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夫君身為中書舍人,平生讀盡聖賢書的人,對兒女的品行也多有要求,自是看不慣女兒這樣跋扈無狀,令姊妹失和,便一改先前的和悅,端起臉來對她,寄望於她能反省。


    隻是夫君這樣的行為,卻更讓嘉嘉生了誤會,以為他一心偏坦慈月,一度鬧得越發凶。


    而夫君卻仍是不動如山,她再鬧,他便取家法,單是禁足、罰抄這樣的懲罰,嘉嘉這兩年可是沒少領。


    到底是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肉,她也不忍心看女兒受罪,便私下替女兒說了情,讓夫君諒她年幼不知事,莫要過度責罰。


    可夫君當時肅著臉說了:“她若是心性這樣狹小,容不得人,再縱著她,日後隻等她惹出亂子來。這盛京城遍地王侯貴戚,她若隻是淘氣惹了事,你我還可護上一護,可若是開罪什麽了不得的權貴,就怕你我拚了這一身皮肉,也搭救不得。”


    她當時啞然半晌,後又想起,女兒再過個幾年也要到議親的年紀了,若因脾性不好壞了閨中名聲,今後也阻了她的大好姻緣。


    她們嶽府的門第雖算得上清貴,夫君卻到底沒有多少實權。


    雖說自己心裏也不盼著嘉嘉上嫁王侯之流,但若能嫁個握有權秉的夫婿,外出參加雅集飲宴時,麵上總也好看些。


    畢竟自己這個女兒,是個喜歡熱鬧,又愛好聽奉承話的。


    隻是嘉嘉這次,確實錯得離譜了,竟然私下聯係了紹通彭家來接慈月。


    那彭家都是些什麽人?個個不懷好意,尤其是彭家那位葉老太君,最是個偏心眼的。


    自打幾年前,慈月的父母相繼離世後,她便更沒了顧忌,不僅私自把慈月父母的家財過給了其它子女,甚至把孫女身邊伺候的仆婢,都給換成了刁鑽的惡奴。


    慈平那孩子也是個懦弱膽小的,他身為大房長子,更是彭府的長孫,不僅任由祖母拔弄,還在葉老太君的示意下,娶了個粗鄙勢利的商女做正妻,成婚後整個人越發蔫巴了,隻知蒙頭讀書仕進,對胞妹的遭遇也視而不見。


    那曾氏一心隻想討葉老太君的歡心,仗著得了葉老太君看重,便刻薄在室的小姑子,不僅克扣慈月的例銀,就連她的嫁妝也想貪到自己手裏。


    最為可氣的是,那葉老太君的長女生了個天性癡呆的兒子,雖年近弱冠,言行卻與幼兒無異,整日裏口涎橫流、追雞逐狗的,聽說就連照顧他的仆婦小廝,都對他厭煩得很,這樣一個郎君,自然沒有人會願意將女兒嫁給他。


    可那祝彭氏見兄嫂俱亡,便對外甥女動起了心思,一心想把慈月配給自己那傻兒子,為他誕下子嗣。


    兒女裏,那葉老太君最疼的就是祝彭氏,對這個長女從來都是無有不依的,聽了長女的想法,她當即給慈月身邊照顧的婆子下了令,讓把慈月的貼身玉佩拿給了長女,就當是交換姻緣信物,訂下了這門親,隻等慈月及笄便擇日完婚。


    兩年前,慈月及笄之際,便在及笄禮上,聽葉老太君當眾親宣了這事,她自是心顫不已,可無論怎麽哭求不願,那葉老太君卻是鐵石心腸,把話給說死了,這事沒得更改。


    無奈之下,慈月隻得偷偷求了兄長,幸好慈安還有些良心,知道姑母家那位表弟不是什麽好歸宿,便借省試之機,偷偷到盛京城把這事告知了他們夫婦。


    聽聞外甥女受了這樣的對待,夫君氣憤難當,不惜告了假,親自帶人去紹通把慈月給接回來了。


    這事怎麽說,都是那彭府不占理,且夫君是個京官,他彭家最高的官,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地方知縣罷了,見夫君親自出現,哪敢反駁半分,隻能乖乖給慈月收拾了行李包袱。


    而那幾個刁奴在葉老太君的暗示下,本想跟著一同進京的,幸好夫君看出了不對,一個也沒帶,隻清點好了慈月的嫁妝,一並帶到了京城,打算就這樣把她當女兒養起來,再在京中為她尋一門親事,離得近,也方便照應。


    可嘉嘉竟然…


    鍾氏搖搖頭,敲了敲前麵的車壁,低聲道:“再快一些。”


    第4章


    ---


    感受到鍾氏無聲指責的目光,嶽清嘉一路垂著頭,看起來是在反省,實際是在造羊。


    日!這關她什麽事?明明是她前頭那個作的妖。


    原主的身份,是《君王的掌心寵》裏女主彭慈月的表妹,而這書裏的男主,則是當朝二皇子——梁致。


    嶽清嘉看的那兩章,剛好在交待男女主的相識,是個雙向的一見鍾情故事,畢竟溫潤清貴皇子x嬌軟良善小娘子,也是常見的設定了。


    聽聞男主被賜了婚,原主這個二貨也在心裏幸災樂禍了好久,近來遇到女主,總是要陰陽怪氣地拿話使勁戳她的傷處,又好死不死,給自己爹爹撞見,當場喜提十天的禁閉。


    好容易解了禁,適逢其父隨帝南巡,沒兩三個月回不來的那種,原主便憋了個壞,偷偷給彭家遞信,把彭慈月的事給說了,附言她在盛京城名聲已壞,再難找婆家,讓她們接回去安置。


    ——還貼心地告知了自己老爹不在府上的消息。


    按信數數日子,今天,彭家派來的人就會到盛京,為了防止老娘壞事,原主還特意提前跟老娘撒嬌說想去莊子上住幾天。


    嶽清嘉:“……”


    艱難圍笑。


    原主瘋球了,真是又蠢又壞。


    《君王的掌心寵》,品品、品品這個名字,不用想也知道男主登基後,倆人會甜甜蜜蜜在一起給全國子民撒狗糧的啊!


    況且別說以後了,男主眼下可是當朝二皇子,你悄沒聲地聯合壞人,把女主neng回老家被一群奇葩親戚擺弄,二皇子能放過你?


    掌心寵啥意思明白嗎?就是女主新陳代謝掉了一根頭毛,男主都要心疼半天的那種。


    居然這麽大膽搞女主,看來這角色特麽是個炮灰,在原書裏估計一章就領了盒飯的那種。


    嶽清嘉已經能夠想到自己的悲慘結局。


    大概是女主受了大罪,男主怒而開殺,這殺人的名單裏,鐵定有自己一份。


    想她前幾天還嘲笑別人是炮灰,原來自己也是個炮灰!


    她不會剛好就因為這事領了便當罷?


    …小摸仙保佑。


    如果她真去了天堂,希望天堂不用上班,如果非要上班,希望有雙休、有五險一金,有下午茶有年終獎、沒有團建沒有加班…


    嶽清嘉在越來越頻繁的顛簸中咬著牙死撐,再難受,也得趕緊回到府裏阻止那些人帶走女主,扳正原身這個找死小能手犯下的錯…


    *


    都京城內,嶽府。


    彭慈月慘白著臉,不可置信地問前來傳話的人:“你方才說什麽?”


    那婆子垂首道:“回表小姐的話,您本家的姑母與嫂子來了,說要接您回紹通,這會兒在正廳等著您呢。”


    彭慈月臉色一變,指骨都繃得緊緊的。


    長輩來了,她斷沒有不出去見的道理,若是舅父舅母在,她是不怕的,可、可這會子她的心跳得急促,整個人惴惴不安的,不知道她們來是為了什麽事。


    明明康侯爺也勸她放棄,她也知那人已無可能,卻還是放不下,日夜牽掛惦念間,害自己感了風,不能與舅母表妹一道去莊子上,早知道,她就該強撐著這幅病軀跟著一道去才是…


    許是一時間憂思太甚,彭慈月捂著帕子咳了兩聲。


    樂冬忙過來幫她拍背,也是擔心得不行,便問道:“小姐,要不,奴婢去回了她們?就說小姐臥病難起,實在無法麵見。”


    彭慈月順過氣來,又接著樂冬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搖頭道:“以我姑母與長嫂的性子,必是要衝進後院來的,罷了,我去就是,好歹這是舅父府上,她們應該會顧慮些。”


    換了見客的袍衫,彭慈月帶著一臉病容去了正廳。


    剛上了牙道,便見廳中坐著兩名婦人,年紀稍大的那個肩膀瘦狹,頸子有些歪,正端著盞茶在喝,而年青些的那個,則撓著自己的肘彎,正昂著個頭東張西望地到處打量。


    這二人,正是自己的姑母祝彭氏與長嫂曾氏。


    老遠見了個盈盈弱弱的身影走近,曾氏便怪聲怪氣,塗著脂粉的一張扁臉要笑不笑地刺道:“喲,妹妹現下可真是好大的架子,竟讓姑母與我等了這麽久,嫂子我還當今兒要等這日頭落下去了,妹妹才會移駕來接見呢。”


    她聲音尖利,穿透性極強,彭慈月一聽這熟悉的聲音頭皮就有些發怵,連忙快走幾步,上前去給這兩人福身行禮。


    祝彭氏離了坐,眉語目笑地攙起彭慈月。


    兩年沒見,這個侄女越發風貌楚楚,鮮妍靜美了,麵對自己打量的視線,眼神還顫顫巍巍地躲閃起來,這樣綿軟性子的小姑娘可最好拿捏了,不是剛好配她的宏兒麽?


    想到自己的長子,祝彭氏越發急切了。


    她拉著彭慈月的手不願放開,看了看跟在她身後的婢女,毫不客氣地吩咐道:“去將小姐的行李收拾一下,馬車已經在外麵等了。”


    彭慈月駭然一驚:“姑母?”


    祝彭氏幫她扶了扶發間的步搖,裝出愛憐的模樣來:“好孩子,你祖母上月間染了重病,現下還在榻上將養著,近來日日惦念著要見你一麵,我便與你嫂嫂特意來接你回去的。”


    彭慈月僵硬地抬頭,怯聲道:“祖母病了?怎地、怎地未聽兄長提起過?”


    長輩病重,她做人孫女的,自該前去侍疾奉孝,可一想到祖母曾對她做過的事,她隻覺齒冷,心下自然多有提防。


    可她細細觀察過姑母與長嫂,發現她們臉上,分明沒有半分憂色。


    彭慈月的心跳直直下墜。


    曾氏撇撇嘴,冷哼一聲:“你兄長忙著解試呢。”


    沒用的東西,省試都過不了,又要白白浪費至少三年的時間。


    她當初嫁進彭家時,還滿心歡喜,以為自己真可以撈個官家夫人的位子坐坐,誰知那廢材是個終日吃腐的悶葫蘆,還這般不濟,一個功名考了又考,淨花自己的銀子了,半點榮譽沒給她掙著。


    好容易得了個舉人的名,省試卻沒能過了,又得灰溜溜地從會試開始考。


    還好這遭來前,姑母說了,要是能把自己這小姑子順利帶回去,嫁給她那癡兒,小姑子的嫁妝她能得一半!


    曾氏心念一動,又出聲道:“照我說呀,撿幾件換洗的衣裳就成,那剩下的行李就留一個婆子慢慢收拾,咱們趕路要緊,老太君眼見病得一日重過一日,也不知能留多久…”


    曾氏作勢抬帕子抹了抹淚,迎上祝彭氏帶著笑意,明顯是讚賞的眼神,心中越發喜了,一不留神把記著的事給說了出來:“對了,還有月姐兒的嫁妝,也一並隨咱們的車走罷。往後啊,月兒妹妹就好好待在紹通,再不用這麽山長水遠地跑來寄居人下了。”


    聽了這話,彭慈月的心間猛然一悸,杏眼瞬間睜得滾圓。


    祝彭氏見了,立馬剜了曾氏一眼,暗罵了聲“蠢貨”。


    她正想去給彭慈月安撫、兜圓幾句,彭慈月卻大力脫開了她的手,退到了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死死絞著帕子問:“祖母…可是真的染了病?”


    祝彭氏裝出一幅強顏歡笑的樣子:“月姐兒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我們還能拿這等事情開玩笑不成?”


    聽她這麽一問,曾氏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漏了陷,隻好幹笑著附和祝彭氏:“是啊,月兒妹妹怎地這樣問?這事定然不假的…”


    彭慈月直直地盯著曾氏,見她眼神飛來飛去的閃爍不定,更知自己不能就這麽聽信她們的話。


    彭慈月眼睫亂顫,垂首掂綴了幾番,對那二人扯出一抹笑來:“既是祖母身體染恙,慈月自該在床前侍疾的,隻是慈月寄居此間時日不短,受了舅父舅母諸多照拂,怎能不說一聲便離開,必得當麵拜別才是…”


    祝彭氏見她雖聲音細若蚊蚋,態度卻是很堅定,擺明了不會就這麽隨她們走,看她的眼神便微妙起來。


    姑侄二人就這麽僵持了幾息。


    那曾氏本就是個粗淺的魯莽性子,見這樣僵持,便存了幾分試探的心。


    她附到祝彭氏耳邊,輕聲道:“姑母,那嶽府小姐的人說了,今日她與嶽夫人都不會在府上,姑母何必跟這丫頭說這麽多話。長輩病重,這丫頭本就該去侍疾,況且咱們又是本家的人,要帶回自己家的姐兒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聞此,祝彭氏的眸中閃過細碎精芒。


    確實不能再拖了,她的宏兒已二十有二,若是這回再成不了事,宏兒當真要一輩子打丁了。


    祝彭氏狠了狠心,雙眸一凝,看向彭慈月:“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她點了特意帶來的兩名粗使婆子:“把小姐帶去馬車上。”


    那兩名婆子是做慣了這種事的,她們配合得當,迅速圍住了驚惶間欲往外跑的彭慈月,四隻鐵鉗一樣的手很快就箍住了她。


    而祝彭氏則寒著臉,盯住想要上前幫忙的嶽府仆婢:“這是我彭府家事,諸位還請拿清楚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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