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氏再三斟酌,微哽道:“嘉嘉,為了你爹爹,娘可以允你再去博安侯府,但你得向娘保證,無論如何,你都不能讓那博安侯給占了便宜,等你爹爹出獄後,娘會和他一起上侯府拜謝大恩,但你往後最好見都不要見他。這事好說不好聽,若是叫人給當成談資,你這名聲不壞也壞了,到時候,可就真的難覓夫家了。”


    嶽清嘉自然滿口答應。


    她的目標是跟他情同夫妻,又不是真的要和他做夫妻。


    *


    回居院後,彭慈月對著燭火出了許久的神,至夜深了,也不肯去睡。


    樂冬看不過去了,上前勸道:“小姐,您還是早些安置了罷,您這段時間幫著料理府裏的事,本來就吃不下睡不好的,瞧您現下,實在是瘦得磕人,奴婢看著都心疼。”


    彭慈月回了神,卻是出聲道:“樂冬,你明日偷偷找人去博安侯府,幫我約康小姐見一麵。”


    樂冬愣了下:“小姐,您是準備要答應康小姐的幫忙了嗎?”


    彭慈月抬起帕來拭淚:“舅父舅母對我這樣好,如今舅父身陷牢獄,我不能再這麽自私懦弱,再不做些什麽,實在是辜負了舅父舅母對我的照顧。”


    她想起在舅母房外聽來的話,便渾身發冷,神思亂撞間,無數的自責像潮水一般,撲天蓋地卷向她。


    嘉姐兒為了救舅父,居然、居然委身於康侯爺,都是她的錯,要是她早些就豁出臉皮去求他一求,不瞻前顧後的,嘉姐兒也不至於…


    彭慈月淚如斷珠,帕子不多時,便濡濕了大半。


    樂冬慰解道:“老爺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小姐要是為了二皇子那樣的負心漢傷心,更是不值得。”


    彭慈月眼神定定:“不,他也是有苦衷的,你不知道,他也難做得很…”


    多少個夢中,他都在對她自嘲地苦笑,說自己是棋子,是旁人用來逐利的工具。


    他也是身不由己,她又怎能對他再有苛責,左右,不過是二人有緣無份罷了…


    ***


    翌日,棲桐帶著探到的消息回到了侯府。


    他將消息一樁樁報予康子晉:“七皇子與彭姑娘那位長兄,應當是有些交情的,他二人,曾是同塾。”


    康子晉快速捋了捋:“這樣說來,梁旻極有可能在紹通時,便見過彭慈月了…”


    棲桐點頭道:“屬下也覺得極有可能。”


    他繼續報另一樁:“裴監司似與七皇子私下有過會麵,他雖是扮做小黃門入的瞻華宮,但架不住有人眼尖,加上他右足微跛,不算太難辨認,這消息,應當八.九不離十了。”


    巧合過多,就處處都是疑點了,而按疑點推斷出的結論,多半趨於真相。


    想來這一樁樁一件件,左不是男女間的情愛糾葛罷了。


    這樣一想,其中牽來扯去的事情倒是有趣。


    正沉思間,樓下傳來一聲驚呼,隨後響起祝金的大嗓門來:“嶽小姐,你潑水怎麽也不瞧著點人啊?我這衣裳昨天才換的,又得去換。”


    緊接著,是嶽清嘉驚惶失措的聲音:“祝大俠,對不起對不起,你快去換,換了我幫你洗,就當賠罪了。”


    康子晉眼皮一跳,下意識就要起身,可還沒離開座椅,就怔了怔,重新靠了回去。


    她愛給誰洗衣裳,關他什麽事?


    沉吟半晌,康子晉想起個事來:“今日是皇後娘娘設鬥茗會的日子?”


    棲桐記得清楚:“是今日,二小姐也去了的。”


    康子晉漫不經心地轉著手裏的翟扇:“妙姐兒倒是運氣不差,禁個足還能碰上宮裏的小宴。”


    再想想下頭那個。


    嘖,真是可憐,父親入了獄,現在連個邀帖都收不到。


    *


    宏敞的玉宇宮闕中,處處是重閣修廊。


    蒼白陰柔的俊美郎君輕袍緩帶、衣袖飄然。


    他站在一片花架投下的陰影中,聽了近侍的稟話,垂著眼輕拂手裏的花瓣,微微顰起眉來:“還要到下月才能定罪?”


    近侍回稟道:“殿下,嶽大人是朝臣,不同一般犯人。此事須經大理寺審判過後,再送禦史台決斷,若嶽大人堅決不認,恐怕還得由大臣製院推覆,方可定罪。”


    梁旻不耐:“那便用些刑,逼他認罪便是。”


    近侍遲疑:“殿下,這恐怕不妥。我朝自開國以來,便極為敬重文人,高祖早有訓言,刑不上士大夫,況聖上最是個重祖宗訓誡的,若在這期間聖上忽憶及此事,提人殿審時,見那嶽憬受了刑,便不好交差了。”


    梁旻嘴角扯出個嘲諷的弧度。


    重祖宗訓誡?沽名釣譽罷了。


    當真重祖宗訓誡,會在熱孝及國喪期間對他母親巧取豪奪,種種逼迫?


    他把花扔到腳下,毫不憐惜地,抬腳去踩那雍容華貴的牡丹。


    近侍應了,又報了樁事:“國公爺將才差了人來,說是邀殿下去餘國公府參席私宴。”


    梁旻輕笑著,譏誚道:“招我就招我,講什麽邀字,舅父是本殿再世恩親,若沒有他,本殿還在宮外受苦,現在得了他傳喚,哪裏敢不去赴宴?”


    這話近侍如何敢接,隻眼觀鼻鼻觀心地,自動噤聲了。


    梁旻眺看不遠處飛簷之上的垂脊。


    琉璃製成的辟邪神獸勢如躍然九天,白熾的金暉灑在那片簷頂,將那小獸照得熠熠發光。


    “走罷,怎可讓本殿那位舅父久等?”


    他走出花架,離了那片陰影。


    同樣雀躍的日光撲在他墨畫般的眉眼之上,比姑娘家還要白上幾分的膚色愈發宛如透瓷,有種雌雄莫辯的明豔感。


    *


    曲石小徑上,氣韻清雅,卻麵帶病容的郎君迎麵走來。


    梁旻主動上前問候過,又一臉關切地:“多日不見,前些時日聽聞皇兄病了,旻瞧著,皇兄似乎還未病愈?”


    他眼露真摯:“旻略通醫術,若不嫌棄,旻可為皇兄診視一二。”


    梁致溫溫一笑:“多謝七弟掛念,為兄已無礙。”


    梁旻眸光不動,神態得當:“病後初愈,合該在府上多歇息幾日才是,皇兄今日急著入宮,可是有何要事?”


    梁致壓下喉間麻癢,答道:“母後今日在宮中辦了場鬥茗宴,特召我入宮,七弟可有興致一道前去品茗?”


    梁旻則眼露疑惑:“今早去向母後問安時,還未聽母後提到此事…想來,母後近來掛念皇兄身體,記性有些缺漏。”


    不等梁致回應,梁旻又做扼腕狀:“多謝皇兄盛情,隻是舅父也差了人來,邀旻去他府上赴宴…改日,改日,旻定去皇兄府上討餐水酒喝,還望皇兄莫要嫌旻叨擾才是。”


    梁致答道:“自然不會,七弟何時得了空閑,隻管去我府上,我定盛情款待。”


    寒暄過後,二人相互執禮作辭。


    別過梁致後,梁旻立時便落了笑臉,眸光清冷無比。


    作者有話要說:  侯:原來她隻想對我醬醬釀釀 x_x


    另外,侯爺褲子質量似乎…不大好? “  。 ”


    第41章 作甚


    -


    長春宮外, 花木扶疏的庭院中,一群豐容靚飾的貴女們正端坐於案幾側。


    她們素手執盞,一麵要盯著茶碗中的湯色與水痕, 另一麵,還忍不住把餘光拋向坐於上首的, 軒軒韶舉的男子。


    而同坐於上首的宋皇後,將這一眾貴女的小動作瞧得分外清楚。


    她側頭看了看肅著張臉,看起來又像是魂遊天外的兒子,心裏不以為意。


    她想著, 自己這兒子,之所以與那彭姓女子餘情未了, 左不過是貪念其溫柔小意罷了。


    眼下看來,周如清與蕭嫦都不是能做到這點的人,那也無妨,她便借這鬥茗會,再幫他選一個才情與溫婉並具的側妃, 至多再過半年光景,他總能將那低賤的女子給忘了的。


    剛成婚時,還是儲君的梁承安不也與她萬般濃情蜜意、割舍不得?


    打他娶了側妃後, 夫妻間的情意就淡了許多, 這後宮中,有哪個嬪妃能得他寵愛超一年的?


    那餘蒔歡要不是死得早, 就算入了宮,又能得他多久寵愛?


    足以見得,世間男子皆薄幸,情深似海不過是笑話罷了。


    唯有權勢地位,才是一個女子最有力的保障。


    涼風拂過, 梁致喉間的癢意又湧了上來。


    他垂眸片刻,極力克製住胸腔的紊動,再抬眸時,眼神不經意間,觸到康宛妙朝自己擠眉弄眼的小表情。


    似是在向他暗示什麽。


    梁致思襯片刻,朝康宛妙略一頷首,示意接收到她的暗示。


    康宛妙點點頭,起身離了坐。


    幾息後,梁致也尋了個借口,離了座。


    再過了一會兒,梁致回了座上,已有貴女點好了茶,滿臉羞怯地端著漆盤上來奉茶。


    最先,是奉給了宋皇後。


    宋皇後見是自己意選名單之內的人,取了一盞後,便含笑推拒道:“本宮於此道不甚精通,還須再給致兒品評一番。”


    那貴女看了看梁致那張朗月清風似的臉,粉頰更是布滿雲霞。


    她捧著漆盤到了梁致跟前,矮著身子,輕聲道:“臣女手藝粗鄙,還請二皇子莫要嫌棄。”


    梁致無甚表情地取了茶盞,方送入喉中,不知是否被那茶湯給嗆到,開始狂亂的咳嗽起來,把奉茶的貴女給嚇得不知所措。


    宋皇後見狀,連忙派人傳了禦醫。


    禦醫把過脈後,道是梁致此前染的病寒毒未清,今日出外,許是又感了風,建議再好生調養一段時日。


    到底是自己親生兒子,宋皇後見梁致咳得一張臉都漲得通紅,一時也顧不上這鬥茗選妃之事了,囑咐伺候的人,好生把梁致送回府。


    待出了大內不遠,梁致便見康宛妙正百無聊賴地,坐在一輛馬車的車轅上。


    看他出來了,立馬一個勢子躍了下來,奔到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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