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開始就開始。


    賈母作為榮國府的老封君,想多尋摸幾個俏丫鬟那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因著有珍珠那番話在前,賈母在挑人之時,刻意強調了膽量問題。如此一來,倒是將管著內院的賴嬤嬤給難住了,足足又多費了月餘時間,才堪堪湊了十來個丫鬟給賈母送了過去。


    而這會兒,卻已到了大雪紛飛的季節了。


    榮禧堂東麵暖閣裏,那拉淑嫻斜靠在榻上,手捧著暖爐,身上蓋著塊純白的羊毛毯子,側過臉看著外頭的皚皚白雪。


    算算日子,從穿越至今也有近一年時間了,從最初的不適應,到後麵的應對自如,其實並沒有過太久。也許在旁人看來,榮國府的日子很是精彩紛呈,可對於那拉淑嫻而言,卻是難得的平靜安詳了,就連妯娌的小把戲和婆母的小算計都顯得那麽的俏皮逗趣。有時候想想,也虧得有那對婆媳時不時的鬧出點兒亂子來,要不然這日子多無趣呢,哪怕她不想再過上輩子那驚心動魄的生活,太過於平靜的日子也難免會讓人覺得乏味沉悶。


    不過,這略顯沉悶的日子大概是過不了多久了。那拉淑嫻伸手輕撫已經隆起的肚子,盤算著最快兩個半月最遲三個月她就能再度見到久違的十二了,她就隻剩下滿滿的幸福和滿足。


    容嬤嬤掀了簾子又放下簾子,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才調整了下心情走進屋裏:“主子。”


    “又有甚麽逗趣的事兒了?對了,先前不是聽說賴嬤嬤跟得了失心瘋似的到處尋年輕貌美的小丫鬟,且還要求有膽識……那老東西想做甚麽?尋兒媳婦兒呢?”那拉淑嫻笑著調侃道。


    “賴大和賴二早幾年就討了媳婦兒了,連兒子都生了好幾個了。”容嬤嬤苦笑一聲,“主子,老太太尋小丫鬟作甚您還能猜不到?卻是在這兒尋老奴的開心。”


    “猜到了,可我還是不明白,老太太怎就學不乖呢。”那拉淑嫻狀似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實則眉眼間都是舒展著,顯然壓根就不曾將這事兒擱在心裏頭,純粹的當作一個笑話在說。也是,通常情況下,人都會犯錯,一次兩次的很正常的,所以才有那句‘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的話。可若是連續犯下同樣的錯誤,那就不單單是一個‘蠢’字能夠解釋的了,尤其賈母還永遠都擺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態度來。


    問題是,你都不占理,怎就能做到這般自信滿滿?


    作為曾經叱吒東西六宮的後宮第一老貨,容嬤嬤隻覺得心累。連她都看出來王夫人這是憋著氣打算放大招了,偏賈母還不知曉收斂,鐵了心的打算將王夫人往死裏逼。這要是真打算將人逼死,那容嬤嬤倒是無話可說了,可很明顯,賈母完全沒這個想法,等於就是用逼死人的手段給別人一個教訓……


    甚麽仇甚麽怨呢!


    不過,對於容嬤嬤來說,哪怕賈母真的決定跟王夫人同歸於盡了,她也懶得理會。事實上,她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兒。


    卻說先前,那拉淑嫻剛懷孕之時,曾接連在睡夢中夢到十二阿哥永璂。這本沒有甚麽問題,孕婦做個把孕夢實屬尋常,可讓容嬤嬤憂心忡忡的是,隨著孕期的增加,那拉淑嫻似乎越發篤定肚子裏懷著的就是十二……


    這不瞎扯淡嗎?


    容嬤嬤苦逼了,哪怕親身經曆了穿越這種玄之又玄的事兒,可她依然不相信,十二阿哥永璂竟然會跟著主子一起過來。尤其是她本人在那拉淑嫻下葬後不久,就跟著與世長辭了,可十二阿哥呢?就算沒能長命百歲,起碼也會活個七八十歲罷?容嬤嬤深以為,此時的十二阿哥一定在他自己的府邸裏快活過日子,哪怕偶爾會想起主子,可到底還是生兒育女更為重要,再不然就是在為大位謀劃罷?


    篤定那拉淑嫻肚子裏的那個絕不可能是十二阿哥永璂,可這事兒卻是連勸都沒法勸。起初,容嬤嬤還自我安慰,左右小孩子都長得差不多,且因著主子本人都變了模樣,那甭管生下的孩子長得如何,權當是十二阿哥投胎就完事了。可顯然,現實情況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美好。


    “嬤嬤,別管老太太和王氏的那點子破事兒了,縱是老太太一時想不開往我這兒塞通房,我也不在乎。對了,今個兒十二又踢我了,我仔細回憶過了,跟先前那次一模一樣。”那拉淑嫻伸手輕撫著隆起的肚子,麵上是滿滿的笑意。


    “是,主子您說的是。”容嬤嬤苦哈哈的附和著,心下卻連連腹誹,這胎動原就是差不多的,哪裏就跟先前一模一樣了?況且,真要算起來,那拉淑嫻前世一共懷了三胎,除了十二阿哥永璂外,不是還有五公主和十三阿哥永璟嗎?容嬤嬤才不相信,時隔那麽多年,那拉淑嫻還能清楚的記得頭胎的胎動是甚麽感覺。


    ——打量她沒生過孩子?


    可腹誹歸腹誹,容嬤嬤麵上還是不敢太過於明顯。值得慶幸的是,那拉淑嫻如今全盤注意力都放在了肚子上,完全不曾注意到容嬤嬤麵上的異常。可同樣的,那拉淑嫻這般做派,讓容嬤嬤愈發的提心吊膽起來。


    這檔口,賈母那邊終於鬧出事情來了,還是珍珠尋了個機會,親自跑過來尋容嬤嬤告密。


    那是一個難得沒有下雪的日子,晌午過後,容嬤嬤正領著諸位嬤嬤一道兒歸整送到榮禧堂的年禮。因著年節將近,各家的年禮皆送了過來,除卻送給榮國府的,還有一部分是指名送給大房兩位主子的,甚至還有給璉哥兒的,給府中的可以直接入公庫,給大房一家三口的則就需要容嬤嬤來歸整記錄了。這廂容嬤嬤等人正忙活著,那廂珍珠就提著裙擺踮著腳尖一溜兒小跑的進了榮禧堂。


    容嬤嬤眼角一跳,直覺告訴她,賈母又要犯蠢了。不過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至少能讓那拉淑嫻略分分心,省的她一天到晚的回憶關於十二阿哥的點點滴滴。


    當下,容嬤嬤給跟前的幾個嬤嬤使了個眼色,自己則轉身走到閑置的西廂房裏,坐等珍珠自投羅網。


    果不其然,容嬤嬤才剛坐定,珍珠就顛顛兒的奔了進來,且一進來就討饒:“嬤嬤饒命,這次真的不賴我。”見容嬤嬤連眼皮都不提,珍珠訕訕的上前行禮,乖乖的說起了正事兒,“嬤嬤,老太太從賴嬤嬤送上來的十來個丫鬟裏,挑出了八個年歲輕且容貌身段都極好的丫鬟,說是打算都開臉。”


    “繼續說。”容嬤嬤繃著臉,不讓情緒外泄,心裏卻是不由的連連腹誹。連著賞賜八個丫鬟,要說賈母沒瘋,那就是她瘋了。


    “老太太也沒想直接將八個丫鬟都送到二老爺處,真要這樣的話,怕是外頭又要有不好的言語了。”珍珠一臉的愁眉不展,吞吞吐吐的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她不能再像往常那般偏心了,打算往後公平一些,給大老爺、二老爺各四個丫鬟。”


    容嬤嬤終於抬了抬眼皮:“有區別嗎?”給賈政八個丫鬟,和給賈赦、賈政各四個丫鬟,區別在哪裏?還不是一樣都在犯蠢?


    珍珠聰慧得很,雖說容嬤嬤說的簡單,可她還是聽明白了。也正是因著完全聽明白了,珍珠愈發的麵紅耳赤,半響才吭吭哧哧的道:“嬤嬤可有法子?我沒有旁的意思,實在是這事兒若真的成了,怕是咱們府上又要遭人詬病了。”


    “何止遭人詬病。”容嬤嬤冷笑道,“雖說二老爺先前那些事兒看著是抹平了,可那也是因著大老爺和我家主子的娘家人費盡千辛萬苦的功勞。哼,結果老太太玩這麽一手,想來用不著兩日,流言蜚語又該滿天飛了。”


    事實上,容嬤嬤很想說,賈母蠢成這樣,到底是怎麽活到這把歲數的?又思及原主張氏似乎也是個沒甚麽城府的天真女子,若非瑚哥兒早夭,怕是張氏在賈赦的保護下,她也依然能活得好好的罷?


    這般想著,容嬤嬤難得的沉默了。


    可珍珠卻是耐不住了:“嬤嬤,您倒是趕緊想想法子呢。老太太那邊,我勸也勸了,求也求了,讓她先緩緩,哪怕隔三差五的賞賜一個,也好過於一下子給兩位老爺都賞賜四個丫鬟來的妥當。可老太太說了,大太太這般賢惠大方,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介意呢?至於二太太,說甚麽讓她多學著點兒,往後這樣的事情多著呢。”


    珍珠越說越輕,還不由的紅了眼圈。


    不想,容嬤嬤卻冷哼一聲:“少裝腔作勢,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打量我不知曉你那些個小心眼兒?不過就是盤算著多送幾個通房給王氏那蠢蛋添麻煩,等那邊鬧騰夠了,你再掐著時間讓老太太把你賞過去,對罷?或者更委婉一些,等二房那頭鬧得天翻地覆的時候,你再出麵給透點兒消息,讓那頭領了你的情後,再端著架子降到二房。哼,小丫頭片子還跟我耍心眼子。”


    見珍珠已麵色煞白,容嬤嬤再度會心一擊:“你也悠著點兒,仗著點兒小聰明就敢擺弄主子,小心命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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