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還是生氣,“結果好了,好好的義軍主力等成了深入的孤軍。”


    若是她……周寧笑了笑,若是她,便不是兵力相當,而是兵力至少五倍於對方的絕對碾壓。


    所以,“他錯了時機,更錯過了地利。”


    第70章 信念


    “這話怎麽說?”黑問話永遠是最積極的。


    喜和高等人也看向周寧。


    周寧引導的問道:“章邯的二十萬大軍是從哪裏來的?”


    這個情報有說, 喜回道:“是收編了驪山刑徒。”


    喜和高都有點心慌了,難不成……


    果然,周寧又問:“戲距離驪山多遠?”


    這問黑和高皆不知,各縣的山川地形圖是皆是各縣的最高機密, 關中的更是絕密, 他們當日從縣衙搬運文書, 隻有輿圖是刻錄了一份, 而不是直接拿走。


    “周文駐兵戲水河畔,而戲水,”喜的聲音有些幹涉, 他負責情報, 對於各處地形險要也有收集了解,尤其是秦嶺,年複一年不知征集了多少百姓服役, 地形早已經被摸得一清二楚,“發源於秦嶺北麓,流經驪山東側。”


    “所以?”黑跳腳問道, 聲音都破音了。


    喜歎氣道:“周文距驪山不過十裏地,而章邯距驪山起碼有九十裏。”


    四人又都傻了, 聽聞時機還隻是可惜, 可惜錯過了可能勝利的機會,此時卻是心痛了,撕心裂肺的痛,這都不是機會了, 這是硬生生把勝利送給了對方啊!


    黑捶胸頓足的嚎了起來, “我的親娘老子喲, 這是有多傻!這都不是腦子被驢踢了, 這是腦子被驢啃了吧!”


    若是周文搶先一步收編了驪山刑徒,那就是三十萬對五萬,這兵力的懸殊差距,幾乎能硬吃鹹陽。


    盼眉頭緊皺,一臉心疼之色。


    喜歎了口氣,亦是惋惜不已,驪山刑徒皆是有編製組織的,其紀律性比現征的農民軍強多了,都是現成的兵苗子。


    高想得更多,他想就是周文不去收編驪山刑徒,隻要快速的進攻鹹陽,驪山刑徒聽聞消息,有得到自由的機會,怕也是會主動□□反秦的。


    這確實太可惜了,不過黑的話,他並不認同,“你這話也太苛刻了。”


    黑不滿不服的瞪向他。


    高淡然回視,喜聞言,臉上也有讚同之色,盼想了想,點了點頭,他那話確實說得過分了。


    黑且怒且惑且不服的問道:“他白白錯過了這樣好的機會,難道還不夠愚蠢?”


    黑看向周寧,想要讓她說句公道話,周寧垂眸小口的飲著茶,並沒有主持公道的意思,黑又看向高。


    高卻示意他看周寧,剛看過了呀,黑不解其意,盼無語的說道:“你當人人都是我老師嗎?”


    黑聞言一愣,又看向周寧。


    周寧還在慢條斯理的飲茶,低垂的眸子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如何,茶水的熱汽氤氳升騰繚繞,朦朧了她柔和的、帶笑的唇角,於是她這一如尋常的平靜淡然便驟然顯得縹緲淡漠而清冷無情。


    黑的心狠狠一顫,不敢置信的閉上眼搖了搖頭再重新看去。


    周寧側頭抬眸,與他四目相對,她的雙眸清澄如盈盈秋水,靜謐又安然,溫暖柔和,似春日最輕柔宜人的風,此時她溫聲問道:“怎麽了?”


    黑笑了笑,果然是自己看錯了,“沒事沒事,是我想岔了,我們也是因為先生引導提醒才明白此戰的關鍵,盼說得對,又不是人人都有先生的智慧,換我領兵,我估計連函穀關都不敢進。”


    高敬佩的看著周寧,他家先生縱觀陳勝起義軍各路成敗動向,先生總能一語破的切中要害。


    他觀他人成敗,心中亦有所得,那便是一定要跟對人,而論能力見識、手段品性,高看著眼前的周寧,先生的心思沉靜如一汪深潭,水波不興,深不可測;氣度沉穩似巍峨高山,不可撼動。


    就如如今,人人皆言陳勝起義之勢如烈火熊熊,將要把秦朝焚燒殆盡,而先生卻一早堪破他的敗局。


    先生立於高山之巔,跨越時間和空間,觀天下變動於掌心之間,這樣的先生,這樣的先生……高打從心底生出一股豪氣,他無比確定,隻要先生想,這天下唾手可得。


    所以,他們怎麽可能舍先生而就項梁,項梁想要吸收掉跟隨先生的他四人以及另外六十個縣卒、囚犯以及慕名或受惠於先生投奔而來之人,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他們也知道,因招募不成,項梁很是忌憚先生。


    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死心塌地的跟隨先生,他們不僅不從先生這裏領一粒米一尺布,反而,將家裏的財物奉到先生麵前,如他、如黑、如盼、如喜。


    而那些個家中無財的囚犯和貧民歸附於先生,也不問錢餉前途,初初,甚至是自帶幹糧來為先生戍衛。


    這樣的凝聚力,叫項梁如何敢在項家軍新建之時讓先生身居要職,到時候隻怕項家軍成了周家軍。


    雄踞會稽的項梁的忌憚也並不叫他們害怕,因為先生依舊淡然自若著。


    他們無比確信如先生這般淡定從容、洞悉世事、擅長提前布局的人,不會不知道,不會沒防備,所以他們死心塌地。


    跟著先生的這份安心是多少錢財都買不到的。


    黑又問:“那這周文如今退出函穀關外重新修整,可還有機會卷土重來?”


    卷土重來?


    周寧垂眸笑了笑,她道:“他如今撤回與吳廣會師,或是陳勝增派援軍,那他或有生機。”


    生機?


    黑的瞳孔猛然縮緊,“這麽慘?!”


    “畢竟是大秦。”周寧平靜的說道。


    陳勝分出的八·路軍中,有三路兵西進攻秦,如今周文駐兵函穀關外等待援兵,吳廣在滎陽圍城,原本攻堅拔寨就是敗多勝少,更別提如今鹹陽的精銳全在滎陽,所以根本不能指望吳廣盡快攻破滎陽給周文支援,而宋留又被牽製在武關。


    至於其它幾路,周寧垂眸看著手中眼前的茶杯,離得遠了它不過小小一杯,她還有餘光看桌麵案幾,看茶壺和其它的茶杯,可離得近了,便隻能看到這茶水中的茶葉末子了。


    此時,其它幾路都忙著盯自己杯子裏的水,哪裏有功夫去管茶壺是不是要被人砸碎了呢。


    所以周文在停留在函穀關外等不到援兵,隻是等死。


    “周文攻到了戲,給秦王朝敲響了警鍾,如今長城的軍團隻怕已經收到命令南下平亂,而章邯不乘勝追擊,應該是在關內練兵,起義軍的鐮刀斧子如何同鹹陽名匠大師打造的武器爭鋒,等章邯練好出關,起義軍就該迎來一次大挫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秦靠武力得天下,被稱為虎狼之國,其軍事實力的底蘊現在才要開始展現,直到最後的巨鹿之戰,秦都是占著絕對優勢的,起義軍的前路艱難著呢。


    大挫?


    有多大?


    四人靜默無言,周寧垂眸等他們消化。


    半晌,喜回神繼續向周寧稟告各地的大動向,如今是他帶著盼以及十個士卒總攬情報之事,黑領二十士卒負責內務後勤,高領三十士卒負責日常護衛。


    “武臣的下屬韓廣在燕國故地自立為燕王。”


    黑的情緒來也快,去也快,一下被新消息刷屏,他噗呲一聲笑道:“這真是有意思,武臣帶走陳勝的兵,攻下趙國故地自立為趙王,如今他的手下也有樣學樣,你們說他給韓廣兵馬的時候,就沒想著防著點?”


    “防了,和他的老大扣押他母親一樣,他也扣押了韓廣的母親。”盼回道。


    “呃,這真是。”黑搖了搖頭。


    高分析道:“陳勝想要武臣派兵入關,所以容忍了他自立之事,而武臣憂慮的更多,他一怕秦朝,二懼張楚陳王,自然也不敢和韓廣撕破臉,隻怕過些日子便會和陳勝一般,好生的將人家的母親家眷送回去。”


    周寧聞言笑著點了點頭,黑見了,便知是周寧認可高的說法,當下笑著擂了高一拳,“不錯啊,兄弟,有幾分先生的風采了。”


    高對著周寧謙順的笑了笑,而後對著黑誇耀的一挑眉。


    黑撇了撇嘴,他領著人成功造出紙的時候,先生可不止笑著點頭了,而是直接出言誇獎了。


    喜歎了一口氣,“隻怕從此背叛會成為風氣了。”


    王位誰不想坐呢,既然如此輕易又不用付出代價,誰不想試試。


    周寧笑了笑,這話說得極是,所以有些規矩必須一早立好,隻是可惜,陳勝他們可不僅開了背叛這一個風氣,還有另一個,一個最後直接葬送了他的性命的風氣。


    黑嫌棄道:“亂糟糟的,果然兵分八·路就是個錯誤,果然傭農平民的局限太大。”


    所以跟對人太重要了,高心中的信念又堅定加固了一次。


    “陳勝方還有兩個較為重要的情報,一是陳勝在陳縣殺了來投的故人,違背了昔日‘苟富貴勿相忘’的諾言,許多昔日故友都因此棄他而去。”


    黑唏噓不已,周寧平靜的點了點頭,從來同患難容易,共富貴難。


    喜又道:“陳勝任命朱房和胡武兩人監察群臣,此二人處事似乎不公,在陳縣如今風評不是很好。”


    周寧點了點頭。


    喜稟報完畢,將整理好的情報按重要程度排序,交給周寧查閱。


    周寧翻閱的速度很快,一是因為許多事情她早已知曉,而是因為她其實主要隻關注三處的動靜:秦、楚、漢。


    而喜的排序是,秦朝和陳縣陳勝,以及陳勝西進的三路主力軍的情報優先級最高,這兩方是如今的主要矛盾。


    其次是陳勝剩下的五路軍隊動向,以及他們所處的會稽郡的動向,也就是項家的動向,這一級,前者與主要矛盾息息相關,後者則關係自身。


    再之後便是原六國貴族複辟情況,而餘下的則按照對方如今的兵馬人數排序。


    喜的排序很科學,因為在劉邦之前,王位是由貴族世代相襲的,所以誰能想到一個地痞流氓最後會君臨天下呢。


    而最多明年劉季的優先級就會上升了,倒不是因為他的勢力如何大,而是他會來投靠項梁,尋求援助,變成與她相關的友軍。


    所以明年六月她會見到很多故人呐。


    秦和陳勝方的主要情況喜已經匯報的差不多,如今陷入短暫的僵持,隻等著章邯練好兵出關大殺四方了。


    而項家在江東勢如破竹、幾無阻礙,所以此時的項梁誌得意滿,估計還會繼續晾著她。


    至於劉邦,周寧幾乎是翻到了最後幾頁才終於看到沛縣劉季的消息,他那裏也陷入了僵局,不過,她相信以劉季的不拘一格,很快就會破局。


    周寧關注沛縣的消息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為原本沛縣的消息就隻是隻言片語,而她也隻是淡淡一掃,確認一切沒有意外,同自己記憶一樣而已。


    她並不想被人發現她對沛縣的特殊關注,從而聯想到她和沛縣可能有關係,所以寧可自己慢慢翻看,也不叫喜調整順序。


    作為滅秦的主力,劉邦和項羽遲早走到一處,而呂媭的大哥、二哥都是跟隨劉邦南征北戰之人,她不打算暴露身份,所以早已幾多鋪墊做好了準備,哪怕呂澤、呂釋之與她相對站立,也叫他們縱有萬千懷疑,也不能確定她身份,所以寧可麻煩些,也不讓自己在這些細微處叫人起疑。


    項家。


    項伯是講義氣的人,既然與周寧兄弟相稱,又答應了張良會替他照顧他師弟,自然不能眼瞧著周寧在自家哥哥手下受委屈。


    於是,項伯一條條的為周寧說著好話,他說一條,旁邊的項羽便點一下頭,而項梁的眉頭便更蹙緊一分。


    隻可惜項伯和項羽都不是善於觀察他人情緒、注意細節之人,故他們越發說得誠摯,點得真誠,叫項梁不勝其煩,直接冷著臉斷然否決道:“他的才智本事的確不凡,怕隻怕他身份更不凡。”


    第71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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