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杜鵑從外頭回來了,說起了純妃的情形。


    鹹福宮,一片陰雲密布。


    因純妃有孕,皇上便‘開恩’讓內務府不必急著就去撤妃子位份的陳設,等純嬪出了月子再按照嬪位布置宮殿。


    水清和水凝都跪在地上苦求:“娘娘不要動氣傷心了,若是為此傷了龍胎,豈不是因小失大?皇上不過是一時生了娘娘的氣,等您誕下阿哥,自然會複位。”


    然而抬頭瞧著純嬪鐵青的臉色,兩個人俱是無語。


    主要是她們整個宮裏都不知道哪裏得罪了皇上啊!


    所以勸慰的話語也隻能這樣蒼白,絲毫不起作用。


    這就像一個人失了家產,旁人都勸他不要難過,畢竟再傷了身體,家產也回不來,豈不是雞飛蛋打。


    但問題是道理人人明白,就如同佛經人人在讀,但真正能放下,能悟了的太少。


    純妃明顯醒悟不過來,她簡直要慪死了。


    昨夜得了這個信兒她根本就懵了,通宵眼睛閉都閉不上,一點睡不著。


    導致今日晨起不光腿腳腫,連臉都浮腫起來,她想了一夜,此時咬牙切齒道:“魏氏!”


    想來想去,她最近隻提出將魏氏調入自己宮中的事兒,皇上沒有同意。


    而這回大封六宮,魏氏居然跟她同列嬪位。


    純嬪簡直不知道是自己被降位更痛苦,還是跟魏氏這樣宮女出身的人同列嬪位更痛苦。而且皇上還給了魏氏一個封號。


    令。


    令在滿語裏可是聰慧的意思,皇上居然這樣抬舉她!


    當然,此刻在宮裏發飆的絕不止純嬪一個。


    嘉妃揉著額角,看著眼前又怒又哭的慶貴人,無語的要命。


    在宮裏,眼淚管用嗎?管用,流在皇上跟前讓皇上心疼的眼淚就管用!


    憤怒有用嗎?也有用,能挑起皇上跟你一樣的憤怒就管用!


    可這樣無能狂怒就是個最無用之人了。


    嘉妃看著慶貴人哭成了淚人就煩得不得了。


    如今聖旨已下,嬪位是魏貴人的,不是你的已經鐵板釘釘。你就該閉著嘴認了,早早打疊起精神來,繼續好好服侍皇上才對。


    哭鬧有什麽用!


    宮女紫雲也是一臉慘不忍睹,給嘉妃端上安胎藥,然後又親自蹲下給娘娘按摩腿腳。


    嘉妃對她搖搖頭:“不必了,本宮擔心慶妹妹,等把她安慰好了,本宮才有心思按呢。”快點把她打發了,不然看的自己都要上火了。


    紫雲心道:娘娘真是會說話。


    果然慶貴人感動的不要不要的,隻擦眼淚:“娘娘,臣妾隻有您可以依靠了。”


    嘉妃歎口氣:“慶妹妹這話就錯了,在宮裏,你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皇上!”她努力柔聲道:“這回你沒有坐上嬪位,也未必是壞事。”


    心裏補充了一句:反正對我來說不是壞事,免得你飄上天,連我的話都不聽。


    嘉妃麵上依舊和氣的很:“你想想,皇上前些日子照常寵幸你了不是?可見之前的錯處因此一筆勾銷了。你不知道咱們皇上的脾氣,若是給你記著對貴妃不敬的錯漏,才是不好呢,你隻看純妃……嬪就知道了。”


    “等到皇上心裏的賬攢夠了,忍不住的時候,可就跌落到底再回天無力了。還不如像這回,妹妹沒有晉位,已經受到了懲罰,皇上說不準日後會多多垂憐。”


    看慶貴人呆愣愣的還在反應,嘉妃心裏照常罵了幾句蠢貨。


    嘉妃從來自視甚高,宮裏除了皇後,在她眼裏都是蠢貨。從前貴妃純妃就不說了,嘉妃直接對兩個人都十分無語。連嫻妃,她也覺得是本末倒置,有本事不說討好皇上靠著皇上,反而隻在後宮權柄上下功夫,是另一種蠢貨。


    於是嘉妃耐著性子,終於等到了慶貴人期期艾艾反應完:“可,可臣妾實在不想給令嬪請安,她不過是個宮女出身,如今竟然踩到臣妾頭上來了。”


    好在她沒有那麽蠢,把包衣宮女這四個字含糊成了宮女。


    畢竟眼前這位嘉妃可是包衣出身。


    嘉妃含笑:“妹妹飽讀詩書,怎麽連我知道的一句話都想不透了呢:‘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萍之末。卻終能侵淫溪穀,盛怒於土囊之口,舞於鬆柏之下。’可見再大的風,也是從微末吹起來的。”


    “說到底,貴妃從前也隻是包衣家出身的宮女啊。”


    嘉妃摸著自己的肚子,她總覺得這個是男孩。


    皇上看重嫡子,難不成她的兒子就活該一輩子都要碌碌無為?四阿哥是皇上登基後的第一個孩子,皇上向來頗為喜歡,將來自有前程。


    可這個孩子年幼,偏又可憐跟在嫡子後頭落地,若不出眾,等他長大的時候,自己也年老色衰了。難道就讓孩子如同大阿哥一般,被皇上十萬兩銀子打發了出去開府?連個爵位都沒有的光頭阿哥,在京城裏誰瞧得起?龍子鳳孫的血脈也被人看輕了。


    所以她如今投資慶貴人,就是在投資未來十年的寵妃。


    所以嘉妃倒是肯真的說兩句得寵的秘訣;“皇上喜歡妹妹的什麽,你就把什麽做到最好。你瞧瞧這滿宮裏的妃嬪,都是各有立足之本。”


    “貴妃絕色又與皇上青梅竹馬,是她的資本;嫻妃出身大族有太後看重是她的能為;甚至妹妹最看不上的令嬪,也是格外穩重柔順,會討皇上的喜歡。妹妹你呢,縱然現在得寵,要怎麽樣才能讓皇上有放不下的好處?”


    慶貴人起身:“臣妾受教了,隻盼著將來長久受嘉妃娘娘的教導。”


    嘉妃含笑受了這句效忠。


    正月初四,皇上照舊拿了一張重華宮茶宴的圖來給高靜姝看。


    高靜姝見上麵有高斌的名字,還頗為詫異:“皇上不是派阿瑪出京去了嗎?這就回來了?”


    高斌十一月初才被皇上派出去監督雲貴川滅白蓮教事務。


    他作為吏部尚書快馬親至,還給三省的諸位巡撫、將軍、提督帶來了皇上的聖旨,大體意思如下:朕很體諒亂黨做耗,你們一時間無法清除。也或許是爾等能力有限,若是新年時朕還聽不到好消息,那麽朕就免了你們的辛苦。


    將一眾官員嚇得瑟瑟發抖,生恐皇上罷了他們的官位和腦袋,於是立刻以百倍的熱情投入到打擊白蓮教中。


    以至於十二月中旬就做出了不錯的成績,搗毀了白蓮教幾個重要分舵,還抓了幾個頭目。


    高斌掐指一算,自己這回子趕往京城,說不定還能趕上茶宴。


    於是快馬加鞭拎了幾個頭目進京,上報皇上。甚至因路上大雪耽擱一日,還是在驛站過的新年,正月初二才進京,皇上果然嘉獎其勤勉。


    高靜姝便見自己的阿瑪已經喜提前四的座位,比第一回 參加茶宴已經往前挪了五個位次——不過比起傅恒來,高斌的進步也不顯得這麽顯眼了。


    傅恒已經從第十八名蹦到了第五名,升遷之旅簡直是駭人聽聞。


    皇上聽說過了年後貴妃更不愛出門了,晚上也睡不好,於是著意要讓她高興一點,隻道:“今年茶宴的茶朕選了冬茶永春佛手,給你也帶了一些來,這茶有一種香椽的香氣,你一定喜歡。”


    “等孩子出世,過了月子就可以喝了。”


    兩人正說著,鹹福宮來報,純嬪已經發動了。


    皇上算算日子,略一蹙眉:“怎麽早了些。”然後冷冷一哂:“純嬪大約是不滿朕的旨意,心懷怨懟,以至於早產。”


    高靜姝如今已經很了解皇上的心理了:看人不順眼的時候,呼吸都是錯的。


    她隻道:“皇上快去看看吧。”


    別看皇上對成年的阿哥如同秋風掃落葉一樣的嚴苛,但對於新生兒還是很歡喜的。每多一個孩子,就是他盛世裏的一個軍功章。是皇家枝繁葉茂欣欣向榮的表現。


    於是他也掛懷純嬪的肚子,立刻往鹹福宮去。


    高靜姝繼續回去睡午覺,一覺醒來,鹹福宮傳來消息,純嬪誕育公主一枚,序齒為四公主。


    雖說宮裏隻有和敬一個公主,但她前麵其實有兩個夭折的姐姐,所以和敬序齒其實是三公主,如今十多年過去了,在和敬要出嫁前夕,宮中終於再次有了公主誕生。


    木槿見娘娘神色並無喜色也無意外,還以為娘娘不喜歡公主,就勸道:“娘娘福澤深厚,必是阿哥。”


    高靜姝知道木槿想錯了,但也不解釋,隻是摸了摸肚子,在心裏對孩子說:“好寶寶,你媽媽知道的可多了。純妃,不,現在是純嬪了,生下的是公主;嘉妃生的會是阿哥,要是沒記錯,她好想一直生阿哥呢——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卻偏生不知道你是個什麽。”


    不過,無論你是男是女,媽媽都一樣愛你。


    高靜姝摸著肚子給孩子進行心理建設。


    而純嬪生下四公主的喜訊已經傳遍了宮闈。


    六宮妃嬪口中都說著羨慕純嬪有福氣,畢竟宮裏公主太少,生了自然金貴。


    當然雖然口裏這麽說,但輪到自己的時候,她們肯定還是求神拜佛想要個阿哥。


    純嬪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既盼著是個阿哥,希望皇上看在自己生了三個阿哥的份上給自己複位,但如今見了女兒,失望之餘卻也牽動溫柔情腸。又懊悔自己見罪於皇上,隻怕來日公主也不得皇阿瑪的喜歡。


    而皇上卻是沒有複位純妃的意思。


    純嬪誕育公主,皇上給的賞賜雖然厚,但也是在嬪位上頭加厚的,並沒有逾越妃子的等級,可見聖心。


    高斌緊趕慢趕回京,除了要向皇上匯報各省鎮壓亂黨的情況,也是為了將尋得的女醫及時入宮。


    隻是高斌謹慎,回到京城與皇上回奏的都是國事,然後又回到自己吏部去將公務整理起來。


    等過了正月初十,他才來回皇上,說是在四川尋得當地一位女醫。


    帶回京城後又擱在自己家中看了幾日,教了些京中規矩。現在來奏請皇上,若是允準,就先將人送到內務府學習宮規。


    皇上擱下手裏的筆。


    因高靜姝著意控製著自己的飲食,貴妃本來又是偏纖弱的體態,如今月份漸大,皇上看著貴妃依舊頗為纖細的身量,吃力的帶著一個大肚子,讓人看著就替她難受,心裏也不由擔憂起來。


    細想了想,索性對高斌道:“妃嬪初次生產自然是害怕,聖祖爺手裏有過舊例,初產的嬪妃可有親娘入宮來照料些時日。等過了正月十五,叫你夫人入宮來吧。”


    高斌忙叩謝聖恩。


    回家與夫人一說,全家人都期盼起正月十五來。


    元宵佳節,皇上在保和殿賜宴。


    鴻臚寺、理藩院引蒙古王、公、台吉先入座,其次便是宗親並王公伯爵之家。


    高斌自然也位列其中。


    訥親見了他就像見了親人,跟他私下交流了不少和親王的暴力行徑,然後又問起高斌次子的生辰。高斌見他似乎有結親的意思,就也隻是含糊過去,對次子的婚事,他心裏其實已經有了打算。


    好在宴席上訥親也不便拉著他一直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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