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說這位心思完全沒放在學習上,逃課遲到早戀曠考,樣樣不落。文科組那邊怎麽管都管不過來。她父母倒是很厲害,沈氏集團,全國知名的大企業……”父母有權有勢,意味著老師更難幹涉,樊玲壓著聲音——壓著剛好能讓整個辦公室都聽見的聲音說,“她還特別喜歡化妝,把臉上塗得烏漆嘛黑,馬上晨會了,最近查的嚴,老王啊別怪我沒提醒你,當心扣分……”


    王羨林聞言,握筆的手微微一頓,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樊玲一天天這麽聒噪,在耳邊喋喋不休,他早就習慣了。本來一隻耳進一隻耳出的不當回事——修養就是這麽煉成的。


    但今天說的話,確實和客觀事實貼合,不無道理。


    校園裏的流言蜚語他也聽了七七八八,說沈荔是為了追求他們班的傅嘉延,才不顧自己慘絕人寰的理科成績偏要轉到八班來。


    是挺難整,但王羨林轉念一想,每個學生生而完美,還要他們教育工作者做什麽,年少時候心思萌動也很正常,隻是缺乏一些正確的引導。反正八班也不會更差了,不如讓他試著雕一雕朽木,說不定哪天就雕成了藝術品。


    王羨林對自己進行了一番心理建設,覺得想明白了些事,呼出口氣兒,心情似乎順暢不少。


    他自認為做好迎接暴風雨的準備了,辦公室響起了叩門聲。


    王羨林支棱起耳朵,隻聽這力度不輕不重,不疾不徐,沉穩有力,恰到好處。


    ——不像一般差生敲門,因為骨子裏滲著自卑,底氣不足,叩門聲總是帶著點兒虛。也不像囂張跋扈的不良少年,敲得毫無規律而力度奇大無比,一聽就能聽出叛逆的味道來。


    王羨林用一秒鍾時間對敲門聲進行了分析,發現不符合預想中任何一種,又生出一絲希望來,抬聲道:“請進。”


    緊接著,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走了進來。看清來者的麵容,他差點感慨出聲,這也太他媽希望了。不過是……希望得不太真實。


    第七章 【修】


    有別於證件照上的厚重劉海、陰鷙眼神,也不同於傳聞中的誇張妝容,入目是一張分外清純漂亮的臉,素麵朝天,黑白分明的雙眸透出靈氣,玻璃珠般明亮,鼻尖小巧挺直,唇紅齒白。


    一身校服穿戴齊整,白襯衫幹淨無暇,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規規矩矩地壓進高腰短裙中,襯得身形更加優雅挺拔。


    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怎麽看怎麽像好學生。


    王羨林睜圓了眼睛,數秒後才冷靜下來,並作出結論:這好學生應該不是轉班生沈荔,而是因其他事情找組裏老師的學生。


    看著年齡尚小,宛如白紙一張,估摸著是今年剛考入嘉年中學的高一新生。


    王羨林如是想,直到這位看著成績就挺好的“高一新生”,徑直走到了他的工位前。


    沈荔用餘光確認了工位上的數字是“8”:“王老師您好,我是原文科十三班沈荔,今天轉到八班來,以後就是您的學生了。”


    “……”王羨林大腦宕機片刻,到了活明白的歲數卻難得產生我是誰我在哪的困惑,慢吞吞憋出一句,“你是沈荔?”


    眼前的女生,從頭到尾都寫著“我不可能違反校規校紀,更不可能給班級扣分,我成績還挺好”的氣質。


    如果沒有高一期末慘絕人寰的成績單放在眼前,他說不定會膚淺地認為沈荔是個學霸。反正看她的麵相,特別像傳說中的高考最美狀元。


    沈荔點了點頭。


    王羨林眼睛再度睜圓了些。


    樊玲視線一直悄悄往王羨林這邊打,見著眼前的情形一時間更懵,用著人不可貌相、爛泥扶不上牆的說辭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心想漂亮也不頂用啊,一人拖低幾分平均,月考就等著跪吧。


    隻是手裏的咖啡差點灑了一桌。


    窗外開始飄起小雨,廣播通知晨會取消改成早讀,學校將組織人員派去各班檢查儀容儀表。


    王羨林想起之前的擔憂,心頭的陰霾煙消雲散,拉著沈荔建成革命友誼。


    沈荔態度很好,不衝撞不叛逆,又乖又配合,對學習的態度也很積極,讓他驚喜意外,信心倍增。


    一直以來怕的都不是不聰明的學生,而是問題學生,隻要學生聽話,就有教好的可能。


    隻有一事犯了愁。


    班裏女生人數恰好是雙數,兩兩湊成了同桌,轉走的那名學生是傅嘉延的同桌,坐教室最後一排。


    校園裏八卦傳得厲害,他肯定不能安排沈荔坐在傅嘉延旁邊,那麽便需要對其他同學的座位進行調整。


    但各個學科都是按座位建成學習小組的,小組間合作多,調整起來還挺麻煩的。


    王羨林昨天才收到沈荔轉班的通知,原計劃安排她先在講台邊上坐幾天,再慢慢想辦法,現在卻於心不忍了。畢竟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坐在這種特殊位置上,自尊心會受到傷害的吧?


    王羨林決定臨時啟用n b,和藹道:“因為這次你們轉班的決定做得比較倉促,還來不及調整座位。因為有同學轉到文科班然後你有機會插班進來,所以隻能暫時填補他的位置,過兩天我再看看怎麽調整。不過那個同學吧,他坐在最後一排……我看了你的體檢表,應該是不近視的,如果前麵同學太高擋了你的視線,隨時和我說。”


    沈荔表示理解:“不近視也不遠視,讓我坐講台邊上也是可以的。”


    王羨林啊了一聲:“這不太好吧。”


    沈荔不怎麽挑剔:“我都行。”


    王羨林還是搖搖頭:“那也不行,總扭著脖子會落下頸椎病的。”


    沈荔說:“您安排就好。”


    上輩子她上過一些走班式的選修課,座位都是自己選的,從來不按照身高排位,她經常坐最後一排。原主的身高在同齡女生中屬於中等偏上的,嘉年班級人數不多,過道也寬敞,一般不會存在看不清黑板的情況。


    雖說傅嘉延是八班最高的男生,十有八九坐在最後一排,但原主轉班這件事鬧得轟轟烈烈,王羨林一看就是做過功課的,應該也不至於安排她和傅嘉延成為同桌。


    所以她完全不介意,甚至還挺喜歡最後一排。高中階段的基礎知識點已經學過了,高二的教學進度對她而言是緩慢的。當擁有更多的時間用來學習,比起聽課,更傾向於自主刷題。


    王羨林愉快說道:“好,好,那你現在這裏填完整這張信息表,然後等我一下,我去教材部給你拿課本。”


    -


    李珂南進教室後,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對同桌兼室友邵北說道:“今天是不是少了點什麽東西?”


    邵北目光巡睃一圈,反應很快:“今天沈荔沒給傅哥送早餐。”


    雖說傅嘉延每天都和他們一起去食堂吃早餐,但給他送早餐的女生依然很多,而且送的餐點從外自內都十分精致,包裝是用心甄選過的,牛奶也必然是高端進口。


    隻有沈荔畫風清奇,送各種餡料的大肉包,還有紅豆豆漿,帶著濃鬱的味道。那豆漿易崇喝過一次,是學校邊地鐵口的小攤上賣的,兌了很多水,加了很多糖,口感非常之一言難盡,還沒食堂的好喝。而且沈荔大概不知道,傅嘉延是對豆類過敏的。


    包子倒是口感不錯,餡料也足,就是味道太重,若不及時處理,教室的空氣可能會遭殃。傅嘉延因此拒絕過沈荔很多次了,也明確讓她不要再送,但沈荔極為堅持,每天清早在傅嘉延到教室之前,雷打不動放進他的抽屜。


    本著不浪費的原則,那些大肉包都被李珂南吃掉了。他有著怎麽都吃不胖的良好基因,食量比一般男生要大,所以在第一天主動請纓。沒想到那之後,這重擔就落在了他的肩上。天天吃周周吃月月吃,再美味的佳肴也經不住這個吃法,膩口得快有些hold不住了。


    李珂南隱隱有些期盼:“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


    邵北合理推測:“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也不至於,可能因為今天沈荔轉班,有什麽手續要辦,再或者被王子拉去談話了?”


    李珂南:“你忘了,就算沈荔要月考,文科那邊組織活動不用來學校,也沒見哪天沒送的。嘶,這麽說起來還怪感動的。你快拿數學作業給我抄抄。”


    “那你就祈禱她以後不要送吧。”邵北把一遝白花花的卷子丟到他桌上,“換作我我也處理不來這種事情。”


    “你可拉倒吧,你又不是傅哥,哪有女生死纏爛打你。正常人都懂得知難而退好嗎?”李珂南一邊說著一邊翻著邵北的作業,後知後覺發現題量非常之大,一時間沒控製住音量,“wtf???這麽多???”


    於是王羨林前腳踏進八班,就聽見這麽一聲有穿透力的高吼:“李珂南???大清早的嚷嚷什麽??影響別人學習了知道嗎??”


    李珂南嚇得一個激靈,和前排無數“好好學習”的同學一樣,火速把空白試卷塞進抽屜裏:“是!!!”


    “你坐下!”王羨林趕著去教材部拿課本,沒空訓他,“邵北!!”


    邵北聞聲舉手:“在!”


    王羨林:“班級人員變動,座位要進行調整,你先坐到傅嘉延旁邊的空座上去,以後有什麽變動再通知你。”


    易崇是傅嘉延的前桌,李珂南和邵北是同桌,和傅嘉延同排,隔壁鄰組,中間隔了一條走道兒。


    對邵北來說,傅嘉延和李珂南都是室友,和誰同桌都沒差,立刻答應下來:“好。”


    李珂南如臨大敵,邵北可能覺得無所謂,他卻脫離組織了,一時間心裏拔涼拔涼。雖然抱團這事怎麽聽怎麽娘們唧唧的,讓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一個組,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李珂南抱住邵北的胳膊:“北子北子,你要離我而去了嗎?”


    邵北被他惡心,幹淨利落地把他甩開,從抽屜裏抽出書本:“你滾吧。”


    -


    沈荔坐在王羨林的工位上填完表,起身等了會兒,最後沒等到王羨林,等來了教材部另一名老師。


    “你們班主任臨時被年級主任喊去有點事,讓我把你的教材送過來。清點過數量了,都是齊的。你先去八班等他,應該很快就到了。”


    語數英的教材文理科是通用的,教材部老師拿來的是理化生及全六科的配套練習。每門科目配了三套習題,疊在一起重量不輕。


    沈荔和老師道了謝,捧著一大摞教材向八班走去。


    淅淅瀝瀝的雨絲斜落進走廊,拂在臉上觸感微涼,地麵也有些濕滑。


    上課鈴已經響過了,沈荔途經拐角的時候,一個男生因為遲到了一路小跑,沒及時刹住,迎麵撞了上來,結結實實地碰了她一下胳膊。


    沈荔手一軟,手裏的新書險些全部跌落。


    好在手肘及時被人從身後扶住了,寬大的掌心,略有些粗礪的指腹,幹燥溫暖。


    沈荔有輕微完美主義,對書本的珍視程度很高,稍有褶皺或折損都會感到難受。還好搶救及時,所有書都沒有掉到地上,浸到雨水或是染上汙痕,心中落了口氣。


    撞到她的男生匆忙說了聲對不起,抬眸的瞬間,眼神霍然一亮。


    他無論校裏校外都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女生,好像比嘉年校花兒還要驚豔。鴉羽般的睫毛又長又翹,仿佛掃進了他的心裏。


    如果不是女生身後的男生……他想他不會想這麽快移開視線。


    這位大佬他得罪不起。


    往那兒一站,周身氣場就強烈得讓人膽寒。此刻目光還帶著些涼意,讓他徹底失去偷瞄的勇氣。


    眼前這漂亮女生說不定是他什麽人,男生實在沒膽兒揣測,又說了一句對不起,低下頭匆匆離去。


    沈荔自然看出男生神色的慌張,以為身後站的是什麽讓人聞風喪膽的教導主任。她轉過頭,卻望進了一雙深邃漆黑的眼。


    一句謝謝到了嘴邊,硬生生咽了回去。剛剛出手相助的人竟然是傅嘉延,震驚。


    第八章 【修】


    一來傅嘉延不是好管閑事的人,二來就算管了閑事也不太可能管到她身上來。


    依昨天打的那個照麵來看,傅嘉延不把她從嘉年攆出去,似乎對他而言就已經是極大的寬恕與容忍了,最大的可能便是沒從背影認出她來。


    她也沒什麽好說的,仔細回想起來,昨天正兒八經和他講道理根本上是浪費口舌。他們一個男主一個女配,角色屬性不同,故事背景就決定了傅嘉延打從心底厭惡她,交流起來多少有些障礙。


    沈荔收回視線,抬步就走,然而傅嘉延卻喊住了她:“沈荔。”


    少年嗓音低磁,語氣散淡,比之昨日褪去了些冰冷。


    沈荔眉梢微皺,遲疑地停下腳步。


    傅嘉延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短暫的停頓後正經開口:“昨天的事是我不對,向你道歉。”


    這聲道歉猝不及防的程度,讓沈荔有點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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