,當下便輕笑一聲,任由小哥倆玩去了。


    “淑嫻,你不用再為他倆費神了,老爺我方才已經教訓……教導過璉兒。”賈赦得意洋洋的道,一副求誇獎求讚美的模樣。


    “是,老爺費心了。”那拉淑嫻笑著依偎在賈赦身畔,倆口子皆歪在暖炕上,沒有任何旖旎的氣氛,隻讓人覺得打心底裏湧起了一股子幸福溫馨的暖意。一旁的容嬤嬤笑得格外燦爛,索性上前將十二的搖籃挪到了略遠一些的地方,自然璉哥兒肯定是緊隨其後的。也是因為先前賈赦的教導,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方才十二那個無齒的笑容,璉哥兒如今完全不吃味了,隻顛顛兒的跟了上來。


    目睹這一切的那拉淑嫻心頭自是暖暖的,看了好一會兒後,才側過臉看向賈赦:“老爺,今個兒可是有事兒要說?”


    賈赦經常往那拉淑嫻房裏來,哪怕先前她坐月子不能同房時,賈赦也是住在東麵第三間耳房的,這第一間住的是那拉淑嫻,第二間則給了十二,等於賈赦是挑了離妻兒最近的那個房間。當然,被撇到東廂房的璉哥兒就不用提了,哪怕賈赦依然很疼愛璉哥兒,也不免的對先天不足的小兒子報以更多的疼愛。


    “的確有事。”常來不代表常有事,賈赦很清楚自己是瞞不過那拉淑嫻的,當下便娓娓道來,“原也不打算今個兒就同你說的,不過我想著,遲早都要說的,早一天晚一天的,沒也太多妨礙。就是先前你早產那事兒。”


    提到了早產,那拉淑嫻不由得抬眼望了望不遠處搖籃裏的十二,麵上的神情雖依舊,眼底裏卻閃過一絲戾氣。


    這麽說罷,東西六宮就沒一個善茬。像那拉淑嫻這種從寶親王側福晉,到嫻妃再到嫻貴妃,及至皇貴妃,最終成為一國之母的自是不用多說了,她若沒點兒心計手段,隻怕早就死在潛邸中了。可即便不算她,單說後宮中隨便哪個妃嬪,那也都不是甚麽好東西。於她們而言,但凡能爬上高位,犧牲甚麽都不為過,哪個手頭上沒個把人命的?口蜜腹劍那就不叫個事兒,睚眥必報更是常態中的常態。


    先前,那拉淑嫻因著身子骨的緣故,不得不老老實實的在屋裏坐月子,也聽從了容嬤嬤的勸說,將尋找真凶一事交給了賈赦。然而,且不說她對賈赦的辦事能力尚存一絲疑慮,就算今個兒賈赦真的揪出了真凶,她也不介意親自動手給對方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滿清十大酷刑,你們沒聽說過罷?


    “是誰。”那拉淑嫻笑臉盈盈的望著賈赦,語氣平靜的就仿佛在詢問今個兒天氣如何,甚至更確切一些說,這話都稱不上詢問。


    然而,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賈赦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後,才顫顫巍巍的吐出了兩個字:“玻璃。”


    卻說十二這會兒正好被容嬤嬤從搖籃裏撈出來抱在了懷裏,從他的視線看過去,隻依稀看到親娘笑容可掬,親爹一臉驚悚。十二默默的側過頭不看那邊,心裏則默念,就算這輩子的親爹看著也很是不靠譜,可再怎麽著總比乾隆帝好罷?連著默念了十幾遍,十二終於坦然接受了他有個蠢爹的事實。


    蠢爹絕對比渣爹好!!


    虧得賈赦並不知曉小兒子這會兒心裏的想法,事實上他壓根就沒往那邊望,在吐出了“玻璃”這兩個字後,他快速的將近些日子發生的事兒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那拉淑嫻。


    “我知曉這個結果你可能會不大相信,可我查到的結果就是這般。那王氏雖有千萬個缺點,可她跟淑嫻你早產一事真的沒有任何關係。隻能說,她之前不知曉怎麽得罪了玻璃,恰好那一日她過來瞧你,玻璃就趁人不備,狠狠的撞向了王氏右側那個叫螺鈿的丫鬟,因著撞得太狠,螺鈿又撞到了王氏,最後王氏撞到了你。至於玻璃……”


    賈赦伸手抹了一把臉,似乎有些難言之隱,看了那拉淑嫻好半響後,他才不得不開口道出了實情:“玻璃被老太太要去了。”


    那拉淑嫻又笑開了,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曾懷疑過王夫人。並非因著信任王夫人的人品,而是那拉淑嫻很清楚,那一日王夫人之所以會特地攜重禮拜訪她,定是受了娘家嫂子的叮嚀。也就是說,王家那頭有意同張家交好,在這種情況下,王夫人要是還敢對她動手,且用的還是那麽蠢的法子,隻怕都無需她或張家出馬,單是王家人就能弄死王夫人了。


    “淑嫻,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賈赦麵上並無任何被冒犯的憤怒,而是一副賠小心的模樣,訕笑著追問道。


    “老爺您說的話,我怎會不信呢?”


    “那淑嫻你的意思是?”


    “我沒旁的意思,隻是想著,若是最終查到的是弟妹,看在王家的麵子上,或許我娘家父兄還會略給她留些體麵。可如今闖禍的人隻是咱們府上一個小丫鬟,對了,我記得玻璃不是家生子罷?一個賣了身的小丫鬟,膽敢謀害主子,就算將她亂棍打死都是應該的,偏老太太還護著,怕隻怕消息傳到我娘家父兄耳中……”那拉淑嫻顰眉長歎,“我就擔心老爺您又要受苦了。”


    賈赦:“啊?!”


    “難道不是嗎?我爹原就孤傲,三個哥哥要麽跟他一般傲氣,要麽就是倔驢脾性,偏他們都是男兒,又不能同咱們府上的老太太一般計較,更不會放下身段去尋一個賣了身的小丫鬟麻煩。這最終無辜受罪的還不是老爺您嗎?”


    “這這這……”


    “老爺您想呢,萬一我爹跟聖上厚著臉皮要了個國子監監生的名額,該如何?對,老爺您原就有這個殊榮,可先前不是讓予了二弟嗎?咱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說不準,明個兒您就得去國子監了。”


    “天!”


    “還有我大哥二哥三哥,就算是最老實巴交的三哥,他也認識一群文人。指不定回頭老爺您再也沒法子逛酒樓了,這茶館雅苑吟詩作對……”


    “停停停!!”賈赦聽不下去了,盡管理智上他願意相信那拉淑嫻是個溫柔嫻淑的好女子,這些話絕對不可能是威脅。可問題是,賈赦他不傻呢,那拉淑嫻的言下之意他聽明白了。再一想到先前他答應老泰山要打一年白工的事兒,他覺得他已經活不了了。


    那拉淑嫻幽幽的看了過去,麵上是滿滿的擔憂,眼底裏是濃濃的不安,連說話的語氣裏都有著一股子泫然欲泣:“老爺!”


    “我知曉了,老爺我都知曉!”在那一瞬間,賈赦萬分唾棄了自己的想法,媳婦兒這般善良,如何會威脅他呢?這分明就是擔憂!當下,賈赦感動不已的握住了那拉淑嫻的手,感概道,“淑嫻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呢。放心,不就是一個賣了身的丫鬟嗎?我這就命人將她亂棍打死!”


    “不,如今還是正月裏,哪裏能做出這般事兒來?丫鬟事小,萬一惹得老太太不高興,那就得不償失了。”那拉淑嫻換上了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原先,我隻道老太太最是心疼二弟,沒曾想,老太太竟對玻璃上了心。可若如此,當初又如何給玻璃開臉撥到咱們房裏來?給她尋一個妥當的親事,再賜一份厚厚的嫁妝,不是更好嗎?”


    賈赦側過頭目光深沉的望著窗外,那拉淑嫻後麵的話他都不曾聽在耳中,他隻記住了前頭那一半。


    老太太最疼的是二弟……


    “淑嫻,你先在房裏歇著,就算出了月子,外頭冰天雪地的,你也千萬不要出去。我忽的想到了一件事兒,要去同二弟商議一番,回頭再來瞧你。”說罷,賈赦快速轉身,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了。


    至晚間,外頭的小丫鬟忽的喚出了容嬤嬤,告知了最新消息。旋即容嬤嬤一臉扭曲的向那拉淑嫻道:“一個時辰前,大老爺請了家法,親自動手把二老爺打了一頓。之後,老太太聽說了此事,揚言也要請家法打大老爺。大老爺哭著喊著演繹了一出兄弟情深,把二老爺給說的涕淚橫流。於是,二老爺親自跪倒在榮慶堂外雪地裏,苦苦哀求老太太收回成命,隻道先前那頓家法是他該受的,正所謂長兄如父,大老爺打得太好了。”


    那拉淑嫻無言的望向暖炕尾的大小兩隻兒子,半響才開口道:“明個兒初二了,我的身子骨其實已經好多了,就照往年的慣例回一趟娘家罷。”


    “主子,這事兒隻怕還不能定下來。如今,大老爺尚未歸來,萬一老太太鐵了心要狠狠收拾他一頓,怕是明天的張家之行去不了了。”容嬤嬤的語氣裏完全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就仿佛僅僅單純的就事論事,“主子,老奴認為,應該給老爺傳句話。”


    “那嬤嬤你就去罷。”


    容嬤嬤得了命令,雄赳赳氣昂昂的去了。那拉淑嫻隻微微一笑,向璉哥兒招了招手:“璉兒過來,弟弟該睡覺了,娘來陪你玩兒。”


    十二:其實本阿哥不困,還能撐、撐得……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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