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麽?”孟宗揚不明白,賜婚不是很容易的事兒麽?“當初長興侯與長興侯夫人成婚之前,您為了讓長興侯快些入朝為官,不就曾有意為他們賜婚?”


    皇上又瞪了孟宗揚一眼,“我或皇後給朝臣賜婚,前提是兩家已有意結親,怎麽連這些都不懂?我有意給長興侯夫婦賜婚之時,他們已定了親事。”亂點鴛鴦譜給臣子賜婚的天子,不是吃撐了太閑就是昏庸之輩。


    “原來是這樣啊。”鬧了半天,皇上賜婚是錦上添花,該走的過場還是要走。孟宗揚在心裏長歎一聲,一切還是要按部就班地來。


    孟宗揚又想起了宋清遠和楊文慧的婚事,仍是不明白,“臣聽說,皇後曾有意為宜春侯和靜慧郡主賜婚,照皇上這說法,也不行,是麽?”


    “那是空穴來風,不能當真。”準確地說,皇後不過是給人施壓,嚇唬嚇唬人而已。皇上提醒道,“這種事就別去後宮招人煩了。”索性給了孟宗揚準話,不然他真幹得出去求皇後的事兒。


    孟宗揚有氣無力地道:“臣明白了。”


    “真想走捷徑的話,等你休沐之時,去問問祁先生的意思。”皇上也快服氣了,三言兩語能把他惹得又氣又笑的,也隻有一個孟宗揚。


    孟宗揚腦筋轉了轉,眉宇舒展開來,“多謝皇上指路!”


    末了,皇上問了一句:“柳家五小姐願意嫁你?”


    孟宗揚當然不能含糊其辭,“願意的。您也清楚,我與她也算是有些淵源了。”


    淵源?小女孩兒隨手給人一錠金子的事兒也叫淵源?皇上腹誹著,可不管怎樣吧,身邊的少年人娶個情投意合的女子總是好事,也就沒說什麽。


    **


    從十七開始,裴奕就又恢複了早出晚歸的生活,抽出時間來,將手裏部分產業交給葉潯打理。他留在手裏的,是能獲得暴利的幾樁買賣,也是這兩年私下運作起來的,連太夫人都不知情。


    裴奕倒是沒瞞著葉潯:“不讓娘知道,也是怕她擔心。越是利益大的買賣,越是容易出事。等你先把家裏家外這些理順了,有經驗了,我再讓你全盤打理。”


    “你就別打這種主意了。”葉潯笑道,“家裏家外這些事,再加上我的陪嫁,已經讓我不得閑了。那些賺大錢的事由你自己管著就是,我一沒精力二沒時間三沒能力,還是找個可靠的人幫你管著就行。”


    “也行,那就過幾年再說這事兒。”


    葉潯去年先後經葉夫人、江氏指點,再加上太夫人教給她的都是一些訣竅,她的珠算心算都已算得嫻熟,合賬時的速度快了很多,聽管事一麵報賬一麵就算出總數來。管事們見她既是行事強硬又精於算術的主母,自然不敢有一絲欺瞞。


    內院外院不過是這些賬本上、人情來往的事,至二月中旬,葉潯已將家裏家外的事都理清楚了。


    饒是太夫人這種飽經滄桑行事練達的人,也對葉潯刮目相看。


    葉潯卻無絲毫得色。本來麽,她可是積累了兩世經驗的人——雖然兩世相加也沒或多少年,到底是不同於常人。例如用人極少出錯,這份眼力是前世在宋家練出來的,而今生著力學的則是算術,彌補之下,才有今時光景。


    忙完這些,葉潯開始給柳之南尋找鋪麵。


    她手裏兩個鋪子,一個賣幹果時鮮,一個專售材質、做工中等的家具,從柳家傳到自己手裏,已經算個可以長久發展下去的字號,絕對不能動的。


    裴奕和太夫人手裏的鋪麵,以藥店、糧米鋪子居多,每年進項都很好,也不能動。


    雖然她篤定柳之南是做買賣的料,但是別人不知道,若看她不管不顧地幫柳之南,少不得會說她草率,所以平時還是要拿捏著分寸行事。


    斟酌半晌,在南大街租了一個鋪麵,租期三年。若是日後生意興隆,或是立個十年二十年的契約長期租賃,或是直接買下來就好,到時隻看怎樣更劃算就行了。


    不論是打著裴奕還是柳家的名號,辦事都很容易。柳之南那邊也已說動了柳夫人,允許自己試試。


    葉潯去了柳府一趟,告訴外祖母,鋪子的事交給她,讓老人家不需費神。


    柳夫人最初聽說葉潯打理著裴奕內外諸事,是捏了一把汗的,可這些日子過去了,葉潯一直做得順風順水,固然有裴奕幫襯的原由,可若換了常人,也不可能迅速上手到這地步。是因此,相信葉潯的能力,便撒手讓她和柳之南籌備鋪子的事。就算賠了,她再私下給外孫女梯己錢補上就是。


    葉潯忙著給柳之南選夥計、修繕鋪麵、準備陳設等等瑣事的時候,柳之南抓緊向柳夫人取經,把柳夫人壓箱底的配方都討要到手裏,潛心學習。


    要讓柳夫人說心裏話,柳之南固然有倔強人性衝動的時候,卻是很聰慧的,最起碼調香這件事上,很有些天賦。


    柳夫人與柳閣老一樣,願意跟前的女孩子們多學些一生受益的東西,識文斷字最好,但對那些附庸風雅關乎風花雪月的東西,甚至是不願意她們染指的。那些隻能閑來作為調劑,對持家一點幫助都沒有,甚至還會讓人慢慢形成孤芳自賞或是不知深淺的性情,何苦來。由此,也就用心點撥柳之南,一心一意讓這孩子如願。


    葉潯時不時地回一趟柳家,從而聽說了一些事。柳家不同於別家,對一些人不論是欣賞還是厭憎,各路消息都會盡量做到心裏有數。


    先是柳之蘭有了喜脈,這是件喜事。


    隨後就是宋家的事了:


    楊文慧似是忽然開了竅,親自去了宋家別院兩次,好說歹說地要宋清遠回家居住。


    自古隻有離家出走的媳婦,沒有離家出走的一家之主。宋清遠便是再不喜家裏雞飛狗跳的氛圍,也不好再端著架子,第二次便和楊文慧一同回家去了。


    接下來的事,就有些蹊蹺了——宋清遠回府第二日,便對楊文慧身邊一名丫鬟起了意,且當晚就與那丫鬟行了房。隨後幾日,日日與那丫鬟廝混在一起。


    楊文慧的“大度”是出了名的,見狀絲毫也不惱,張羅著給那丫鬟開臉抬了妾室。


    而這一次,宋太夫人空前的暴躁,將宋清遠和楊文慧嚴詞訓斥了一番,並命宋清遠將那新收的妾室打發出府。


    宋清遠抵死不從。


    宋太夫人氣得不輕,連續兩日請了太醫去把脈。


    即便如此,宋清遠依然故我,每日沉醉在小妾的溫柔鄉裏。


    葉潯聽說,笑了笑,猜測著是宋清遠放浪形骸的那一麵顯露出來了,至於那小妾,必然是極為出色的,並且是楊文慧處心積慮為他準備的。


    宋清遠這種人,前世今生遇到的女子都非善類,很正常,是他心不正,自己把路走歪了。


    柳家眾人等著繼續看戲的同時,也開始斟酌柳之南的婚事了。進入二月,已有幾家上門提親的。


    這天,葉潯隨口問了外祖母一句:“哪幾家來提親了?可有合意的?”


    柳夫人笑著報給她聽:“有吏部主事、大理寺卿、淮安侯、去年的狀元郎……”


    “去年的狀元郎?”葉潯驚訝的睜大眼睛,“付仰山麽?他居然也來提親了?”


    “是啊。”柳夫人忙著做針線,沒留意到她的神色,“我看你外祖父的意思,是要在付仰山和淮安侯之間選一個。你也知道,他愛才。過幾年付仰山應該自請去外地做個地方官曆練一番,成氣候最起碼是二十年之後的事了,兩家結親也沒事。我隻是不願意之南也隨著夫君去外地,倒也是兒孫滿堂,在眼前的卻沒幾個……淮安侯呢,雖說是對之南一見鍾情,可到底是不太沉穩,之南也不是個省心的,兩個人到了一處,日子怕是不得消停……”


    付仰山怎麽能成為柳家的女婿呢?絕對不行。就算沒有孟宗揚與柳之南情投意合的前提,付仰山也不能成為柳之南的夫君——他可是鍾情江宜室多年的男子。


    葉潯問道:“付家來提親,是付仰山的意思,還是他父母的意思?”


    “你這孩子,也有說傻話的時候。”柳夫人笑道,“婚事自然是父母做主,是付家那邊的長輩托人來提親的,細枝末節的就不清楚了。”


    柳之南和孟宗揚的婚事還真是扳倒葫蘆起了瓢,長輩想的和小輩人完全不同。也對,柳家世代文人子弟,結親時自然願意選擇有些才華的人,而孟宗揚雖然能文能武,到底是在做派上沒有文人的沉穩內斂。


    葉潯冷靜下來,斟酌一番。聽外祖母這意思,是根本不知道付仰山鍾情江宜室的事,甚至於,江氏也不知道,否則,早就隱晦地提兩句,斷了老人家的心思了。


    已經幫孟宗揚和柳之南到這地步了,總不能半路撂挑子,可要如何繼續幫忙呢?


    去找江宜室,說鍾情你的人想娶柳之南,似乎有失厚道。


    可如果鍾情江宜室的人成了柳家的女婿,兄嫂都會膈應的吧?


    葉潯有了決定,隻當做閑聊,把此事講給江宜室聽。江宜室如果無所謂,她再想別的法子,江宜室若是反對,隻需來柳家遞個話。


    轉過天來,葉潯去找江宜室。


    半路,馬車停下,跟車的隨從道:“宋夫人的馬車擋在前麵,說有話與您說。”


    葉潯撩開車簾,看到楊文慧笑盈盈款步走來,身後兩名丫鬟,一個身著豔紫褙子、頭飾華美、身形嬌小的女子。她沒下馬車。


    楊文慧在馬車一旁站定,笑道:“裴夫人,不瞞你說,這幾日我都命人留意你的去向,特地趕來見你的。”


    葉潯笑問:“有事?”


    “也不算什麽事,隻是要你細看看侯爺新添的這房妾室。”楊文慧招手喚那名豔紫褙子的女子,“葉姨娘,過來見過裴夫人。”


    那女子走過來,曲膝行禮。


    葉潯沒心情閑扯,“有話直說。”


    楊文慧笑著托起葉姨娘的臉,“夫人細看看,她五官除了眼睛、身量,是不是都與你有些相似?”


    葉潯掃了葉姨娘一眼,心裏明白過來。


    楊文慧笑得很暢快,低聲道:“討我家侯爺歡欣真是容易得很,投其所好即可。裴夫人,你覺得我這一步棋走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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