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就像憑空撥動了心弦,讓嚴遠的手都忍不住一顫。他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也抿緊了雙唇。此刻他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的笨拙,不知該說些什麽,又該如何勸慰。


    中秋之時,團圓之夜,又怎會有人不觸景生情呢?


    沒人答話,伏波自然而然的說了下去:“我爹可真是個老頑固,從來都不想讓我從軍,偏偏又忍不住要教我武藝,盼著我出類拔萃。如今這副模樣,也不知道他會高興還是難過。”


    嚴遠的喉中哽住了,一時雙眼都有些發紅,然而這次,他答了出來:“他必會為你自豪。”


    軍門是何等痛愛這個女兒,他也是知曉的,一個深閨中的女子想要練出如此的武藝和兵法,需要付出的該是何等的艱辛?而離開閨房,創下這麽大一份基業又何止是區區艱辛就能做到的。這天下,恐怕也沒有幾個比她更出色的男子了,軍門怎會不開心?


    伏波有些訝然的轉過頭,看向嚴遠。她知道他說的是邱晟,是邱月華的父親,可是這回答卻又恰好戳中了她,替她給出了答案。是啊,不論再怎麽憤怒,再怎麽倔強,她父親也是個老兵,一個肯把獨女送上戰場的共和國軍人。他會為她自豪的,再怎麽懊悔,再怎麽悲傷,也依舊會自豪。亦如那位邱大將軍。


    於是伏波笑了,認真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那明亮的黑眸有一絲悲傷,幾分悵惘,卻並不沒有不可自拔的仇恨和傷痛,一如既往的清澈見底,如同月華一般發著光。


    嚴遠反射性的垂下了眼簾,避開了那目光,然而心卻猛烈的跳了起來,似乎要衝出胸腔。


    然而沒等他調整好麵上神情,伏波就已經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回去吧。”


    說著,伏波已經邁開了腳步,嚴遠呆了片刻,立刻翻身站起,卷了卷地上的東西塞進提盒,緊緊跟了上去。


    月光依舊明亮,在兩人身後拉出了長長的的倒影。


    第二百三十四章


    剛過完中秋,趙普就急匆匆趕到了東寧大營,求見田昱。


    “田先生,這兩個月雨水漸少,曬鹽法子顯出了成效,果真更容易出鹽!若是把所有鹽田都改成曬鹽池子,一年產鹽翻上幾倍都不成問題!”趙普頗為興奮,也十分急切,畢竟這邊沿海隻有秋冬雨水稀少,若是錯過了時節,可要耽擱大事的。改造鹽田勢在必行,然而這事不是他一個人能做主的,還要稟告給主事之人才行。


    田昱卻沒有被趙普的興奮感染,隻冷冷問道:“改造鹽田需要多少人手?大概什麽時候完工?”


    趙普見他臉色不怎麽好看,不由也加上了些小心:“人手好說,從各家的鹽戶裏抽調即可,將來都改好了還能節省不少煮鹽的人手。咱們自己的鹽田修好可能要花一個月,別家的鹽田就難講了。還有水泥,可能也要批撥一些……”


    “水泥要用多少,修建池子具體工時都要找人算出來,呈報給我,屆時大營會派人過去監工,以後要形成規製。等修好了咱們的鹽池,立刻跟其他幾家簽訂契約,幫他們改造鹽池,將來拿下別處的鹽田,也照章操辦。”田昱說的很快,條理卻異常分明,更顯得話語冰冷,毫不容情。


    趙普聽著有些不舒服,鹽田改造可是大工程,若是全程有人監工,想投機取巧可就不容易了。然而真要反對,他又不敢,赤旗幫如今勢力越來越大,收權幾乎是板上釘釘的。趙家雖說掌管東門的鹽田,但是說白了隻是個代管,真要是鬧出亂子,恐怕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


    而且“別處鹽田”這話也值得深思啊,難不成幫中已經開始圖謀其他鹽田了?若真連南海的鹽路也一並捏在手中,赤旗幫可就真成了龐然大物。


    心中思緒電轉,趙普很快就堆起了笑容:“田先生放心,我這就下去安排,定然給辦的妥妥當當。”


    事不宜遲,趙普立刻回去操辦起改建鹽池的事宜,田昱卻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一是曬鹽法已經有了成例,不過是個規範的問題,另一也是趙普此人心思通透,不會在這樣的小事上犯渾。


    如今他最重要的任務,還是隔壁縣新銀行的設立。跟招商銀行不一樣,民生銀行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遏製豪富們高額放貸,讓小民們能有一條活路。但是這事基本就是在挖大戶的根,麵對的阻力可想而知,不但要打通官場上門路,還要有足夠的實力跟當地豪強博弈,又不能惹得人心惶惶,造成騷動,因而操作起來十分麻煩。


    不過這並不是讓他心情大壞的原因。


    幾日前從島上傳來消息,幫主開恩,中秋時要犒軍放假,共度佳節,這可超出了田昱的預料。如今是打勝了一場,也站穩了根基,但是還有長鯨幫在側,哪是能放鬆的時候?誰料消息傳出去,立刻就讓兵士沸騰起來,到了正日子,非但大營裏歡天喜地,就連縣衙都配合著大肆慶祝了一場,曹縣令還掂著臉來邀請田昱赴宴賞月。


    田昱自然沒有答應,實際上,中秋當日他連屋門都沒出。外麵越是歡鬧,他心底就越是難受。自從逃脫牢獄之後,這還是他過的第一個中秋節,別家團圓,他卻成了孤家寡人,時至今日也未能替亡母報仇。


    然而之前那刻骨銘心的仇恨,不知怎地就被緩和了,他依舊恨著朝廷,恨著這世道,卻不肯為了私人的恩怨,壞了赤旗幫的大局。隻因有些事情,比恨更重要。


    如今的他已經不再瘋癲,不會因為密閉的房間喘不上氣,不會捶打自己的雙腿,發狂的想要行走。可是再怎麽改變,他也還是他,是個隻會關上門扉,不願聽人笑聲的懦弱之輩,也永遠比不上那個人。滿門被屠,幫主承受的何嚐不是讓人發瘋的痛苦,可是身為女子,她卻永遠能看得更遠,還用旁人不能及的勇氣擔下一切。


    就像這次的中秋犒軍,不但能凝聚軍心,也化解了長時間征戰擠壓的戾氣,還能讓所有人對幫主感恩戴德。這樣的手腕,絕不是一個隻顧自己的人能想出來的,不是他能想出來的。


    隻是真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又要如何自處?田昱有一刻都生出了衝動,想要立刻前往羅陵島。然而下一刻,他又把這念頭按滅在心底,他都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失態,又如何安慰別人?


    由無力生出的沮喪,和因悲憤導致的抑鬱,不知哪樣來的更猛烈,卻著實讓田昱心情低落,久久無法恢複。


    處理完了桌上的卷宗,他實在忍不住,自己推著輪椅往一旁的學堂去了。


    學堂今日依舊熱熱鬧鬧的,此刻正值傍晚,最後一節課也上完了,一群孩子正在校場上狂奔。這也是學堂定下的規矩,除了讀書識字外,還要練習武藝,強身健體。而這些漁民家的孩子,不管上課認不認真,在幾個老兵的帶領下,出操時那是真的認真,甚至還有幾分開懷。都是十歲左右的娃娃,心中又能有什麽憂愁?


    怔怔看著遠方,田昱的心緒漸漸也平靜了下來,這學堂,又何嚐不是他的心血?


    誰料正想著心事,背後突然有個小小的聲音響起:“山,山長……”


    田昱轉過頭,就見一個小姑娘站在一旁,手指扭著衣角,不知是緊張還是害羞。見他望了過來,那丫頭立刻躬身行了個禮,聲音更大了點:“山長好!”


    田昱“嗯”了一聲,隨口問道:“你怎麽站在這裏,為何不去跑操?”


    那丫頭頓時緊張了起來,趕忙道:“我,我已經跑完了,瞧見山長過來,有事想要請教……”


    田昱並沒有接話,隻是神色如常的望了回去,那丫頭更緊張了,然而還是鼓起了勇氣,說出了心中的問題:“山長,女子能上快班嗎?”


    田昱皺了皺眉:“為何這麽問?”


    學堂裏的快班在設置之初,就沒有規定性別,不論男女,隻要學得夠快,成績夠好都能轉過去進行深造。下麵幾個講師應當也知道此事,不可能故意使絆子吧?


    那丫頭抿了抿唇,低聲道:“先生說女子學學數算也就夠了,將來學義理肯定不如男子。他還說,快班是為選拔人才,女子現在就算學得快也是死記硬背,將來肯定跟不上課程。”


    猶豫了一下,她繼續道:“我爹也說了,不用花那麽大力氣學習,還是該好好學女紅,將來畢業了好嫁人……”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而話裏的意思已經分明。


    田昱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想上快班?”


    那丫頭抬起了頭,急切道:“我識字很快,算數也準,我覺得我能考上快班!隻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田昱便道:“那就去考,拚盡力氣,別讓自己後悔。女子當然也能上快班。”


    這話以及冷冰冰的,然而卻像是一道光,讓那小丫頭臉上的神情都鮮活了起來,她激動的都要跳起來了,然而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用盡力氣衝田昱鞠了個躬:“謝謝山長指點,我會努力的!”


    說罷,那丫頭就像一隻歡快的羊羔,一蹦一跳的跑開了。


    她說不定是哪個頭目的孩子,隻因年齡合適,才被父母塞了進來。她可能最終還是會嫁人,會選擇相夫教子,一輩子身處內宅。然而有了他這番話,她也可能拚盡力氣考上快班,成為幫主需要的人才,在赤旗幫裏尋一個絕不會無聊的差事。


    若是放在以前,田昱是不會這麽回答的,甚至連想都不會想,“女子無才便是德”才是他自幼學到的東西。可是現如今,他卻不知怎地看開了。這世上有多少男子,就會有多少女子,聰明與否,心智如何,並不是性別就能決定的。而那人想要的,他都會努力為她實現,讓她能夠得償所願。


    所有臣子,都是依附在主君身上的蔓藤,依靠主君的氣量施展自己的才華,實現心中夙願。他雖然是個體魄有殘的廢人,但是這世上,依舊有能尊重他才能,達成他所願的人,他又怎能讓她失望?


    著那女孩的背影,看著更遠處一群群活蹦亂跳的娃娃,田昱的神情終於放鬆了下來,輕輕靠在椅背上,呼出了胸中那口鬱氣。


    第二百三十五章


    站在“招商銀行”的牌匾下,劉老板深深吸了口氣,邁步進了大門。對於一個長跑海路的船主而言,今年的南海稱得上風起雲湧,看的人心頭發慌。倒不是說以前海上沒出過雄霸一地的大豪,實在是赤旗幫的風頭太勁,招數太多,讓人有些無所適從。


    這不,他的船剛到番禺就被人攔住,隻得乖乖繳了一個“掛旗錢”。等到了私港,發現買賣貨物的商家竟然比往常少了一半,嚇得他趕緊打聽了一番,才知道了“交易場”的存在。都是靠海貿吃飯的,就算心存顧慮,劉老板還是咬了咬牙,親自到了番禺城裏,花了幾天功夫弄清楚了裏麵的門道。


    原來隻有在那新開的招商銀行裏存了錢,才有資格進入交易場買賣貨物,全程由赤旗幫擔保,隻要繳納少量的立契錢就行,比衙門收的商稅要低上不少,還更穩妥。若是不想存錢,就要尋到一家存過錢的商號代為交易,要多付點中人錢才能辦成。


    劉老板思前想後,還是咬了咬牙跑去銀行裏存了錢,畢竟這錢名義上還是他的,據說每年還有五厘的息錢。就算一個不好被赤旗幫吞了,也不過是多掏了二百兩,權做是孝敬這個南海霸主了。


    等手續全都辦完,拿到了存根,也發了牌子,劉老板這才有了進入交易場的資格,心底雖然還有點忐忑,但是他的步伐卻穩健了不少。人家赤旗幫在番禺城裏可是能橫著走的,據說殺人滿門的大案官府都不敢接手,現在他也算交過了兩茬“買路錢”,又是掛旗又是存款,也算有人罩著了,可不就安心多了。


    然而心底那些念想在進到大廳時,一下被衝了個七零八落。所謂的交易場是一間極大的廳堂,比那些豪富會客的正堂也不差了。這麽大一間屋子,裏麵卻滿登登全是人,一排排座椅都被擠滿了,還有不少站在牆邊,踮著腳張望上麵掛著的牌子,要不是人人都穿著體麵,瞧著跟鄉下集市也差不了多少。


    傻愣了半天,劉老板才反應過來,趕緊也往人多的地方擠。到得跟前,他才看清楚牆上那些牌子上的字跡,原來竟是一樣樣貨物和買賣的價碼!


    從稻米、黃豆、生絲、茶葉、粗鹽、棉花這樣的大宗貨品,到生漆、蟲膠、香木、樟腦、桐油這樣的南洋俏貨,甚至連珊瑚、珍珠、象牙、瓷器等名貴物事也有水牌,下麵是一溜的叫價,有高有低,有買有買,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盯著牌子,隻盼著能從中撿個便宜,或是盡快賣出貨物。


    “五百石生絲,我買了!我買了!”


    “糟糕,團茶怎麽會降價?剛才還四兩三錢呢!”


    “這蟲膠看著要漲啊,怕是去交趾的航路受阻……”


    “稻米肯定還要再升一升的,唉,鬧匪患的地方太多了。”


    不知多少聲音在耳邊嗡嗡做響,也不知多少條手臂高高舉起又飛快落下,劉老板隻覺得心跳的越來越快,口中生津,麵色漲紅。隻要是生意人,來到這樣的場合就沒有不激動的,對他們而言,“消息”可是價值千金的。偏偏在這交易場裏,所有的信息都跟不要錢一樣撒了出來,哪能不讓人目眩神迷?


    隻呆立了片刻,劉老板突然反應過來,就往一旁的掛牌登記的小間跑去。自己船上的東西得盡快掛上去,若是再等幾天貨變多了,價格可就要跌了!


    猶如個喧囂賭場,有些人已經額頭冒汗,下場拚殺,有些則作壁上觀,暗中觀察。人聲鼎沸,一刻不休。


    隔壁的雅間裏,朱明收回了目光,慨歎道:“隻短短兩月就能有如此聲勢,老夫可真未料到。”


    他這話是發自肺腑,多虧那場滅門大案,才會有這麽多商家蜂擁而入,存點錢隻為自保。結果人多了,難免就要去交易場溜達溜達,一來二去,可不就讓場子興旺起了嗎?


    “如今正是南下的時節,難免人多。”陸儉麵上帶笑,還是那種分寸拿捏的極佳的笑容,既不讓人覺得生疏客套,又沒有誌得意滿,高高在上的味道,瞧著就讓人心生好感。


    朱明撫須大笑:“明德你就是太謙遜了,這銀行若是沒有你的操持,怕也沒法如此熱鬧。”


    這話頓時引來屋幾人的附和,今天他們幾個股東前來,是真有事要談的,現在不過是瞧一瞧交易場的盛況,好做下一步打算。


    陸儉笑道:“小子可不敢居功,這銀行是大家捧起來的,少了誰都不成。今後發展,也要各位群策群力才行。”


    這話聽起來像是客套,卻也有幾分真情實感,畢竟掌控行市這樣的大事,不是一兩個人就能做到的。像是茶鹽酒米幾個大宗買賣,沒有壓場的人在,恐怕都要被鳩占鵲巢了,哪會如此順利?


    眾人聞言也都笑了,投了多少錢,以及分紅能賺來多少對於他們而言已經不算什麽了,通過交易場掌控行情,低買高賣,調控物資才是真正暴利的行當,裏麵的水簡直深不可測,讓人欲罷不能啊。


    當然,這裏麵也有赤旗幫的功勞,若不是那女子在世人前露了一手,恐怕交易場一出現,就要被旁人學了去。現如今沒人敢捋虎須了,就算要學,也要搬到泉州、餘杭這樣的地方,躲開南海一隅。不過如此大的場麵,也不是誰想學就能學的,他們有赤旗幫這樣的龐然大物作保,其他人有這便利嗎?


    朱明自然知道他話裏的意思,哈哈一笑:“傳家的基業,誰敢搗亂,老夫第一個不饒他!隻是這交易場的入門費用,必須得提高了,二百兩實在攔不下多少人。”


    “我看直接提到五百兩吧?那些小販,還是別放進來了。”有人立刻幫腔。


    “五百兩是不是也有點少?其實交易場也當跟銀行分開的,質押的錢款,總得另算才是……”


    “這要是收的太過,惹得行市冷清呢?”


    “不還有能入場的大戶嘛!”


    幾人說的熱鬧,陸儉卻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他們爭執的其實就是個入場的席位,若能提高門檻,小商販就必須借旁人的名額進行交易了,這裏麵還不知有多少油水,自然有人趨之若鶩。不過真要施行,卻要伏波首肯,以他的了解,對方恐怕不會輕易鬆口。對於這些商人來說,交易所不過是操控行市的手段,對於伏波而言,卻是她查知番禺進出貨物,船舶規模的利器。而且把門檻限製的太死,難免會讓一部分人坐大,那時就不好掌控了。


    比起這些,他倒是更關注織造場的建設,這是銀行利用吸納的存款和各家股東的資產建設的第一家工坊,若是能成,起碼能吃下番禺三分之一的生絲。而且按照伏波的計劃,還要對織機進行改良,增加紡織的效率。事情能不能成陸儉不清楚,但是伏波的決心他是能感受到的,如今銀行已經步入正軌,這件事就要加緊操辦了。


    眾人聊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先定個五百兩的限額,讓陸儉去請示幫主。


    說到這裏,朱明笑道:“明德也有二十二了吧,怎地還不成家?莫不是在等人做媒?”


    這話立刻引來了眾人的興趣,陸儉臉上的笑卻紋絲不變:“朱公說笑了,如今銀行草創,事物繁雜,哪有心思想這個?”


    按照常理,作為長輩,朱明此刻就該好生勸一勸,說說成家的好處,甚至親自給拉個媒。然而這老頭卻嗬嗬一笑:“先立業,再成家,明德這心胸抱負,旁人可真比不了啊。”


    身邊幾人也笑了起來,誇得誇,捧得捧,還有兩個就差擠眉弄眼了。陸儉自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伏波能把這麽重要的銀行交給他,又在剪彩時親自到場,為他壓陣,兩人又年歲相當,男未婚女未嫁,說裏麵沒點什麽,恐怕旁人也不信。


    不過陸儉並不在乎這些傳言,甚至還故意推波助瀾,畢竟有些事情傳的多了,也是能假戲真做的。


    談完了正事,又擺開宴席,一群人飲酒作樂,直到入夜時分才散了場。陸儉飲酒頗為克製,並沒有喝醉,直接回到銀行裏的書房處理案頭文書。沒過多久,就有人敲響了房門。


    來人竟然是何靈,陸儉微微一笑:“何姑娘怎麽還沒回去歇息?”


    何靈上前幾步,把一摞賬冊放在了桌上:“這是今日的賬目,我見書房亮著燈,就先送來了。”


    如今交易場日漸紅火,需要處理的賬目自然也就多了起來,通宵達旦也是正常。隻是陸儉沒想到,何靈竟然能一直堅持下來。拿過賬冊,他隨意翻了翻,笑道:“辛苦何姑娘了,若是人手欠缺,隻管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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