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羽問:“媽,是不是要花很多錢?媽您放心,我一定可以繼續打球,我欠您的將來都會還給您。”    蕭媽媽搖頭:“不是錢的問題,如果你一定想要繼續打球,你媽媽砸鍋賣鐵、把自己賣了都會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小羽,你從來沒有欠我什麽,是媽媽以前沒有照顧好你,所以你才會體弱多病。”    鍾全海在手術前一天終於過來了一趟。出乎蕭愛萍的意料,這人這一次竟然帶了錢過來,把手術和住院費用的大窟窿全部填補上了,說是國家隊往年的津貼費餘額,正好挪來給蕭羽治病。    鍾總拍著胸脯,言辭之間甚為懇切。這孩子是個人才,咱們國家隊的教練組都不願意也不會就此放棄他啊!蕭羽這個手術一定要做成功,這孩子的後續治療和康複費用國家隊也會負責到底!所以愛萍你不要傷心了嘛,孩子有我們照顧絕對不會有問題!    蕭媽媽眼中的光芒閃爍不定,窗外火燒雲一樣的紅楓林映紅她的臉頰。她對兒子也欠了一個坦白。        第91章 抉擇與坦白(下)        蕭愛萍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動,鍾全海這人難得雪中送炭,困境之中願意援手和提攜,看起來當真是很中意和重視小羽打球的才能。自己以前或許是太要強、太別扭了,沒給別人留機會。    有些事情瞞了小羽,也瞞了鍾全海。    等到寶貝兒子過了這道檻,心髒恢複足夠的承受能力,或許應當告訴小羽實話。兒子已經二十歲,成年了,可以自己做選擇。    鍾全海這個男人蕭愛萍倒是沒有太過放在心上,有他沒他反正日子都照樣過。兒子永遠都是最重要的人,對她來說唯一重要的人。    鍾總在沒人的地方湊上頭來,愛萍啊,咱倆的事,你也別忘了哈,你知道我一直記掛著你,我這跑來跑去的都是為了你啊!    展老板給隊裏送了一筆讚助費,特意說明是給隊內受到傷病困擾的知名運動員的醫療費用,雖然沒有指名道姓說就是給蕭羽的,但是鍾總也明白那個意思,隊裏現在當紅頭號傷病員正躺在醫院裏等著用錢的就隻有蕭羽。    展翔他爹八成是擔心他家翔子的前途。李桐已經傷退淡出,這回蕭羽又折在賽場上了。展二少也是夠倒黴的,或者說沾上他的人都夠黴的,生活裏隻聽說過克夫,克妻,還沒聽說過“克搭檔”的人呢!    所以蕭羽這小孩的病,隊裏還是需要用心對待,若不然都不好跟展老板交待。這筆錢正好拿來填上蕭羽的治療費用,順便還能在蕭愛萍麵前賣個好處。鍾總覺得這事辦得十分妥帖,自己不愧是統率一支奧運冠軍隊伍的“總”,各方各麵都能照顧周全,合情合理的統籌與安撫。    手術室門口,蕭媽媽接電話已經接了好幾次,大部分都是小輝輝的來電。程輝前些日子被省隊召回訓練去了,電話是半小時一趟,不住地打聽,小鳥出來了嗎,手術做完了嗎,成功了嗎,他醒了嗎。    展翔的手機也叮叮咚咚響個不停,不時有隊友和熟人打電話來探病。他嫌煩,這時候沒有心情與旁人講話,不想回答任何關於蕭羽手術情況的問題,幹脆關掉電源。    蕭媽媽欲言又止,終於忍不住說:“小翔,你從昨晚上就一直陪著,還是回家去睡一覺,等小羽出來了,我打電話告訴你。”    “不用,我等著。”    “你去給自己買頓飯吃,小羽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你不要著急,嗯?”    “謝謝阿姨,我不餓。”    “去吃個飯,好好休息,別把自己的身體累垮了。別讓你父母知道了替你擔心著急,聽我的話。”蕭媽媽的口氣溫婉,卻不容置疑。    蕭愛萍心頭疑惑,卻又不好意思刨根問底。    這男孩看起來性格挺穩重,說話簡短而客氣,透出某種並非刻意為之卻是融在骨子裏的含蓄內斂,不像小輝輝那猴孩子嘴巴甜會哄人,人前人後是蕭阿姨長、蕭阿姨短、蕭阿姨您最好最親最愛我了,特別會來事兒。    可是,小羽的朋友……難道不是程輝嗎?    小輝輝那孩子就夠讓人無奈揪心的。這個展家的公子爺算是怎麽一回事?    展翔被蕭媽媽“趕”出了樓道,哪裏也不願意去,一個人在醫院大樓下的小花園裏坐著。    深秋季節,滿院落的紅楓樹,楓葉被金黃色的夕陽染成半透明的血色,露出埋在葉肉間的筋脈。展翔看得有些恍惚,那仿佛是蕭羽身上的青筋血脈,流淌出汩汩生命力。    李桐提著兩大兜子營養品和水果跑來,停住腳步:“呦?翔子,你怎麽坐在這風口上,你不冷嗎?外套都不穿上?”    展翔木木然地抬頭:“唔?桐哥,你怎麽……”    “小羽毛不是今天做手術嘛!我打你的電話也打不通,我過來瞧瞧這手術做得怎麽樣啦?”    “哦……”    “咳呦,這小孩真讓人揪心……還有你!翔子你也不讓老子省心!”李桐抬頭望一望住院樓的一大排窗戶,又低頭看看風口裏坐著的這一尊冷麵大神,無奈隻得坐下陪翔草一起吹冷風。    “我怎麽了麽……”展翔埋頭哼唧,聲音綿軟。他這時候的確四肢無力,特別脆弱,經不得一丁點刺激。    “你……你挺好。”李桐笑笑,拍一拍展翔的肩膀,手掌用力捏住,“翔子你別鬱悶了,我跟你說個好事。”    “什麽?”    “老子聽上邊的人遞的話,這回全運會,咱們這支隊伍大獲全勝,史無前例地包攬了男團,男單,男雙和混雙四塊金牌,而且這次解放軍隊金牌榜總成績排在第二位,總政治部要給咱們這幫人犒賞慶功!”    “哦。”    “這次八一隊的乒乓球羽毛球射擊籃球排球田徑這幾支隊伍,就咱們發揮得最出色,所以可能要給咱們男隊的主力陣容記一項集體二等功!好事啊翔子,你還沒立過功吧?我也沒立過,軍功章從天上掉下來了你趕快伸手接著吧!”    展翔眼前驀然閃過一道白花花的柔光。那是腦袋上捂著大毛巾、身上隻穿了一條小內褲的蕭羽,紅彤彤含羞帶怯的臉蛋,膩膩歪歪地蹭在他身側,耍無賴地說,翔哥,我是你的另一半,我要分你一半的軍功章嘛……    小羽毛在毫無征兆之際張口求愛的傻樣兒,把展翔嚇了個半死。現如今回想起來,當日的情景在記憶中揮發出一股無比甜美芬芳的味道。滿眼紅彤彤燃燒的楓色,仿佛都沾染上了蕭羽身上汩汩幽甜的血氣,最終釀成喉間一口甘潤的蜜糖,滋味綿長不絕。    展翔的嘴角卷起,笑了,眼底卻忽然湧出水霧。    軍功章終於拿到手了,好想好想小羽毛。    你若是有一天真的倒下,誰來與我分享收獲的一刹那功成名就的幸福,誰能像你這般喜吾所喜,痛吾所痛,誰還會像你這樣懂我和愛護我……    成功絕不是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頂峰,而是有人陪你一起站在人生的頂端。    李桐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怎麽了,翔子?”    展翔用力吸了吸鼻子,搖頭:“沒事。”    李桐歪頭看著這人,評價道:“你也太在意小羽毛了。”    展翔嘴硬:“我有嗎?”    李桐笑:“咱倆誰跟誰啊,僅次於你和小羽毛的黏糊程度了吧哈哈,你以為老子看不出來啊?”    “……你看出什麽啊?”    “看出你喜歡他唄!”    “是,我是喜歡他,我特喜歡他。”    展翔驀然扭過臉,望著李桐,眼神平靜清澈,像是下定了決心,又像是對李桐下保證、立軍令狀,用力點了點頭:“我特別特別喜歡小羽。”    李桐挑眉,沉默了半晌,眉間眼角的笑容緩緩斂盡,輕聲說:“翔子,你逗我玩兒呐?”    “沒有。”    “你說真的?”    “嗯,小羽他是我的……‘朋友’。”    展翔在朋友二字上加了重音,李桐聽得很明白。    這人一拍腦門,向後仰去,脊背重重撞在花園長椅的木頭靠背上,哐當一聲,胸部中彈了似的。李桐低聲罵道:“唉呦我操……這他媽的……”    “怎麽了?”展翔窘迫地咽掉口水。    李桐拍著大腿吆喝:“老子得趕緊回去跟我媳婦說,那個什麽藝術體操隊的你們北京的小同鄉,一米六八窈窕淑女門當戶對美貌如花的,不用給你小子介紹了!趕緊給拒了拒了!”    “……”展翔無語。    “你嫂子還成天惦記著給你介紹女朋友呢!……咳,其實不是她張羅,是那些惦記你的小姑娘太多了,簡直無孔不入啊,三繞兩繞得就繞到她那裏去了,她手裏現在攥了一副撲克牌,精挑細選,長得不美的、身材不好的、家世門第太不般配的已經先幫你剔出去了,還說要給你辦個私人聚會選秀活動呢!”    “那個……桐哥,你不想說點兒什麽?”展翔的耳朵根泛紅,顯然有些心虛。他今天是憋悶至極以至於脫口說出了真話,說出來的話就咽不回去。李桐的反應出乎他意料,他不知是該後悔還是該慶幸。    “你小子還想聽我說啥啊?”李桐抖動肩膀,看著展翔,搖頭笑出來,“我早就看出來你他媽的特別不對勁!你滿臉滿身都寫著六個大字——‘我喜歡小羽毛’!瞎子都能看出來!”    展翔不服氣地嘟囔:“我有那麽明顯麽?”    李桐狠狠地點頭,下巴頦杠杠地磕在胸脯上:“有,你絕對有。”    “不就是那天,他昏倒了,我抱他了麽……”    李桐用手指戳他:“你何止是抱著小羽毛的腦袋不撒手啊?你那天哭得梨花帶雨的可憐相,台上政委團長什麽的都盯著你呢,我都想撲上去捂住你的嘴,怕你嗷嗷地扯著嗓子嚎出來!    “哼,當初老子韌帶折了的時候,你可沒掉過一滴你那值錢的金豆,倒是氣勢洶洶地摔爛了一把鈦合金拍子。你自己嚐到滋味了吧?這就是區別,你小子厚此薄彼得也太明顯了老子都不稀罕跟你計較!”    展翔把一張熱氣騰騰的大紅臉埋在手掌心裏,被李桐數落得抬不起頭來,兩隻耳朵的顏色像煮豬肝。    “其實這種事吧……其他隊伍裏肯定也有,但是沒有人敢晾在台麵上。翔子,你以後遇事悠著勁兒,你眼瞧著名氣越來越大了,領導、教練和媒體都要防著,別因為這種事讓自己吃虧。而且,你畢竟比小羽毛大幾歲,平時在隊裏說話辦事要多注意分寸!”李桐拍拍他的肩膀,恢複了那一張老大哥的麵孔,不放心地一個勁兒叮囑。    展翔點頭,心裏壓的那塊大石頭終於滾走了。人承受不住壓力的時候就容易犯這種極端自私自利的毛病,拚死也要再拉一個墊背陪綁,桐哥就是最合適的人選。小羽毛把壓力丟給了他,他再一轉手把這顆大驚雷丟給李桐。    李桐湊近他,緩和的聲音裏透出感慨:“其實老子也明白,這次小羽毛病這麽嚴重,你還堅持跟我打完全部比賽,幫我拿到這塊單項的金牌,掙到了這份軍功……我知道你在場上打球的時候心裏憋得挺難受的,辛苦了啊,翔子。”    展翔垂下眼睫,搖頭:“不辛苦。應該的。”    “好兄弟。”李桐一隻手捏住展翔的後肩,用力按住,眼裏難得閃過一絲嚴肅和莊重,轉瞬又換上笑臉,“你和小羽毛你們倆,哎呦喂,在場上打球的時候那感覺就特別襯,真般配啊!你和小羽都這麽年輕,在隊伍裏的年份會很長,別急於一時,趁著年輕先出成績,等以後離開球隊,想怎樣發展都方便……翔子,真心跟你說一句話,別給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無論是比賽成績,還是感情,真的。”    “嗯,我知道了……謝謝桐哥。”展翔點頭,眼球發澀,喉頭抖動。    一句“別給人生留下遺憾”,說得楓樹下坐著的兩個人眼眶都紅了,各自扭過臉,靜靜地望向遠處,任憑心頭潮水翻湧澎湃,覆沒千山。    誰不曾擁有青春年少,誰沒有沉浸過夢想激情?漫漫一條長路,不怕挫折,不怕血淚,怕隻怕夢斷沙場塵埃,怕隻怕無人攜手並肩前行。我們心底奢望的就隻是同伴的一聲鼓勵,愛人的一個笑臉,支持心底最純粹的信念和勇氣,決不放棄,繼續前進!        第92章 羽毛回歸        這一年冬天,總局的各支運動隊紅紅火火熱情高漲地奔赴高原,投入新一輪的海埂冬季集訓。    蕭羽留在北京修養,進行手術後的康複性運動。他大病初愈後的心肺功能不適合昆明高原的缺氧狀態。    被迫與展翔再一次分隔兩地。    翔草臨走時依依不舍,在蕭羽的病房裏逗留了整夜,將這人全身上下剝洗幹淨,在床上擺成個“大”字型,扒開皮膚找金子似的,從頭到腳認認真真檢視了一遍,恨不得把蕭羽腳上每一粒圓圓的腳趾豆啃下來,嚼一嚼,吞進肚去。    手術很成功。    這一次是在蕭羽左側的腹股溝處做了靜脈刺穿,把電極導管探入心房,釋放電流,阻斷消融那一條幾乎取了他性命的多餘的血管。    這類手術無需開刀,創傷口很小,不傷元氣。反倒是胸腔裏受壓斷裂的那兩條肋骨,更加折磨人,迫使蕭羽不得不穿著彈力繃帶小胸衣,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填了一肚子的中藥和各種補湯,骨頭長好之後才能慢慢地恢複運動。    護士長捧著藥盤進屋:“小羽毛,把褲子脫掉我檢查啊!”    蕭羽把被子拉高到下巴,哼哼著說:“姐,我脫掉……你要看的啊?”    護士長笑眯眯地眨眼:“可不是要看的嘛,我不看著我怎麽給你的創口上藥呢?”    “人家怪不好意思的麽……”蕭羽臉蛋上的肌肉不停顫動,對護士長阿姨投去窘迫的一笑,五官都皺成包子褶。    護士長的眼珠閃出陰測測的光芒:“小羽毛你還害臊呐?大姐我早就看過了!你手術的時候我特意和同事倒了班,專門排你那一台手術給老主任打下手,你在手術台上啥樣子我全都看見了!別害羞了,趕緊給姐脫褲子!”    蕭羽得得瑟瑟地把病號服褲子褪下來,用大棉被蒙住紅彤彤的臉。在一旁觀望的展翔如臨大敵,哀怨的眼神盯牢護士長的兩隻手,眼睜睜地看著怪阿姨掀開小羽毛的內褲摸來摸去,滿腔悲憤化作無聲的呐喊:我的,那隻會動會翹會搖晃的小鳥是我的……    護士長前腳才出門,展翔動作麻利地將房門反鎖,撲上床去,把蕭羽遭人染指的部位重新摸排了一遍,用掌心的溫度暖住小鳥,抹掉旁人留下的一切指痕手跡。    蕭羽哼唧:“哎呦,幸虧這醫院的護士都是女的。”    展翔眯眼:“女的有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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