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老爺子雖然還是虎著個臉,但眼神明顯欣慰了許多。


    倒是許梨香,額頭上的傷口結痂了,眼角有淤紅,嘴角有淤青,一邊臉被撓花了、一邊臉還有點腫,隱隱有五個手指印。


    風知意暗自訝然了一下,這離在茶樓鬧騰的那天都過去一個多禮拜了,就算風父那一巴掌扇得再重,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沒消腫、還有指印吧?


    所以,她這是近期又挨打了?


    風父打的?


    風知意頓時對風父的感官又惡劣了許多,甭管兩人是有什麽矛盾,風父仗著男性優勢這樣毆打女性,她就有點看不順眼。


    嗯,她就是有點護短女性,跟是誰沒關係。


    許梨香也不知是不是被打乖了,沒有再端著個女主人的架勢了,非常的殷勤勤快,對誰都好脾氣地笑臉相迎,忙上忙下的,簡直把自己當成老媽子使。


    風老爺子對她雖然還是沒有什麽好臉色,但最起碼看到她就蹙著厭煩的眉宇沒有再皺著了,態度明顯好了些。


    都那般惡言厭惡了,聽風父那天在茶樓的用詞,他厭惡許梨香都已經厭惡出一種仇恨的感覺了。可如今,風父卻還是願意把許梨香帶在身邊和睦共處的樣子……


    所以,之前他跟楚大美人在茶樓喝茶,真的是舊相識偶然一次地敘舊而已?


    風知意在一旁看得心下複雜迷糊又唏噓,風父和許梨香這夫妻倆這是……床頭打架床尾和?反正她是不太能理解。


    不過她也沒多去關注,給風老爺子送了節禮,草草地吃了飯,就辭別出來了,懶得看他們一家相親相愛,尤其是許梨香小心翼翼格外討好風父的樣子,讓她膈應得慌。


    在回去的路上,在和孟西洲說著一會做水果拚盤去院子裏賞月時,正好路過曾經蘇家的不遠處,發現那棟已經黑暗寂靜了很久的小樓有燈光,似乎是入駐了新人。


    正有點唏噓物是人非時,卻遠遠看見趙學兵居然從小樓裏麵走出來,風知意著實愣了一下。


    孟西洲推著孩子,把她往身邊摟了摟,湊近她壓低聲音道,“蘇家會這麽利索地被撲死,他功不可沒。”


    風知意想起他手裏還握有蘇家的把柄來著,覺得也對。


    杜若蘭一個嫁進去的外來兒媳,能知道蘇家隱秘的事情應該不會多。所以之前蘇家的事情,卡了一個多月都沒什麽進展。


    後來知道蘇望舒和杜若蘭的事情傳開了,蘇家一家子被帶走,想必趙學兵是聞著血腥味兒來“建功立業”了,蘇家後來才倒得那麽迅速。


    正要走過時,眼角餘光卻看見屋裏追出來了一位年輕靚麗的女子,撲進了被喊住回頭轉身的趙學兵懷裏撒嬌,然後兩人有說有笑地出了門。


    風知意:“……什麽情況這是?”


    孟西洲微微側首,快速地瞟了一眼,就無趣地收了回來,“他早就跟方小芳離婚了你不知道嗎?”


    風知意茫然地搖搖頭,她還真沒關注過趙學兵和方小芳那夫妻倆。


    孟西洲跟她解釋,“我之前不是查許梨香嗎?順藤摸瓜地打探到她的鄰居——趙學兵一家的情況。前年,就是我們還在夢莊大隊你還懷著小臭崽子的時候,方小芳來找你那會,其實她就已經跟趙學兵離婚了。”


    風知意:……原來那就是方小芳突然蒼老那麽多的原因嗎?但那也……不至於吧?離個婚打擊那麽大嗎?她瞧著像是身體受到了嚴重的創傷、被掏空了一樣。


    “可我記得,當初我拒見她之後,她不是還回到京市了嗎?”既然離了婚,怎麽還回到京市裏來?


    風知意有些不解,“而且,之後他們方家人,還陸陸續續地都去了京市,說是他們方家在京市裏當了大官、有了大出息的好女婿趙學兵,給他們在京市裏找了工作,他們都要去京市做城裏人、做首都人了。”


    這個事情,那年在村子裏被吹得快上天了。很多三姑六婆都說方小芳命好、福氣好,是當官太太的福氣命,把村裏那些大姑娘小嫂子給羨慕眼紅得不行。


    所以方小芳一回來,多少人都去巴結賣好。想讓方小芳介紹工作的、介紹城裏人首都人談對象的,甚至是想去占便宜看熱鬧的,簡直門庭若市呢!


    當時風知意難得出一次門的人,都聽到了不少。


    孟西洲有些微妙鄙夷地道,“就是因為趙學兵給她家裏的兄弟姐妹、父親叔伯都找了工作,被全家人規勸得離婚不離家,不要妨礙趙學兵的遠大前途,乖乖地在趙家帶著孩子、伺候公婆當老媽子呢!”


    風知意登時無語:“……那方小芳她能同意?”


    丟開她們倆之間的恩怨不講,站在客觀的角度,她真心覺得方小芳是個爽快利索的姑娘。這種事,她會這麽缺心眼、這麽有奉獻精神嗎?


    這個孟西洲就不清楚了,“誰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不過方家跟趙家在夢莊大隊的屋子都賣掉了,她離異帶著孩子也無處可去。”


    最重要的是,“更何況,她若不乖乖聽話,趙學兵若是把給方家那麽多人的工作都給收回來,退無可退的那麽多方家人怎麽辦?她自己娘家人都不會允許她這麽做。或者,還有可能是趙學兵給她畫了大餅,哄著她心甘情願地這麽做。”


    “比如,騙她說是現在娶權貴之女隻是權宜之計,等以後他翻身做主了,會離婚把她扶正什麽的。”不是孟西洲鄙夷趙學兵,而是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就是這個樣子,“總之不管如何,他們之間,極有可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


    之前方小芳回村的時候,還那麽端著維持著官夫人的體麵和虛榮,假裝自己很幸福富貴的樣子,就極有可能是這種情況。


    風知意聽得心裏複雜了好半晌,都不知該有什麽想法。方小芳她真的是心甘情願的?難道她年紀輕輕的,打算就這麽過一輩子?那也太悲慘了吧?


    不過,好像這確實是這個時代存在的女性悲劇。


    因為“拋棄糟糠妻,迎娶革命同誌”是潮流思想,是破四舊進步的指向標,所以這種情況還真的不少。


    很多女性的思想還沒有獨立,這個沒法自己做生意的環境裏,經濟又沒法獨立,所以很多女性就那麽無奈而又麻木不仁地認了命。


    方小芳,也是這種嗎?


    她是心甘情願等著“苦盡甘來”,還是退無可退而麻木地認了命?


    “……那趙學兵,哪來那麽多關係找來那麽多工作介紹給人?”風知意真覺得騷還是這個趙學兵這個男主騷,女主許梨香都騷不過他。


    “他新嶽父好像就是負責這一塊的,那些工廠商場,安插一兩個員工應該不是很困難。反正是力氣活兒,誰都可以做,也算不上什麽違規徇私。”孟西洲瞧著那些人的工作種類和分布,隱隱覺得,“我估摸著,趙學兵應該是想培養自己的勢力人手。”


    所以呢,方家還以為趙學兵對他們多提拔、多大的恩惠,對他感激涕零,連女兒的一生都拱手貢獻上去。殊不知,他們被利用了還不自知。


    風知意聽得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那趙學兵的新嶽父是?”


    “應該就是之前那個小樓入駐的新主人。”如果趙學兵是主人,那他肯定會帶著父母住進來,那麽一大家子進來不可能現在這麽安安靜靜,早就得意洋洋地囔囔開了,“好像姓朱,是個主任。”


    說話間,走到了自家院門前,風知意就沒有再多問。


    倒是孟西洲把整個推車抱起來踏進院門時邊問,“剛剛看你在爺爺家眼神有些怪異,你該不會以為許梨香那傷是爺爺那兒子打的吧?”


    風知意跟著走進去,並且回頭關了院門,“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孟西洲把推車放下來,推著和她並肩一塊往裏麵走,“她是被楚家讓人去她工作的地方找茬碰瓷,推搡之間說許梨香先打客人,被兩女的不由分說地給摁著打了。”


    說到這裏,孟西洲不太方便詳說地頓了頓,“女人之間打架有點不雅觀,撕頭發撓花臉撕破衣服什麽的,估計是想故意侮辱她,因此把許梨香的工作給打沒了。”


    風知意:……所以這是楚家為之前她打楚大美人找回場子?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地打回去?


    不過也是,楚大美人居然被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當小三暴打,這麽丟人羞辱人的事,楚家豈會放過她?


    難怪許梨香現在學得這麽乖了。


    不然她無根無基的,對上紮根在京市上百年且有錢有勢又有權的楚家,在這京市裏若不抱緊風父,估計她死無全屍都不會有激起一點兒水花。


    這許梨香之前實在有點莽了,把在鄉下潑婦那一套拿出來用,真的是自己沒有落得半點好。以後,楚家想合理合法地整死他們一家,也太容易了。


    “所以她這是……被楚家找上茬了吧?”風知意覺得,楚家應該還不止因為這個,“為了風父?”


    孟西洲點頭,“你看著吧,過兩天還有好戲。”


    風知意頓時好奇了,“什麽好戲?”


    孟西洲賣了個關子,笑了笑,“等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果然,沒幾天之後,風老爺子一臉發黑地來找她,問她有沒有辦法確定親生父子關係。


    風知意聽得一愣,難不成風父不是風老爺子的親生兒子?


    艾瑪,這事兒大條了,風知意趕緊小心翼翼地問,“有是有,可爺爺您要確定誰跟誰的父子關係?”


    風老爺子鬱悶地喝了一口茶,緩了緩臉色,可能覺得在孫女麵前說這個有些丟人,不太自在地說,“那個不孝子跟他兒子!”


    風父和許梨香的兒子?


    風知意微微怔了怔,暗暗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不然她怕老爺子因為養了幾十年的坑爹兒子還不是親生的,會給活活地氣厥過去。


    “可以的,爺爺您把兩人的血液采取給我就行。”


    風老爺子也沒跟她解釋他是怎麽發現不對的,隻是隔了幾日,就送了兩份血液來。


    風知意拿去空間做了檢測,然後神色複雜地出來:沒想到,許梨香那兒子、就是那個黒瘦小男孩,還真的不是風父的親生骨肉。


    等第二天風老爺子來取結果時,風知意告訴他兩份血液的主人,確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風老爺子當即氣得臉黑怒罵,“糊塗東西,連是不是自己的種都不知道!被那種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上,簡直就是廢物!”


    說完,氣呼呼地走了。


    風知意摸摸鼻子,對一旁教孩子胡亂塗鴉的孟西洲感慨,“楚家這招有點高。”


    關鍵是許梨香那個自己都滿身錯漏的人,居然不夾起尾巴來做人,還蹦躂得那麽歡,不自量力地去以卵擊石,這可真的是……夠可以的。


    孟西洲握著兒子的手教他畫著火柴人,“爺爺這下是一個子孫都折騰得不剩了,說不定要被沈家給笑話死了!”


    為了一個假孫子、一個給自己戴綠帽子的媳婦,把自己真正的孫女孫子給作成了仇人,還把恩愛了十幾年的妻子給送進了監獄,這簡直就是最大的笑話和諷刺。


    這對沈家來說,更是是大快人心的報應!他們估計要神清氣爽了。


    風知意有些好奇,“爺爺是怎麽發現那父子倆不對勁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畢竟風父帶著老婆兒子回來都快兩年了,要是好好地能看出問題,早就看出來了,不會等到現在。


    就算楚家再操作,許梨香這事兒估計都假不了,風老爺子沒那麽好忽悠,所以那兩份血液,一定是風父和那個小男孩的。


    孟西洲指指自己的臉,笑眯眯地道,“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都老夫老妻了難道還能羞到她不成,風知意立馬挨著他坐下朝他臉湊過去,卻不料孟西洲一轉頭嘴懟了過來——


    正坐在爸爸大腿上玩塗鴉的小孟灼一回頭,看爹娘在玩親親,也爬起來湊過去親親,打斷了夫妻倆。


    孟西洲頓時沒好氣地把孩子抱到一旁放下,“你一邊玩去。”


    風知意趕緊失笑地抱起孩子,“你別老不正經,以後別在孩子麵前做壞榜樣。萬一他有樣學樣,以後逮著人家小女孩就親呢?會被打的。”


    她剛剛以為隻是親下臉蛋,就沒太在意。


    孟西洲聞言,低頭看著忽閃著大眼睛看著他們兩疑惑不解的小孟灼,放棄道,“行吧。”


    “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風知意撿回剛剛被他岔開的話題,握起孩子的手,教他繼續塗鴉。


    “爺爺怎麽發現的我不知道,但有一次我在大街上路過一個小巷子口時,看到許梨香在裏麵跟一個男的在拉拉扯扯。”起先孟西洲是沒在意,隻是一眼瞟過時注意到,“那個男的,跟那個小男孩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就是這樣,孟西洲之前也沒打算多嘴。反正他媳婦兒,又不關心風父的事。但既然楚家盯上了許梨香,那這個事遲早會爆出來。


    所以,他前幾日才說,還有好戲看。


    風知意聽得愣了一下,“那爺爺估計也多半是發現了那個男人的存在。”


    畢竟基因這東西,真的是完全說不了謊的。


    隨即又反應過來,“那個男人,該不會是楚家拐彎抹角地捅到爺爺麵前的吧?”


    孟西洲點頭,“我看八成是。”


    風知意有些一言難盡,所以許梨香這是找死呢還是找死呢還是找死呢?揣著個這麽致命的錯誤還不好好苟著?真的是一路作死花樣刷存在感呢!


    “那個男人,是誰啊?”風知意有點好奇,能被許梨香看中的、還願意為他生孩子的,一定是個大人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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