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虎不為所動,「大王已經說過,你是心有所屬之人,如果不想再為大王效命,盡管跟著永逸王子離開好了。我相信大王不會難為你。但你既然想留在這裏,就應該讓自己變得更有用一點。連秋月這樣的柔弱侍女,都有勇氣去學習絕世的帝紫染技,有勇氣去麵對同國殘忍的殺手,不惜為大王的偉業獻出性命。何況你我?」


    正說著,忽然發現烈兒目光簌地抬起,看向容虎身後的方向,臉色微變。


    容虎轉頭望去。


    秋星站在不遠處的山石後,臉頰蒼白。


    「你們……」秋星雙唇微顫,「剛剛說的是誰……獻出了性命?」


    ◎◎◎


    容恬坐在床邊,低垂的目光,落在鳳鳴的臉上。


    鳳鳴的睡姿,他一輩子也不會看膩。


    精緻的五官,毫無防備的臉龐,安逸中帶著一點點永遠也長不大的頑皮,就像一隻玩夠了然後慵懶睡去的貓咪,渾身的柔軟和天真。


    醒著的鳳鳴總是好動的,在西琴,西雷的王宮裏,容恬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天未亮時睜開眼。趁著這隻小懶貓醒來之前,微笑著凝視這一分難得的安靜。


    時間給人的感覺如此神奇,那些溫馨的事,既像發生在昨天,又像發生在很遠很遠的過去,直如上一世。


    鳳鳴中了心毒後,不斷作噩夢,容恬常常整夜守在他身邊,正因為如此,容恬有了許多時間,一邊凝望著他的睡容,一邊思索很多事的前因後果。


    最近,他常常想起初到這個世界的鳳鳴。


    那麽單純,天真。


    那麽無憂無慮。


    當初在深宮中,準備用講故事的方法對付自己,看見駿馬後樂得像個孩子,大聲叫著要學騎馬的那個鳳鳴,曾經想過現在會變成這樣嗎?


    如果他愛上的,不是西雷王。


    如果他愛上的西雷王,不是一個總想著爭霸天下的男人。


    事情是否不至於如此?


    假如容恬沒有把他封為鳴王,沒有肆意地張揚他的存在,而是收斂著,靜靜地讓他待在屬於他的角落,那些來自離國、東凡、博間、同國……的敵人,是否會放過他?


    隻有陷入沉睡的鳳鳴相伴的內室中,容恬深思的眼底溢滿痛苦。


    他不應該去想這些無法挽回的事,這隻能一次又一次刺痛他。


    這一次,孔葉心比剛才沉默得更久。


    容恬看著他抬起手,筆尖觸及布帛,沉思著緩緩寫道,「自鳴王接受了心毒的脅迫,身上附有邪惡的契約後,對方已經隨時可以殺死他。鳴王可以活到現在,可能有兩個原因。離王並不知道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在夢中殺死鳴王,或者,他還暫時不想下手。」


    那一刻,容恬腦中想起的,是鳳鳴說過的一句話——肉在砧板上。


    事情怎麽會落到這般地步?


    他最愛的人,是生是死,隻在他今生最大的敵人一念之間。


    「大王,丞相求見!」沉思中,尚再思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


    容恬一怔,不會聽錯了吧?


    下意識命道。「傳進來。」


    一邊從床邊站起來,看向門外的方向,門簾很快掀起,跳入眼簾的麵容讓容恬大為驚訝,「竟然真的是丞相!丞相不是正在同國嗎?怎麽忽然來了佳陽?」


    烈中流是被尚再思領入內室的,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麽身分潛行過來,身上穿了一套怪裏怪氣的麻衣,肩上還破了兩三個洞,腳上踩著一雙沾滿黃泥的草鞋,形象委實有些不雅。


    隻有觀察能力極高的人,才能從那雙閃爍光芒和自信的眼睛裏,看出他的與眾不同。


    可他忍不住會想。


    因為,他現在什麽也不能做,像個廢物!


    他找不到搖曳夫人,找不到解毒的方法,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停止鳳鳴痛苦的方法。


    已經策劃好,即將展開的刺殺若言的行動,也告放棄。


    因為對心毒最有研究的孔葉心,認為鳳鳴這樣離奇的昏睡不醒,原因很可能是他的陽魂已經被禁錮在若言處。


    「殺了若言,很可能同時也殺了鳴王。」孔葉心的字是用墨寫的,可看在容恬眼裏,卻帶著血一樣刺眼的顏色。


    把不相幹的人遣離內室後,容恬留下孔葉心,道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個問題。


    「如果不殺若言,而鳳鳴的陽魂被禁錮在若言那裏,事情會變成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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