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似乎不甚有談興,康子晉便也沒再說什麽,恰好下半場比賽也即將開始,各路人都三三兩兩地開始回到賽場來。


    仍然是郎君們先比,幾場風驅電逝與馳驟擊拂後,評出了優勝隊伍。


    接下來上場的,便是備受矚目的貴女們了。


    貴女們的決賽,精彩程度竟也不輸男兒郎。


    胯.下馬兒迅若雷電,俊裝颯爽的姑娘們運鞠嫻熟,不斷逐球相擊。


    看著場上越發遊刃有餘的嶽清嘉,康子晉稍微調整了下姿勢,嘴角徐徐挑起。


    身板瞧著嬌小柔弱,倒是靈活有餘。


    他正準備閑閑地往後一躺,卻忽而敏銳地發現場上的異樣。


    那匹馬…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先是兩耳微微向後背攏,緊接著,開始搖頭晃腦,就連速度都開始慢了下來。


    康子晉的笑意漸漸退卻,他眼神微緊,再度坐直後,擰起兩道眉來。


    那馬明顯變得狂躁起來,馬背上的人再是遲鈍,也該察覺到了。


    馬兒癲狂,留不了多少給人反應的時間。


    那馬停了下來,在發出嘶叫聲後,兩條前腿開始快速刨了會兒地。


    康子晉注意到,馬背上小姑娘的臉色,立馬變得煞白。


    還好,那份不知所措隻是一瞬,很快,她便趕在那馬抬起兩條前腿之前,抱緊了馬脖子。


    有離得近的貴女丫鬟已經開始恐慌,繼而驚聲尖叫起來。


    這無疑更加重了那馬的躁意,被刺激到的馬露出碩大的兩排牙齒,再度嘶鳴一聲,後仰得厲害,近乎直立起來。


    而馬背上的人除了死死抱住馬脖子外,兩條腿還緊緊夾住馬的軀體,所幸那馬沒有完全仰倒,可接下來,它卻直接調了個頭,往馬場外跑去。


    馬兒發狂,怕的是甩人、打滾、撕咬與踩踏,不管是哪一種,對馬背上的人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


    康子晉瞳孔驟縮,雙腿一沉,才要站起身來,就見到個明晃晃的身影跑到場中,奪了康宛妙的馬,便奔突著追了上去。


    再然後,場外侯著的侍衛也反應過來,迅速上馬趕去救人。


    康宛妙環顧四周,急衝衝跑上台來向自己兄長求助。


    康子晉攢眉:“慌什麽?這處到底不是郊外,要堵一匹馬,想製住它並不難。放心罷,她不會有事的。”


    他倒是沒料錯,果然僅一柱香左右,駱府的大公子就帶回了驚魂未定的人。


    隻是看起來人似無大礙,但小姑娘的腿卻軟得險些站都站不住,一見到自己的侍女,就挨靠了上去。


    她一張瑩潤的小臉變作慘白,癟著嘴,淚水盈盈直晃,令人心內好不生憐。


    聽見那細弱遊絲般的幽幽咽咽,康子晉驀地生出些鬱躁來。


    *


    嶽府中,彭慈月今日倒是補了個好眠,人總算是有了些精神,便趁這時間,把給鍾氏的額帶收了針,仔細檢查過,才捧著去給舅母。


    鍾氏見了,自然又是好一陣誇她有心。


    彭慈月剛準備給鍾氏試試那額帶,就聽府裏的門人來傳話,說是嶽清嘉在含暉園比賽時驚了馬。


    鍾氏臉色大變,要不是彭慈月及時扶住,人都險些驚跌在地。


    彭慈月趕忙讓人備好馬車,攙著鍾氏,便往含暉園趕去。


    *


    時隔數月,彭慈月與梁致終於再度相見。


    昔日情意纏濃的一雙男女,此番再遇,隻剩難言的痛楚。


    再多的思念,也隻能哽在喉間,無法說出口,卻也難以吞咽。


    往昔的旖旎、相伴的甜蜜與相守的盟誓,已然坍塌碎裂,成了難以靠近的天塹。


    遇上梁致,彭慈月略滯了下,很快便恢複了常色,恭敬地向他福身,尊稱了聲“二皇子”,便欲離開。


    那句二皇子,叫得梁致如墜冰窟。


    幾乎是下意識地,梁致捉住了彭慈月的手,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麽,嗓子眼卻像被什麽給粘住了似的,隻剩眼裏的掙紮,與胡亂衝撞的痛色。


    而往日溫溫軟軟的姑娘,他心尖上的姑娘,這回卻神色木然,且異常堅定地扯出了自己的手臂,語氣極輕地說了句:“二皇子已是有家室之人了,還請自重。”


    失神地望著走遠的人,梁致猝然淒楚一笑,渾渾噩噩地上了玉攆。


    他以為他當真可以放下,可一見她的麵,他的心便如遭受淩遲般痛苦,那痛,摧心剖肝,令人肝腸寸斷。


    梁致的心,泛起沉默而長久的漣漪…


    *


    疾步追上鍾氏,彭慈月瘦弱的身子微微急喘起來。


    嶽清嘉被轉移到了單獨的房間,承靜郡主還特意請了太醫,正在給她把脈檢查身體。


    甫一見到老娘和表姐,嶽清嘉小嘴一扁,像受了委屈似的,複又流起金豆子來,抽抽噎噎地說自己好怕,說那馬發起瘋來好嚇人等等…


    給她的淚這麽一衝,鍾氏心疼還來不及,哪裏還記得要去訓斥她不聽自己的話,硬要來參加這比賽。


    被老娘抱著哄的空當,嶽清嘉從老娘的胳肢窩露出臉來,衝同樣擔心得不行的彭慈月露了個怪表情,示意她寬心。


    彭慈月愣怔了下,恍惚間才明白過來,自己這表妹…是在故意扮可憐。


    聽太醫說嶽清嘉身體無礙,隻是受了些驚,要好生將養幾天,彭慈月這才把顆心放到實處,嗔了嶽清嘉一眼。


    安撫好女兒,鍾氏要去與承靜郡主道謝,彭慈月自覺收了太醫的將養方子,聽了太醫的囑咐,並親自送太醫出門。


    才送出月門幾步,便見有宦侍抬著玉攆走過。


    玉攆上,坐著位眉眼淡漠,膚色極白的男子,那男子身上的裝扮,與梁致相近。


    由此,彭慈月不難得知,這位,應當就是七皇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低頭行禮,侯著人經過時,她總覺得,那位七皇子似乎把視線投在她身上,且流連了許久。


    這想法一冒出來,彭慈月便暗怪自己實在是多心了。


    她與那七皇子素不相識,他怎麽可能會留意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大可愛們憐愛憐愛我,想要評論/乖巧蹲/


    第29章


    嶽清嘉哭了兩場, 流了半天的眼淚,實在是淚腺枯竭了,累得昏昏欲睡。


    再加上彩頭沒得著, 反倒白受了一通嚇,越加無精打采, 連康宛妙鬼鬼祟祟地進來問情況,她都提不起精神來搭理,隨便敷衍了幾句,就跟著回了府。


    康宛妙也垂頭喪氣地, 上了回府的馬車。


    中途,她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便滿眼鬱色地踢了踢對座閉眼養神的人:“兄長,你說這無緣無故的,那馬怎麽會發狂呢?”


    康子晉睜開眼,漠然地睨了康宛妙一眼:“信不信我剁了你這腳?”


    康宛妙心虛地諂笑了下,收回腳, 耷拉著肩自顧自地嘟囔道:“瞧嶽清嘉嚇成那樣,可真像個小可憐,搞不好今晚要做噩夢的。唉, 都怪我, 非要拉她來參加這馬球賽…”


    被擾了神,康子晉信手從木櫃裏抽出本書來看。


    康宛妙忽然一掌拍在小桌上:“不對, 她是有所求,才會答應和我來比賽的,這樣說來,她之所以會出事,都是因為兄長!”


    康子晉薄怒隱隱地捏著書, 深吸了口氣。


    他捏著眉尖,已是極度忍耐:“要說話就好好說,再一驚一乍的,你就給我下車,自己走回去。”


    被恐嚇到的康宛妙訕訕地摸鼻子,可見康子晉並沒打斷自己的話,她還是喋喋不休地,把前因後果給說了。


    末了,她還總結道:“所以,嶽清嘉是為兄長受的傷,兄長就不該做些什麽?”


    “……”


    康子晉冷聲訓斥:“胡說八道什麽,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歪理。”


    剛好到了府門口,康宛妙撩開車簾,豎起膽子來,扔下句結論:“我就說兄長不值得愛慕,她還偏不聽,一顆心都撲在兄長身上,哼!傻了吧唧的。我過兩天就去找她,好好跟她說說兄長到底有多無情,讓她早點認清兄長的真麵目,別再在你身上花心思,可得叫她徹底寒心!”


    撂完話,康宛妙一個猛子躍下馬車,一溜煙跑遠了。


    康子晉收回眼,闔上書頁,撩袍下了馬車。


    好個一顆心都撲在他身上,小小年紀,還挺會作戲,竟將妙姐兒給迷惑住了。


    將要回到院裏時,康子晉忽然止了步,扭頭吩咐了句:“去查一下,那馬為何會突然發狂。”


    誒?


    棲桐摸頭,不得其解。


    對上棲桐眼裏深重的茫然之色,康子晉肅言道:“那嶽府小姐與妙姐兒是同一隊的,如若這其中有人動手腳,實則是衝著妙姐兒去的呢?”


    棲桐這才恍然大悟。


    對誒,這樣說來也合理。


    二小姐天天,咳、瘋瘋癲癲的,又是個性情急躁、心直口愉之人,是個得罪了人也不自知的性子。


    指不定,那人本來是想給二小姐使壞的,陰差陽錯間,反而動到了那嶽府小姐身上。


    又或是,那人的本意,隻是想攪了這比賽,讓她們贏不了反倒出醜…


    按這個思路去想,倒有許多說得通的可能。


    總之橫豎不能是…主子竟然關心起那嶽府小姐,要給她作主了罷。


    要知道,像今日這樣的意外,並沒有傷到人,都是默認了當普通的驚馬事件給處理的。


    如果那馬背上坐的,是品階較高的官員之女,承靜郡主或許還會著人查探一番。


    可那嶽府小姐畢竟身份確實不算多高,出了這事,承靜郡主給請了太醫,明麵上,已經算是很過得去了。


    ***


    棲桐的動作很快,當天晚些時候,便把事情給查了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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