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隻過了不到兩分鍾,孟西洲還在水邊清洗褲子。


    風知意聽著那水聲,已經渾身清爽幹淨的她,再也沒有窘迫尷尬感,自在地往幹草上一躺,望著被收拾得幹淨整潔的山洞頂想:這熊孩子對女生還挺暖的,居然肯幫女孩子洗這種髒褲子,也不嫌棄。


    沒一會,水聲一停,風知意聽到孟西洲的腳步在靠近,停在了洞口的三米開外,“我現在幫你邊曬邊烤,很快就能好,你再等等,冷不冷?”


    “不冷。”風知意坐起身,荊棘太嚴實,她也看不見外麵是何情形,“你……”


    “怎麽了?”孟西洲生起一堆火來,給她在太陽底下烤著褲子。


    風知意本想問他,今天若換作是任何一個女生,他是不是都會這麽幫?但想想無論問出什麽樣的答案來,好像都沒有什麽意義。就岔開話題,“就是之前我們采的那片菌子,一會我們還去采嗎?”


    感覺不采了挺可惜的,因為有很多菌子都已經開始爛在地裏了。


    孟西洲想了一下,“一會我先送你下山,你趕快回去處理好,然後躺著好好休息,別勞累,回頭我去采。你想要多少,等晚上我給你送去。”


    “我要個一盤的樣子嚐個鮮就好了。”風知意是覺得,“我看那麽一大片菌子,這邊也沒人過來采,就那麽爛在地裏就挺浪費的。”


    “嗯,”孟西洲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那我回頭都給采了,拿去黑市賣了我們分錢。”


    風知意好笑,“你采的菌子,你拿去賣的錢,幹嘛跟我分呀?我又沒出力。”


    孟西洲默了默,“上次賣蛇膽你出了力也沒分錢,這次補上。”


    風知意莞爾,“這個你還惦記著呢!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孟西洲也聲音帶笑,“是你說沒出力不分錢,那出了力自然就得分錢。”


    好吧,說不過他,風知意不跟他爭了。發現這熊孩子執拗起來,她拿他根本沒辦法。


    在山洞裏麵悠哉悠哉了一會,孟西洲提醒,“好了,我給你送進去?”


    “行,你送進來吧。”風知意拿起他的上衣,準備換回她的褲子。


    荊棘被挪開一條縫隙,風知意看到,孟西洲是背對著山洞,撇開頭,手往後把洗幹淨又烘幹燥的褲子塞進來。


    倒是挺紳士的。


    風知意接過,褲子被烘得暖暖的,把他上衣塞給他,“你等我會。”


    “好。”孟西洲接過上衣,安靜地等在外麵。


    其實這會,風知意已經穿戴整齊了,但還是把褲子給套在了外麵。一是不好辜負熊孩子這麽體貼溫柔的心意,二是她也沒法解釋從哪換來的衣服。


    穿好、收拾整齊推開荊棘出去,孟西洲把一塊洗得幹幹淨淨的鵝卵石烤得發燙,再用他的上衣裹住遞給她,“肚子疼不疼?用這個捂捂。”


    風知意一愣,看著他不知是被太陽曬得、還是被火給烤得紅紅的臉頰,“你怎麽,會懂這個?”


    孟西洲極力繃住不自在,“我、我無意中聽來的。”


    其實是上輩子,他偶然聽到手下聊天,說家裏的婆娘小日子來了,晚上總要他大手捂著暖著才不哼哼唧唧地喊痛。


    他當時聽著很不能理解,感覺簡直有病。


    可現在,孟西洲眼角餘光偷偷瞄了眼風知意的腹部,突然莫名有點羨慕上輩子那個手下。


    風知意看他眼神羞澀得不敢直視她,耳朵紅得都快要滴血,抿唇輕笑地接過捂在腹部,“謝謝,不過我不是很痛。”


    估計是這身體被她調養得太好,小日子來了不痛也沒啥感覺。


    “嗯。”孟西洲去熄滅火,然後走到她跟前轉身蹲下,“我背你下山,你肚子疼就不要顛簸了。”


    風知意趕忙走開,“不用不用,這倒不至於,我自己可以走。”


    孟西洲回頭懷疑地看著她,“你不要逞強。”


    風知意簡直哭笑不得,“沒有逞強,真的。每個人體質不一樣,不是每個人都會痛得沒法行走的。”


    孟西洲看了她一會,見她麵上眼底確實沒有隱藏什麽痛楚的神色,也沒有憔悴蒼白的痕跡,才頗為遺憾地直起身,“那好吧。咱們趕緊下山,你回去好好休息,多喝點熱水。”


    風知意聽到“多喝熱水”嘴角微抽,以為他是直男沒錯了。


    可沒想到的是,他晚上送菌子來時,還送了一盅燉好的鴿子,以及一大袋紅棗紅糖山楂桂圓等東西。


    風知意詫異,“這些東西你哪來的?”


    有黑夜遮掩,孟西洲臉上的羞赧和不自在不是很明顯,“下午我去賣菌子的時候,在黑市換來的。我打聽過了,這段日子你會氣血兩虛,多吃點這些東西可以補回來。”


    “哦。”風知意有些一言難盡,這麽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居然這麽一本正經地跟她說小日子滋補的事,說得她這個老阿姨都要臉紅不好意思了。


    還有,他這個年紀的小夥子,是怎麽好意思去跟別人打聽女人小日子的事?


    不過,風知意實在沒好意思問,趕緊把東西接過來,“好了,你快回去吧。”


    這也太尷尬、太不自在了。


    “嗯。”孟西洲走之前還不放心地交代,“你記得吃,明天我給你弄點羊肉來,聽說那個也滋補。”


    “別!”風知意趕緊拒絕,“我懂點醫術,會自己調養滋補,你別折騰了。”


    孟西洲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然後就閃身消失在黑夜裏。


    風知意關上窗,看著這麽一堆東西,半晌“噗嗤”一聲笑了。


    這熊孩子,還真的是……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讓人尷尬又溫暖的。


    第47章 拒絕合住


    第二天一大清早,風知意還在吃早飯,周曼曼就來找她。


    見她臉色臭得很,似有重要的事要說,風知意壓下心中不喜,怕影響到彭大娘和丫丫吃飯的心情,趕緊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早餐,領她去院子裏,“怎麽了?找我有事?”


    周曼曼這才憋不住,霹靂巴拉地把昨天她走後,賀梅的壯舉給說了一遍。


    原來,昨天賀梅砸了他們迎新吃飯的場子後,不知道犯什麽拗,一定要眾知青給她一個說法,為什麽知青點迎新,卻獨獨漏掉她。


    本來還給她留一分顏麵,沒人理她,可她卻就一直問一直發瘋。


    有知青忍不住火氣,直接說為什麽你心裏沒數?誰跟你坐在一塊吃得下去飯?


    賀梅當場就氣炸了,直接把他們飯桌砸了不說,還把沒吃完或者沒做完的食物全都搜刮走。


    她那瘸著一隻腳、一隻胳膊還挺著個大肚子的樣子,搖搖欲墜得好像站都站不穩,也沒人敢上前靠近阻止她。


    範啟明忍了忍,勸憤怒的眾人,說是看在她也是知青的一份子上,剩下的食物就給她算了,反正也沒剩下多少,隻求她拿了食物趕緊走人。


    可過分的是,賀梅見沒人阻攔,居然開始拿他們的口糧!


    這個他們當然不能同意啊,當即就上前阻止。


    可賀梅卻在人靠近時,狠狠往地上一摔,摔得當場見紅了。


    他們當場就慌了神,趕緊把她送去了縣城醫院。


    好在有驚無險,孩子堪堪保住了,但大人小孩都傷得不輕。


    因此,賀梅卻獅子大開口要賠償。特別是後來聞訊趕來的傻子娘,又耍潑又無賴地扯住他們知青不放,漫天要價。


    範啟明沒法,隻好請大隊長來仲裁。


    可是,這事真的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知青們覺得自己冤枉,自然不願意被訛詐。


    而賀梅和傻子娘一哭二鬧三上吊地咬死不放,特別是賀梅,她是真的敢去死。在縣城醫院的時候,她就敢爬上窗戶跳樓,鬧得沸沸揚揚。


    大隊長怕鬧大了對夢莊大隊的名聲不好,趕緊把這事壓下來。把人都帶了回來,讓知青們看著賠一點。


    眾知青快被氣死了,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一個子兒,說尋死覓活誰不會?


    所以,這事就這麽僵住了。


    而賀梅,卻住進了知青宿舍。說她被他們打傷了,不給賠償,就得伺候她吃喝拉撒睡,她住在知青宿舍不走了。


    可她那渾身的惡臭,別說伺候她,就是跟她同一個屋都受不了。他們知青點的所有知青,昨晚被熏得一個都沒睡著。


    所以,周曼曼一大清早地來找她,目的是,“我能不能搬來和你一起住?”


    風知意一怔。


    不待她反應,周曼曼突然拉住她的手搖晃著撒嬌哀求,“哎呀,你就幫幫我吧!賀梅在,那知青宿舍根本就沒法住人了呀!”


    風知意不著痕跡地掩下跟人接觸的不喜,輕輕地把手抽出來,“不行,若我幫了你,那其他女知青們呢?她們若都跑來求助怎麽辦?那我要不要管?總不能顧此失彼。可我這屋子總共就那麽一丁點大,怎麽住得下?最重要的是,那屋子也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


    說著頓了一下,“賀梅這事兒逃避不是辦法,你們去找大隊長,把這事好好解決吧。道理不是誰能撒潑無賴,就站在誰那邊的。大不了,報公安好了。這種事,不能讓賀梅她們得逞,她們得逞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無數次。”


    “可現在怎麽辦呀?”周曼曼苦惱,“知青宿舍根本沒法呆了呀!”


    “這事兒,不會就這麽僵持下去的。”風知意安慰她,“範啟明他們會想辦法解決的,不然,知青宿舍沒法住,以後還怎麽上工過日子?你別急。”


    周曼曼聞言,見風知意態度堅定,抿抿唇,這才猶疑地坦誠道,“其實,沒有賀梅這事,我也打算搬出來住了。咱知青宿舍那麽小,現在已經有4個人了,聽說過幾天還要來兩個。到時候,也不知宿舍要擠成啥樣。”


    最重要的是,“而且賀梅沒幾個月就生產了,等她一生完小孩,傻子家肯定要把她趕出來的。可她除了知青宿舍,應該也沒別的去處了吧?到時候,那惡臭熏天,宿舍還怎麽住人呢!”


    “所以,我就想跟你一樣,搬出來跟社員搭夥。”說著,周曼曼蹙眉,“可我打聽了好久,沒幾家還有空屋子的。有空屋子的,也不方便女知青住進去。”


    所以,她其實早就瞄準了她,是嗎?風知意見此,很坦率地直接拒絕,“我當初搬出來,就是想一個人住。”


    似乎沒料到風知意會這麽幹脆利落地拒絕,周曼曼愣了一下,又想拉著她的手撒嬌,“哎呀我聽說你那屋子不是挺寬敞的嘛,住兩個人綽綽有餘呀!我們兩個人做個伴,凡事有個照應,多好呀!”


    其實,早在去年,她看風知意搬出來之後,那肌膚、那氣色、那氣質,被養得鍾靈毓秀,她就眼饞了。


    風知意不著痕跡地避開,堅定地搖搖頭。


    周曼曼的臉色僵了僵,隨即又緩緩地浮起笑容,“那我去問問彭大娘,看看還有沒有屋子收留一下我?”


    說完,轉身就跑去彭大娘正在吃飯的堂屋裏去了。


    風知意挑眉,這話暗含的意思是:這屋子不是她的,她沒權力做主?


    無所謂地微扯了一下嘴角,雖說她住在彭大娘家沒給過正兒八經的“房租”,但她給彭家時不時地買油鹽、香皂、牙膏、草紙、火柴等日用品,價值早就超過了所謂的房租。


    若是彭大娘不顧她的意願擅自答應,她就立馬搬出去。


    風知意沒去操心,轉身回屋換了上工的衣服去上工。


    至於知青點的事,風知意關注了一下,果然就聽到範啟明他們一大早地就去找大隊長,要求大隊長解決賀梅那件事。不解決,他們就集體罷工上訴。


    大隊長也算是雷厲風行,態度強硬地要求賀梅搬出知青宿舍。說她若敢再鬧事再撒潑,就以犯錯的理由,給發配原籍。


    可賀梅怕嗎?她不怕!


    她現在出身、成分、前程什麽都沒了指望,前路黑暗,活著也沒了以後。所以她現在破罐子破摔,無所畏懼,當場不要命地直接撞牆尋死,真的撞得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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