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要將胸膛都震破的歡呼聲從看台上的都靈隊球迷口中吼出,他們紛紛與身邊素不相識的同陣營球迷們激動相擁,更有人彷彿劫後餘生一般的喜極而泣。 第八十六分鍾,巴薩點球未中。 於是場上又回到了都靈的進攻時間。 彷彿被巴薩搶到的三次反擊機會根本就無法阻止他們全境壓上的腳步。又是一次在亂陣中找到的反擊機會,巴薩再一次的將攻勢向都靈隊的半場陣地推進。但任何一個看到這一幕的人,他們都會明白……巴薩這麽做不是為了進攻,而是為了給他們的禁區解圍。 是的,麵對都靈隊這樣來勢洶洶的進攻,光是防守已經不夠。於是他們隻能拚命的把球傳向都靈隊的半場陣地。可是這一次……就連守門員奧布裏都跑出了球門,站在了禁區線的位置上,彷彿是一個中衛那樣的將巴薩所攻來的那一球狠狠的踢回巴薩的禁區。 都靈隊的主教練德羅甚至要走進場地裏麵向球員傳達自己的指令,就算被場邊的工作人員警告也完全不管不顧的朝著場內喊話。 他示意因涅迪留下幫助奧布裏,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衝進巴薩的禁區,再不要管所謂的防守。 直到這一刻,一切的腳下技術,一切的團隊配合,一切的體力問題都似乎不再重要。都靈隊的球員們隻是以最原始的方式,最為本能的直覺出腳,在一片亂陣中各憑本事的將球送往巴薩的球門。 身著紅藍戰袍的巴薩隊員們則是在一片慌亂中拚盡全力的為己方球門化解一次又一次的危急。 此時,場上給出了下半場比賽的傷停補時時間。 那竟是僅有一分鍾的時間。 在德羅發急了的怒喊聲中,都靈隊中唯一可以用手來接觸球的奧布裏衝過了因涅迪,將那名中衛留作為球門前的最後一人。幾乎沒有人敢相信,不過是一場俱樂部賽事的八分之一決賽,都靈可以做到這一步。 帕雷爾的一腳射門被倫琴科以一腳蠍子擺尾擋下,於是嶽一煌撞開亂陣中的人群,再起一腳補射,打在了立柱上。弗朗西斯科想要頭球補射,卻是沒能頂到落點。於是在那之後伊格勒斯在球產生了變向之後將球一腳大力開出,可那卻是在躍過中場線之前就被遠離了球門的奧布裏魚躍式擋出,並再一次的將球打向巴薩的禁區內。兩名巴薩的球員以頭球爭搶第一落點,卻是失敗。 在這個關鍵時刻,嶽一煌又一次的在人群中脫穎而出,在比賽接近尾聲的時候,他使出了一腳倒鉤射門…… 可是都靈隊的幻影之子到底在本場比賽中體力消耗過大,當他踢出這腳倒鉤射門的時候,已經再沒了劃破天際一般的力量。 於是都靈隊最後的奮力一擊就這樣接受在了巴薩守門員的穩穩一接下。 主裁判示意比賽結束的哨聲也就在此時響起,帶著讓人頭腦一片空白的力量。 電視鏡頭掃過巴薩的主帥席位,隻見迪亞戈的臉上絲毫沒有半分勝利的喜悅。有的……隻是堪堪鬆了一口氣的驚險,以及帶著深思的沉默。 在比賽最後貢獻了一腳倒鉤射門的嶽一煌就這樣倒在草皮上,胸膛一起一伏的喘息著,黑色的眼睛失神的望向天空。在他閉上眼睛的時候,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從他的眼角處慢慢的濕潤起他的皮膚。似乎有什麽人對他伸出了手,揉了揉他那早已被汗水浸濕了的頭發,然而身披都靈隊十一號球衣的那個人卻是並沒有給出回應。 獲得了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可是伊格勒斯的臉上卻也是找不見笑意。他向著嶽一煌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似乎是有話想要向對方說,卻最終還是沒有跨出那一步。 他的隊友安蒂斯向他走來,給了他一個擁抱。於是伊格勒斯也用力的抱了對方一下,而後揉了揉對方的腦袋,卻又無法在那之後停止望向嶽一煌的目光。 時隔六年之後的同場競技,讓這個阿根廷人終於得以確認,他少年時的搭檔依舊還像他們在一起踢球時一樣。一樣的堅韌,一樣的不到最後時刻決不放棄,一樣的……擁有能夠和他比肩的耀眼。 幻影之子十六歲的樣子在此時此刻是那樣清晰的浮現眼前。 可是年少時的夢想啊,你是那樣的美好,又是那樣的脆弱,經不起時光的考驗。 【一煌!以後我們一定能去世界上最好的俱樂部踢球!也一定能站在世界足壇的頂峰!到時候,你一定隻做我一個人的影子前鋒好不好?好不好!】 一個躺在記憶深處的聲音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在伊格勒斯的腦海中響起。 深深的望著不遠處被隊友們拉起身來,卻依舊沉默的嶽一煌。這一次,伊格勒斯脫下了自己的球衣,走到嶽一煌的麵前,將自己的球衣交給了對方…… 此時正是三月上旬,剛剛由冬天步入春天的時節。就算是在巴薩羅那,氣溫也算不上溫暖。可那個阿根廷人還是在比賽過後脫下了自己的球衣。 當看到那件紅藍色的九號球衣時,陷入失神已經許久的嶽一煌才緩緩的找回了意識,並後知後覺的抬起頭來看向對方。 幻影之子脫下了自己的球衣,並把它交給了對方。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兩人穿上了彼此的球衣。 除此之外,他們並沒有和對方說上隻言片語。又或許……他們之間早就已經不需要那些。 又再望向彼此一眼,兩人最終分道揚鑣。 當都靈隊的隊員走向球員通道的時候,那一側的球迷們竟是不分陣營的站起身來,為這支在坎普諾奉獻了一場精彩紛呈比賽的意甲球隊鼓掌。可是那樣的掌聲卻更是讓嶽一煌再也無法承受住那一切。 早在這一切開始之前,他就知道現在的他們很難戰勝巴薩。 可當一切止步在距離勝利那麽近的地方時,他還是會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這一場比賽的輸贏,對於他而言早就已經超越了勝負的意義。 這天的賽後記者發布會,在本場比賽上有著突出表現的幻影之子並沒有出席…… 第228章 散場 “我無法想象,無法想象在這種級別的大賽上,怎麽會有這樣不公正的裁判!簡直就是對這屆歐洲冠軍杯的侮辱!!這是黑哨!完完全全的黑哨!!所有看到這場比賽電視轉播的人都能夠知道那兩個點球是有多麽的可笑!莫名其妙!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還有那個英國小甜心的假摔!如果是有職業道德的裁判,就應該在看到他首回合比賽時的那個手球以後對他提高警惕!可是就在今天,這種毫無智商可言的拙劣演出居然還能騙到一張黃牌!” “你們以為我在巴塞羅那不敢說出太過火的話嗎?錯了!在八分之一決賽的時候都需要依靠這種不光彩的黑哨才能獲得勝利,巴薩今年一定拿不到歐冠冠軍,他們甚至連半決賽都進不了!如果不是這樣,我就吊死在迪亞戈的家門口!” 在賽後的記者會上,德羅怒不可遏的抨擊著本場比賽的主裁判,更因為安蒂斯陷害他麾下愛將嶽一煌拿到的那張黃牌而對那名英西混血毫不留情的冷嘲熱諷。 德羅向來就是一個狂得不可一世,並且不知道圓滑是什麽的主教練。都靈的俱樂部經理沒少為他頭疼。而在這天的賽後記者會上,他又這樣說出了和巴塞羅那徹底結仇的抨擊。 就好像他在很久以前就坦白的那樣,他對於巴薩從來就沒有好感。這是一個就想著要帶走他手下愛將的球隊。 事實上,因涅迪最後在防守伊格勒斯時所讓都靈背上的點球並不算冤枉,並且奧布裏也在世界球迷的麵前瞞天過海把已經進了白線的皮球又拱了出去,嚴格意義上來說巴薩和都靈應該算是互相扯平,可德羅就是不管那些。 作為一支代表了西甲聯賽巔峰水平的球隊,巴薩即使沒有那兩次的點球判罰,他們也能夠贏過都靈。隻是他們的勝利中一旦參雜了那些,就會讓那一切染上灰塵。 當德羅帶著不滿和怒氣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嶽一煌正一個人用走的離開坎普諾球場。事實上這裏的一切對於他而言,都是那麽的熟悉。他甚至可以閉著眼睛從坎普諾的主場館走出屬於球場的這一大片區域。 現在時間已經很晚,為了讓球隊不至於太過疲勞,俱樂部通常會讓整支出征的球隊在打完歐冠賽事之後在比賽進行的城市休整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才再行離開。 所以,他現在的行為……應該不算是擅自離隊? 又回頭看了坎普諾一眼,這麽想著的嶽一煌用圍巾把自己的下巴和嘴巴全都圍起來,然後又戴上一副外框極大的平光鏡,再把衣服上連著的帽子拉上,這就從以前的老拉瑪西亞青訓營屋舍向著離那裏最近的一號出口走去。 不過他似乎忘了一點,在那條路上,隻要有晚上的比賽,就會有很多站街女在散場之後出現在那裏。幾乎才隻是走出去一百米,他就打消了在這裏打一輛車繞著巴塞羅那轉上一圈的想法。可就是在他轉過身打算往回走去坎普諾球場的另一邊,並沿著那條路去到能夠通向市中心的地鐵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那正是在賽後新聞發布會上偷偷離場的弗朗西斯科站在走廊裏給他打的電話。 “你到哪裏去了!蒂亞爾剛剛發消息告訴我你不見了!打你的電話也不接!” “我……” 幾乎是在接起電話的時候,都靈王子急切的聲音就從電話聽筒裏響起,可是嶽一煌還來不及解釋,就站在他不遠處的一個站街女看到他停下了腳步就招呼起了他:“小帥哥!過來嗎?是你的話可以便宜一點喲!跟你做一晚上我隻收你一次的錢!” 嶽一煌:“她沒在對我說你別誤會!” 站街女:“過來吧小帥哥,姐姐就是在對你說。” 弗朗西斯科:“……” 可以想象得到,電話那頭的弗朗西斯科這下可以怎樣從急切瞬間轉變為氣急敗壞了…… 弗朗西斯科:“你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嶽一煌“我……我隻是到外麵走走,明天上飛機前會歸隊的。” 弗朗西斯科:“所以你打算告訴我你現在正要去哪裏過一整晚是嗎!” 嶽一煌:“……” 說不上是怎樣的心情,讓嶽一煌現在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可他還是耐著性子和都靈王子解釋道:“也許我隻是想……用走的過一晚上。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也許明天就會好了。” “在那之前,告訴我你在哪裏,現在,就是現在!” “我在……加泰羅尼亞廣場。” “小混蛋你還想騙我!你現在在avinguda de joan第23大街上!” 該死的特別好友手機定位功能……!!! 感覺自己在心情不佳的時候受到了侮辱嶽一煌憤恨的關上了手機,打算在他的搭檔兼鄰居兼俱樂部隊長找到他之間迅速撤退,卻是在望了滿是站街女的大街一眼後直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勇氣在那條路上奔走,於是隻得再次繞回坎普諾球場的正麵,並且沿著足球場門口的那條路迅速去往地鐵站。 他堅信弗朗西斯科沒法在人群中找到它,他堅信弗朗西斯科一定不會坐地鐵! 可這些自欺欺人的堅信在事實的麵前,卻是那樣的蒼白無力。是的,就在他快要走到坎普諾球場另一端的出口時,他被人從身後粗魯的摟住,並且就這樣用蠻力把他拽倒在旁邊的草叢裏。 直到這一刻,嶽一煌還企圖用他說不順的英語來假裝對方抓錯了人,可是弗朗西斯科根本就不給他開口說些什麽的機會,直接就是按住他的肩膀,並摘掉了他的眼鏡,怒氣衝衝的看著他。 “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嗎,嶽一煌?” 弗朗西斯科叫出了他的全名,沒搞錯姓和名的順序,還熟練得沒有一絲一毫的別扭,那讓幻影之子直接愣在了當場,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甚至還在參加賽後新聞發布會!我說我臨時有事要中途離開一下,可是現在徹底變成直接離場了,就為了出來抓你這個想要在失意的時候去找個性感的姐姐好好安慰自己的臭小子!你知道明天的報紙上會怎麽寫嗎!如果你想要試試長大的感覺,也許我可以教你!” 可以想象得到……嶽一煌完全就被弗朗西斯科的氣勢給震住了,在對方的吻侵襲他,手掌鑽進他衣服撫摸他皮膚的時候,他甚至還沒回過神來。直到……對方粗魯的試圖去解開他皮帶的時候,嶽一煌才反應過來他現在應該給對方一拳,卻是在有了這個意圖的時候聽到了對方漫不經心的警告。 “敢亂動亂來的話,我就喊嶽在這裏。” “你瘋了嗎!” “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你!” 當嶽一煌氣得隻能從嘴裏蹦出一個字的時候,弗朗西斯科竟是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可就是在下一秒,他就臉色大變起來。因為憑借著微弱的路燈燈光和月光……看到嶽一煌的眼睛,閃動出某種帶著朦朧意味的光。 天!他都做了什麽! 他一直都小心守著的寶貝……就要被他弄哭了!! 意識到這一點,弗朗西斯科馬上從嶽一煌的身上站起來,卻是突然想到他剛剛還做了什麽,顯得有些狼狽的單膝跪地,動作迅速的替嶽一煌把剛剛被他解開的皮帶係上。可是才做好這些,他就又被嶽一煌十分凶狠的推開。 看著幻影之子這就自顧自的向著不遠處的出口走去,弗朗西斯科立刻給蒂亞爾發送了一條語音短信:“人我已經找到了,很安全,不用擔心我會和他在一起,明天早上我會再聯係你們。” 發完這條簡訊後,弗朗西斯科就不敢大意的快步跟在了嶽一煌的身後。 雖然他剛剛踢完整場比賽,並且感到十分疲憊,但他堅信他的影鋒也是一樣。 “我道歉,我為我的行為而向你道歉。” “我其實知道你不會去找那些女人,可是我又感到很生氣,因為你居然打算一個人失蹤整個晚上。” “我真的……真的很擔心你。我不希望你在冬天的時候獨行,尤其……是在巴塞羅那。我怕這座城市會搶走你。” “我知道巴塞羅那很美,它很大,有漂亮的大海,冬天也很溫暖。可是……都靈也很美,我的意思是……” 弗朗西斯科緊跟在嶽一煌的身後,時不時的說出一些解釋的話語,可是那些似乎都沒有起到他想要的作用。當他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一直靜靜的走在前麵的年輕影鋒突然停下了腳步。 “可以讓我安靜一會兒嗎。” 那是一句語調十分冷淡的話,就算是在剛剛認識的時候,這名在賽場上總是能爆發出與他外表不符的可怕能量,並且一直吸引著他的影鋒也沒有用這樣的語調和他說話。 僅僅是一句這樣平淡的話而已,竟是意外的擁有能夠讓都靈王子感到自己被刺傷的力量。他不再發出聲音,而是顯得有些疲憊的從背後抱住對方,並且將臉埋在對方的肩膀上。 渀佛能夠就這樣感受到對方此刻的情緒,嶽一煌竟是在怔愣之下並沒有掙脫對方。而後,他聽到了一個發悶的聲音。 “當然可以,我親愛的,隻是你不要再這樣一個人難過了,好嗎。對我來說,這比輸了比賽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