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艘!嚴遠心頭一凜,這可比他想象的還要多啊!看來所有條件都具備了,要正式開始剿匪了!


    ※


    浩浩蕩蕩的船隊,停在了深水港中,看著那個從船上下來的身影,伏波露出了笑容:“二郎,終於等到你了。”


    孫二郎躬身行禮:“幫主,能帶的我全都帶來了,還有那四家新人。”


    麵前的是一雙桅大船,以及九艘單桅船,可是遠遠超出了赤旗幫原有的戰力。看來大營真的打的不差,後方應該也算安寧了。伏波滿意點頭:“讓大家都動起來吧,盡快收拾好,咱們就能發兵了!”


    第六十一章


    “這可是三桅船啊!竟然也有機會摸到,嘿嘿嘿,可真不賴啊!”李木匠圍著一艘破船轉來轉去,嘿嘿傻笑,兩眼放光。


    一旁孫木匠哼道:“老李,你這手藝行不行啊?不行幹脆去蓋房算了,也不是非要你幫忙的。”


    李木匠聞言差點沒蹦起來:“老子當年修船時,你還穿著開襠褲呢!這船可是我先占的,別來跟老子搶!”


    孫木匠嗤笑一聲:“別做夢了,這些船可都是幫裏的,還能誰占住就分給誰?老實點乖乖修船,說不定幫主還能賞你點好處。”


    “你懂個屁!”李木匠嗬嗬一笑,卻不肯再說了。這是修船的事嗎?這是學藝啊!他隻會造單桅船不假,但要真能徹徹底底摸一遍三桅船,心裏有了底,還愁造不出嗎?不過這點心思,他可沒打算跟旁人分享,幹錯利落帶著人上了船。


    見沒人可吵了,孫木匠也不囉嗦,同樣領人幹起活來。


    羅陵島上的船,大多都被海盜們開走了,沈鳳又打著押解降兵的理由順走了一部分,隻剩下四五艘船,還有一部分在夜襲時被火燒過,被船撞過,必須修整。不過其中價值最大的,還是這艘三桅船。這船本來就是壞的,估計薑大當家也是舍不得扔,藏在了背麵的私港,這才逃過了青鳳幫的搜刮。現在落到了他們手裏,當然要優先搶修,這可是能做新旗艦的大船,比原本的雙桅船還要威風許多,哪能不讓這群造船的木匠們見獵心喜?


    這還不算完,幫主還說了,要在島上修建一個船塢。將來船壞了都可以拉去修,甚至還能自己造船。雖說他們現在也沒有造大船的手藝,但是單桅船還是沒問題的,島上又有人手,可不讓兩人躍躍欲試?


    不過他們幹的熱火朝天,林家的木匠卻跟在伏波身邊,察看寨裏情形。


    “要修的房屋不少,寨裏要重新規劃,以後作為兵營。寨門前移,外麵的棚屋都要拆除,設營帳巡哨,一旦有敵人來襲,就退入營中堅守,避免兵士潰逃。”伏波對身邊幾人說道。


    設計城寨她沒有概念,但是設計個軍營,哪怕是古代版的,也是綽綽有餘的。圖紙都畫出幾版了,就等著跟工匠們討論,看如何調整。


    林木匠沒有吭聲,隻認真聽著,倒是一旁孫二郎問了句:“若是寨子變成兵營,是不是還要在島上修建村落?”


    伏波點頭:“不錯,島上還有不少空地,可以搬遷過來一批人。你們三個村子雖然留了人駐守,但是相隔較遠,沒法互相拱衛,將來赤旗幫坐大,很有可能成為官府或者賊匪的目標。因而得考慮集結人手,把大營和私港打造成一個城鎮,以收購海貨,販賣糧食為主,成為東寧一地的豪強。至於老弱婦孺,可以搬到島上,打魚種田,也能自給自足。不過這事不急於一時,還要先清掃賊寇,你們可以慢慢商議。”


    隨著赤旗幫興起,三個村子也確實有些人心惶惶,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一路走到黑的勇氣。但是這提議就不一樣了,若是處理妥當,甚至能洗白岸上的生意,成為一方豪強似乎還真有可能。到時候就算是官府,也未必能找他們麻煩了。


    孫二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此事我會派人去詢問村老。”


    對這回答,伏波並不覺得奇怪,三個村子條件各異,想要磨合還需要很長時間,不是隨便兩句話就能捏到一起的。她轉頭又對林木匠道:“林叔,蓋房都需要什麽工料,可以列出來。島上有的就地取材,沒有的可是到岸上采買。”


    林木匠趕忙道:“蓋房都是小事,就是人不湊手。村裏來的那幾個,怕是不夠用。”


    伏波笑道:“這個不用擔心,還有三十多個雜役可供差遣,如是伐木之類的粗笨活兒,降兵也是可以用的。”


    之前她答應了讓那些奴仆回家,然而最終走的沒幾個,大部分人都留下了,還有人想要聯係家中,把妻兒也接過來。這也讓伏波安心了不少,看來這段時間使出的手段都還是有用處的,人心稱得上安定。而操練本來就包括體力訓練,搬個木頭,來個障礙拉練不是順手的事嗎?


    林木匠聞言鬆了口氣,又跟著幫主繼續實地勘察,聽取對方的要求。伏波的設計構向其實很簡單,營房都是標準製式的,大通鋪就行,正好燒毀的院子不少,再拆一部分,就能建成方方正正的營盤。幾個頭領可住在主院附近,還要修建廁所,加強寨門的防禦。當然,女營也要擴充一下,現在是女子居住,等到將來村落起來了,還能改作醫院和俘虜營,不會浪費的。


    仔仔細細聽明白了要求,林木匠鬆了口氣,立刻帶人去島上挑木材去了。伏波則領著孫二郎繼續向前,沿著密道一直走到了背後的私港,對他道:“你看這裏適合建漁村嗎?”


    那是一片漫長的銀色沙灘,海灣呈月牙形,沙子細膩,海水湛藍,還能看到不少珊瑚石露出水麵。放在後世,就是妥妥的旅遊景點了,再修些酒店別墅,保準年年客流量爆滿。


    不過這些景致,放在海邊人家眼裏就什麽都不算了,孫二郎看了片刻,點頭道:“是個不錯的地方,周遭魚群應該不少,還能養些番鴨。”


    這就是海島的好處了,本就靠近外海,魚類資源豐富,有海灘的話,放養禽畜也方便些,可不就是建漁村的好地方。


    “林家村都是打魚為生,我跟林猛說過了,他們應該會選擇遷徙。到時候有漁船在附近飄蕩,也能作為巡哨監視附近海域。至於開發耕地,還需要時間。”伏波道。


    林家村是個徹底的漁村,並不太在乎岸上那些家業,現在青壯大量外流,村中防備堪憂。若是能來島上居住,想來他們不會有異議。


    這些孫二郎也心知肚明,想了想,他道:“幫主可是想要再要些種地的?”


    “嗯,這島上不知道能不能種水稻,但是豆類應該沒有問題。我也拜托陸公子了,看能不能找到適合島上種植的作物。不過還是要有人,先在東寧縣看看吧,若是有願意來島上開荒的,可以減免賦稅,趁著伐木的功夫,把田地也平整出來。牛羊該買也買些,還要找人在島上好好勘察一遍,看有什麽值錢的草藥、果樹之類的。”伏波早就惦記島上的林子了,這種熱帶島嶼應該能種不少經濟作物,若是條件合適,也是樣來錢的營生。


    孫二郎皺眉道:“若是如此,人就太多了,咱們恐怕養不起啊。”


    就算有船隊,也養不起幾百張嘴。況且還有不少整日操練,不事生產的青壯,萬一再出現死傷,負擔之重更是不堪設想。


    伏波笑了:“所以才要剿匪啊。”


    孫二郎的眉頭仍舊緊鎖:“可是賊人也未必有錢,駕著舢板劫掠的也不少,朝廷都沒法清剿幹淨,咱們又何必在這上麵費工夫?”


    伏波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清剿海盜是為了鞏固勢力,擴充人手,等到足夠強大,沒有任何賊人敢在赤旗幫麵前出現,就能建立新的秩序。到時候就不是剿匪了,而是每一艘路過的商船,都需要給咱們交錢,受咱們保護。”


    孫二郎的兩眼都睜大了:“可這……”


    “不合情理?”伏波挑起了唇角,“說是過路費,其實也可以看成是商稅。既然朝廷不肯要這筆錢,咱們就要拿在手裏。至少從番禺到合浦的海疆,我是不能放手的,任誰來搶也不行。”


    這片海域是真正的南大門,將來混戰的恐怕不隻是海盜,還有外來的強敵。這該死的王朝可以禁海,她卻不能眼睜睜看著海權被別人搶走。當然,這些宏大目標都要一點點來完成,現在隻是第一步,先掃清羅陵島的餘孽,理順陸家那檔子麻煩事。


    孫二郎還是第一次聽伏波說出自己的目標,一個龐大到他壓根就不敢去想的目標。可是麵前之人語氣平靜,似乎這些都已在腦中鋪展,隻要一一落實即可。


    她變了,自從踏上了羅陵島之後,就變得不同,似乎拂去了塵埃,露出本貌。是因為地盤變大,可以實現心中所想,還是遇到了其他的事情,讓她有所變化?


    沉默許久,孫二郎道:“屬下可能問問,那位嚴頭目是何來曆?”


    他還沒見過那個名叫“嚴遠”的新人,然而李牛回營後曾抱怨過許多次,說幫主太信任他了。來到島上,正巧那人外出,又沒碰到,可不論是李來還是林猛,都說那人不同尋常。他是真想問問那人的來曆,以及跟幫主是何關係。


    “他是我的舊識,跟家中有些牽連。不過事關重大,現在還沒法跟你們講明白。”伏波並不奇怪對方會這麽問,然而她的身世暫時不能透露,哪怕是孫二郎這個心腹也不行。


    孫二郎心頭一驚,他們又何嚐沒有好奇過幫主的身世,尤其他還知道伏波女子的身份。可是既然對方都如此說了,肯定不是他們能過問的。看著那張曬成麥色,不再白皙的麵孔,孫二郎把一肚子話都咽了回去。他隻是個漁民出身的船長,本就沒什麽才幹能力,如今能做的,也隻有跟在幫主身後,為她鞍前馬後處理瑣事。等到她覺得能說時,自然會告訴他們。


    點了點頭,孫二郎道:“這次新入幫的四家也來了,可要跟著一起操練?”


    “要,現在人手還不夠,所有船員都要有作戰能力,船隊的陣勢和旗語鼓號也都要學起來。而且運輸船之外,還要有戰船,這些才是以後赤旗幫立足的根本。以後幫內各級首領也要變換稱呼,叫我東家,你們這些領三四條船的稱為頭目,等到船多了,再分旗主。這些我都會寫出來的,連同幫規一起找人宣講即可。”伏波道。


    既然知道了她的打算,這些安排也就不奇怪了,孫二郎點頭應是。不過現在還沒有劃分降兵的歸屬,以及各自執掌的船隻,應該是等那位嚴頭目回來吧?他還真想看看那姓嚴的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第六十二章


    “爹,他們竟然真的打下了羅陵島……”瞧著那些正在操練的降兵,鍾大亮隻覺兩腿都是軟的。這才過去了幾天,怎麽就打下來了?而且瞧著都開始練兵,修船,重建營寨了,難不成赤旗幫偷偷藏了幾百號人,或是遇上神仙了?


    “應當是跟青鳳幫聯手,不過幫主的手段也不容小覷,是件好事。”鍾平倒是頗為沉穩,沒有露出多少訝色。究竟是怎麽打下這個大島,又怎麽俘虜了那麽多降兵,他是猜不出,但是能從青鳳幫手裏搶下此島,就要靠幫主的能耐了。赤旗幫這麽強,對他們而言當然是好事啊


    鍾大亮立刻反應了過裏:“對啊,咱們也是赤旗幫的人了!我瞅著多了七八條船呢,是不是咱們也能分一條?”


    上次前往合浦時,明明才八條船,還有四條是臨時湊數的。結果一場大戰下來,立馬就翻了倍,連帶那幾條正在修的,怕是能有八條新船!這麽多船,又有現成的水手,是不是也能分給他們一條了?


    鍾平立刻變了臉色:“別胡說!這都是幫主帶人打下來的,咱們又沒出力,反倒受了人家恩惠,哪有貪心的道理?不論是運糧還是操練,都聽幫主的就好。”


    若是以前,鍾大亮可能還會嘟囔兩句,現在卻趕緊閉上了嘴。不論這些船要怎麽分,都是幫主說了算的,這麽厲害的人物,連青鳳幫都得讓著,他憑什麽指手畫腳啊?可惜他們還是入幫太晚,若是早些,會不會跟李牛、孫二郎一樣成為幫主的左膀右臂呢?


    正想著,就見林猛想他們走來。知道這是幫主的心腹,鍾平立刻躬身道:“見過林頭目。”


    林猛也是剛剛習慣“頭目”這個稱呼,客客氣氣對鍾家父子道:“東家下了令,所有人都要知曉船戰之法,還請鍾船長集合船上兄弟,一同操練。”


    雖說鍾平早就盼著操練了,但是該問的話還是要問清楚了,他小心道:“幫主顧念,老兒感激不盡。隻是敢問林頭目,這麽多船都要操練起來,可是還有強敵?難不成之前島上的賊寇要打回來?”


    林猛聞言卻搖頭道:“強敵肯定是有的,卻不是他們打過來。幫主準備安排人手,清剿潰逃的賊匪,以保海路通暢,沿岸安寧。”


    鍾家父子聽了都是一驚,居然不是防備賊匪,而是追襲逃兵?這得是多大的膽氣,多強的實力!然而看看島上情形,他們又完全說不出話來,人家有十天平一個大島的本事,想做什麽是他們能反對的嗎?


    見兩人神色,林猛趕忙安慰道:“也不是每條船都會跟著出海的,鍾兄也不必擔憂……”


    誰料他的話還沒說完,鍾平趕忙道:“林頭目這就見外了,我鍾家也是歃過血,入了幫的,一切都聽幫主安排,絕不推辭!”


    見他這模樣,林猛哈哈一笑:“鍾兄果真是個明白人,不枉東家看重。放心,咱們都是一家人,也會緊著自家人安排。過幾日發下新衣,大夥兒都穿上了,可不就不分彼此了?”


    知道赤旗幫都是有統一衣衫的,鍾平聞言大喜:“那就煩勞林頭目了!”


    “都是兄弟,不必客氣!”


    兩人談的起興,鍾大亮這才回過神來。剛剛聽說要打仗,他心頭還有些忐忑,沒想到老爹直接就衝了上去。也是啊,赤旗幫這麽厲害,不緊緊跟上,他們用什麽來換功勞?一想到自家也能擁有兩條甚至更多的船,鍾大亮就興奮了起來,他們鍾家可沒有孬種,好好操練一番,肯定也能大顯威風的!


    ※


    隨船隊運來的,有人手也有物資,寨子裏開始大興土木,女營也開始忙碌。赤旗幫多了那麽多的人,縫製新衣是少不了的,何靈第一時間叫來了眾人,詢問有多少會裁衣的。出乎意料,這次不但大營裏來的應了聲,島上的女子也有默默舉起手的。


    這顯而易見的變化,讓何靈振奮了起來。就跟公子說的一樣,隻要肯邁出腳步,肯定會有改變。不過她也不能放鬆警惕,得時常告誡大家,被打罵、被折辱,並非是因為她們錯了,而是那些孬種、混賬隻能欺負比自己更弱小的人。若是跟他們站在了一邊,羞辱那些受了傷,遭了罪的女子,隻會讓惡人誌得意滿,讓更多無辜者蒙冤受難。不能作惡,也不該成為“幫凶”!


    當然,這些話不能說的太嚴苛,也不能讓兩邊生出隔閡。一同做工就成了個好法子,整日待在一起,遲早會熟悉起來。公子說了,等她識得字多了,會寫會算了,也可以教教女營裏的人,讀書是能讓人明白事理的,哪怕有些東西開始不明白,將來也會懂。


    把眾人分了組,在空地裏擺上桌案,支起晾衣杆,一群人又如以往那般忙碌了起來。何靈也四處指點新人,教她們怎麽按紙樣子裁剪,縫衣時需要注意哪些細節。


    “何姑娘,這邊針線不夠了,得再取些!”


    聽到叫喊,何靈幹脆應了一聲,轉身去取東西。女營裏的小倉庫設在她原來住的地方,這是公子要求的,她和林默必須搬出來,房屋改作他用。何靈開始還犯倔不想搬,後來才發現,公子是真心為她倆著想,這才聽了命令。不過小庫房裏擱的都是金貴的東西,鑰匙在她手裏,自然也要她去取。


    快步走了回去,還沒到門前,何靈突然頓住了腳步,就見有一個人靜靜站在前麵,不是阿紅又是誰?


    正出神的看著那間屋,聽到了腳步聲,阿紅身形一顫,匆匆轉了過來。看清楚來人,她這才如往常一樣涼涼的笑了笑:“是何姑娘啊,怎麽,又來取東西?嘖嘖,這樣好的房子也做庫房,還不如給別人住呢。”


    何靈皺了皺眉:“你想住?”


    阿紅嗬嗬一笑:“隻要何姑娘肯,我就敢住!”


    這屋裏死過人,是沒人願意住的,就連原先那個破屋也早早的拆了,準備改建其他屋舍。這是挑釁嗎?還是一如既往想讓她生氣?然而何靈卻遲疑片刻,突然問道:“你……你是不是曾幫過她?”


    她沒說出那人是誰,阿紅的臉色卻突然變了,掉頭就走。何靈怔了怔,趕上前了一步。她沒想到自己居然猜對了,更沒想到,阿紅真對那女孩伸出過援手。其實她早該想到的,在她們來島上前,女營封閉了好幾日,如果沒人照料,那個癡癡傻傻的姑娘是如何活下來的?就連她所在的破屋也有些奇怪,她那樣的容貌,怎麽會關在個發了臭的破屋裏呢?若是有人故意把她藏在那邊,不論是誰打勝了,恐怕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人吧?


    所有人裏,隻有阿紅知道那姑娘的來曆,也隻有她會因她的死勃然大怒。可是這麽個尖酸刻薄的人,為何會救個瘋子?隻是因為那小姑娘瞧著可憐嗎?


    然而這一刻,何靈並沒有猜測理由,她隻是叫道:“別再說賣身的事了!公子說過,人想變壞是很容易的,別給她們理由!”


    阿紅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隻低低哼了聲,也不知是答應了,還是慣例的嘲諷。看著那快步離去的身影,何靈隻覺心頭一鬆,似乎有一塊大石被挪開了。在原地站了半晌,她才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屋裏還是那麽昏暗,何靈不由自主扭過頭,望向那個角落。可是今天,那裏空蕩蕩的,再也看不到懸在半空的身影了。


    她眨了眨眼,露出了笑容。


    ※


    嚴遠並沒有在大營多留,跟李牛交代完,就直接返航。等回到島上,立刻去見了伏波。


    “東家,二王村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了。”嚴遠把處置那群人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包括殺了幾人,平分了多少錢財,沒有半點隱瞞。


    聽他說完,伏波微微頷首:“辦的不錯,此行可有什麽所得?”


    講道理可比殺人難多了,嚴遠猶豫道:“申冤其實是激起民憤,隻要殺了那些作威作福的家夥,民憤就會平息,會使得民心所向。不過二王村隻個小小漁村,殺幾個村老就能解決,若是換到更大的地方,恐怕沒這麽簡單。”


    “那你呢,覺得那些作威作福的該殺嗎?”伏波反問。


    嚴遠猶豫的時間更長了,許久才道:“殺不盡的。”


    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證明他是真的想過了,所謂“作威作福”,其實就是“階級”的表征,是權力的副產物。一個漁村都能出現不同的階級,放在整個國朝,又該有多少?而階級是沒法輕易消除的,甚至光是觸碰,都會引來翻天覆地的大亂。沒有生產力的支持,單純去攪亂生產關係,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伏波不是搞政治出身的,在這上麵沒什麽值得稱道的經驗,有些曆史也不是簡單複製就行的。好在她現在的目標並非是搞革命,有了先後緩急,就有了施展的餘地。而能看出階級矛盾,還能夠想明白自己站的是哪一邊,嚴遠算是通過了考驗。她並不害怕軍人有思想,想要用一把刀,還要讓他不反噬,最好的辦法就是確定目標一致。基於這種認知產生的服從,才是最穩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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