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綿噎了半天,忽然咬著牙蹦出句:“你跟那彭慈月不愧是表姐妹,一個不知廉恥,一個愛巴高枝兒,你們姐妹倆都是想接貴攀高的玩意兒,也不瞧瞧自己什麽身份什麽貨色。”


    得,標準的炮灰語錄。


    嶽清嘉撲閃著大眼睛:“沒什麽身份,就是兩個平平無奇的美女罷了。”


    蕭綿用鼻孔哼了一聲,嘲哂道:“果然是個厚顏無恥的。別以為我方才沒瞧見,你總是瞟二皇子,那樣明目張膽,真是好生沒臉沒皮。”


    嗬,這姑娘惡氣衝天,可真不客氣。


    嶽清嘉好笑地打量了下蕭綿。


    見她眼神發飄,雙手微撰,兩臂也貼得稍緊,很有些含胸縮肩的樣子。


    ——是沒什麽底氣,不甚自信的表現。


    躥成這樣,嶽清嘉怎麽也得支棱起來,高低也整上兩句回嘴的話,總不能和彭慈月白受了這通罵。


    她好奇得很:“那台子上人可不少,你怎麽這麽肯定我看的是二皇子?難道你也在看他?”


    略作沉吟後,嶽清嘉再度直白地問:“你喜歡二皇子?”


    蕭綿顯然沒有料到她會來這麽一句,支支吾吾半天,幹脆瞪起眼來:“與你何幹?”


    嶽清嘉挑眉:“你認識我表姐?”


    蕭綿聞言,語氣極其不屑:“彭慈月是多少人茶餘飯後的笑話,她竟還有臉待在都京,這樣厚顏無恥,難道還藏著要勾引二皇子的心不成?”


    “惡意揣測別人,是要原地長胖的哦。”


    嶽清嘉回了這麽句,見對方的一雙小眼睛都快擰成三角眼了,又發出觸及靈魂的問:“看到我表姐的臉,你不自卑嗎?”


    蕭綿怒目,悍言厲色起來:“你什麽意思?我為什麽要自卑?”


    嶽清嘉聳聳肩,直接戳穿道:“你特意穿得這樣素淨,不就是想模仿她?妹妹幾歲了,可曾讀過書?畫虎不成反類犬什麽意思知道嗎?想學我表姐,你可差得遠了。”


    “你!”


    蕭綿惱羞成怒地指著嶽清嘉,抬起的手還微微發抖。


    但也僅僅如此,她沒敢像蕭嫦那樣,直接訴諸於暴力。


    這蕭綿…更像是沒做好心理準備就出口找茬,卻沒想到碰到個不好捏的柿子,因而立馬就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收場的樣子。


    嶽清嘉拔開她的手,揶揄道:“說話就說話,伸手做什麽?你這爪子光禿禿的,也沒戴什麽好東西能炫耀,伸這麽長,不是白讓人笑話麽?”


    才說完這話,就忽然牆後傳來聽到有人‘咦’了一聲:“兄長?你在這做甚?”


    ——是康宛妙的聲音。


    正在鬥嘴的二女紛紛探頭去看,這才發現廊牆後居然有一套石桌凳。


    而那石桌凳上,坐著個風流俊美的郎君。


    他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兒,即使是被發現聽壁角,舉止也從容不迫。


    甚至在站起身後,還不冷不熱地瞥了她們一眼,語氣清涼:“本侯在此清幽之地賞景多時,有何問題?倒不知二位姑娘也約在這處‘敘話’”。


    這話暗含指責,讓蕭綿麵上一熱,她率先去福身認錯:“是小女擾了侯爺清淨,還望侯爺莫怪。”


    得,蕭綿這麽一低頭,弄得嶽清嘉也不得不效仿。


    她不情不願地跟著重複了一遍,然後,莫名其妙得了記冷得噎人的眼刀。


    看著離開的男人背影,嶽清嘉極懵。


    今天大家都吃了炮仗嗎?她怎麽接二連三碰到不友好的。


    倒是康宛妙興衝衝的,好像碰到什麽開懷的事兒,幾個箭步就跑了過來。


    見了康宛妙,蕭綿的臉上一僵,整個人慫色立現,幾乎是條件反射式地,臉上立刻掛上幅恭敬又討好的神色來,主動去給康宛妙福身問好。


    “蕭綿?你還在這兒做甚?”


    康宛妙神色古怪地瞧著蕭綿,又看看嶽清嘉:“你二人認識?”


    嶽清嘉搖頭:“不認識。”


    康宛妙問:“那我兄長怎麽說你們約在這敘話?”


    也許是怕嶽清嘉說出些什麽話來,蕭綿搶先回道:“隻是恰巧碰到嶽小姐罷了,我先告退了,二位慢聊。”


    蕭綿福過身,便匆匆退場。


    人剛邁步,康宛妙就大大咧咧地催促起嶽清嘉來:“快、咱們也該走了,姓駱那小子來了,咱抓緊時間,上場前再讓他教教,看那下半場該怎麽個打法。”


    嶽清嘉被她半拖著向前:“駱垣下值了?”


    康宛妙搓手,興奮得緊:“是啊,那家夥今天穿得可神氣了,你待會兒能不能幫我問他借那套盔甲來試試?”


    “……”


    二人邊走邊說,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下半場的比賽上,完全沒有留意到,對背的方向,本該走遠的蕭綿腳步放得極慢,一直支著耳朵在偷聽她們的對話。


    到更衣室後,換完衣裳的蕭綿計從心起,叫過丫鬟來,遞了個小紙包過去,又低聲吩咐了幾句,惹得那小丫鬟一臉驚恐:“小姐,你怎麽還留著這東西?而且這、這樣恐怕不好罷?要是被查出來了可怎麽辦?”


    蕭綿橫她一眼:“你悄悄放到馬槽裏頭就是了,怎麽就會被查出來?”


    小丫鬟竹兒麵露難色,低聲囁嚅道:“小姐,要不、要不還是算了罷?那嶽小姐本來也沒惹到咱們啊,人家一開始的時候,不是好聲好氣地關心你麽…”


    蕭綿看自己丫鬟的驚懼膽怯樣,仿佛看到了平日裏縮手縮腳的自己,她湧起極度恨鐵不成鋼的心緒來,氣惱道:“罷了,你既然這樣多的顧慮,那我也不強求,等二皇子納我時,你就待在蕭府罷,我自會讓姨娘幫我另外物色個膽大忠心的丫鬟,或是直接收了青蓉,往後行事也沒這麽麻煩。”


    竹兒聽了,急聲辯解起來:“不、不,小姐您誤會了,奴婢隻是想起姨娘的話來,姨娘不是說了,讓您千萬與人和氣相處,莫要惹事麽?”


    提起這話,蕭綿氣就不打一處來,激動之餘,臉都脹得有些發紫:“和氣相處?這麽些年來,我就是聽了姨娘的話,才對那蕭嫦諸多忍讓,教她以為我懼了她,這長年累月下來,她欺負我都成了習慣。方才她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你也見到了聽到了。她就是見不得我馬上要嫁給二皇子,心裏妒忌得要發瘋了,才那般折辱於我。”


    蕭綿振聲,繼續道:“還有那嶽清嘉,按品階來說,她不過就是個中書舍人的女兒,身份上本就低我好幾等,再說我馬上便要當上皇子側妃,刺她幾句怎麽了?她居然還不知好歹地敢還嘴,我要是不給她點厲害瞧瞧,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見竹兒還在猶豫,蕭綿頓了頓腳,逼迫起來:“主仆一場,你也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反正下半場比賽蕭嫦也有份,你要想繼續跟著我,蕭嫦還是那嶽清嘉,你自己選。”


    *


    綠地之中,一位少年身披寒光映霜的甲胄,正與兩位穿著騎裝的姑娘說著話,似是在分析著什麽。


    兩位姑娘聽得全神貫注,一個還滿眼放光,眼神時不時遊移到少年的身甲之上,貪慕之意不能更明顯。


    幾息後,隻見她悄悄伸出手,剛觸到那膊披,就被少年側頭瞪了眼。


    姑娘縮回手,若無其事地背到身後,衝少年露出個豪爽的笑來。


    而另一位身形較為嬌小的姑娘,則乖覺地認真聽講,睜著雙大眼睛頻頻點頭,遇不解之處,偶爾摸摸脖子、或是撓撓耳朵,神態嬌憨。


    半晌後,康子晉淡淡移開眼,問道:“那便是雲武將軍府上的大公子?”


    棲桐點頭:“這位駱大公子眼下在武學任教,聽聞,還是豐判監主動薦的職。”


    豐章弼?


    那可是個頑固不化的老頭,竟也會主動為人薦職,想來這駱大公子,很該是有些真本事的。


    再看這二人頗有些親密的樣子,尤其那駱大公子看那嶽府小姐的神情,一望便知,就是毛頭小夥子動了情的模樣。


    想來,是祝金早有動作了。


    康子晉扯了扯嘴角,拿起顆核桃來,在指間拋動著把玩起來。


    不久後,他再問:“你瞧他二人可般配?”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兒,般配不般配的,不是你親手點的鴛鴦譜嗎?


    第28章


    棲桐懵了好一瞬, 才反應過來,主子是在問哪兩個人。


    從看台上瞧下去,那三人仍聚在一起。


    身形嬌小的姑娘好像提了個什麽問題, 少年先是講解了一通,姑娘似是不大理解, 惹得少年紅著臉沉吟了下,像在懊惱什麽沒能說講明白。


    抓耳撓腮一會兒,少年好像特意換了個思路,又耐著性子重複起來, 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不耐。


    說實話,在棲桐看來, 忽視仍然蠢蠢欲動、想要上手摸人盔甲的自家小姐,認真交流的那二人,倒確是養眼的一對。


    是以,棲桐照實說了。


    康子晉聽罷,眸光清冷、喜怒不辨, 隻勾了顆核桃在指間轉了轉,忽而使力合握一下,沉悶的‘喀嚓’聲響起。


    他鬆開手, 慢條斯理地清著碎了的外殼, 再接過帕子來擦手,眉目間暈出些玩味來:“此女不止垂涎皇室, 有了這樣般配的小郎君,竟還再三來招惹本侯,你說…她到底是當本侯眼瞎心盲,還是當本侯好糊弄?”


    再三撩撥於他,手段伎倆皆拙劣不堪, 如今更當他的麵與旁的男子親近,這嶽府小姐,實在是好得很。


    而棲桐聽了主子的話,認真揣摩了番,卻給出了另一個猜測:“屬下倒是覺得,嶽那府小姐這般作態,極有可能是有心如此,想讓侯爺您…吃醋。”


    康子晉擦手的動作頓了頓,過了會兒,幾不可聞地悶笑一記,遞回巾帕,再單手撐額,斜靠在椅側。


    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這樣,便想讓他吃醋?


    他若對她生了那份心思,今日或許還可能會有醋意,但抱歉的是,他對她,可並無多大興趣。


    這回,康子晉徹底抽開目光,遠眺到東側一處青石橋上,承靜郡主正帶著位婀娜瘦長的女子,在與梁旻攀談。


    他微微眯起眼,與棲桐辨認了下,那麵容清麗的女子,正是阮相府上的小孫女,名喚阮靈韻。


    比起囂張無腦的周如清,這位阮小姐,才是他那位皇後姨母最為中意的兒媳人選。


    畢竟宰相總百官、平庶事,這樣的官職,可比樞密副使要尊貴得多。


    聽聞這阮小姐對致弟也曾芳心暗寄,奈何聖上多番暗中阻撓不說,明麵上還數次裝傻,以推拒賜婚之事。


    無奈之下,他那皇後姨母才退而求其次,定了那周如清。


    而今日,卻由承靜郡主出麵,主動給這梁旻和那阮府小姐創造機會…


    康子晉心內哂笑,同樣是親生兒子,聖上這心,可真是偏得沒邊了。


    *


    坐了一會兒,等旁邊座位的人回來了,康子晉歪頭看他一眼,明知故問地取笑道:“更個衣罷了,怎麽去了這麽許久?可是又被哪家姑娘給纏將上了?”


    梁致默然飲茶。


    康子晉莫名興致高漲,繼續噙著笑調侃:“致弟還不如將那周如清給帶來,有她在,倒不會有那麽多姑娘壯著膽在各處等著,想與你偶遇一番,橫豎你行動也自如些。”


    梁致放下茶盞,苦笑了下:“表兄莫要打趣我了,有她在,我更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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