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嶽一煌才帶著淡然的笑意把這些話說完,一旁的主教練德羅就大聲笑了出來。 “其實嶽在巴薩青訓營的時候也很讓青訓營的教練喜歡。隻不過巴薩的主帥顯然沒有足夠的眼光,隻關注著和他同級的安蒂斯和伊格勒斯,就這樣把這麽一塊寶貝給往外扔了。說起來,我還真得好好的感謝他。” 如果說嶽一煌巴薩青訓營出身的身份還隻是在平靜的湖水裏弄出了點漣漪,那麽……當安蒂斯和伊格勒斯兩個人的名字被德羅以這樣一種方式提起的時候,全場的氣氛就幾乎是被卷入了另一端的漩渦。 伊格勒斯和安蒂斯…… 應該說這兩人是在當今足壇躍升極為迅速的球員,在球迷中擁有極大的影響力。其中,伊格勒斯更是成為了繼巴西籍球員德裏卡洛之後又一名有著近乎恐怖得分能力的巴薩球員。 可這些……又能說明什麽呢? 看到全場人驚訝不已的樣子,嶽一煌不經在心中暗自嘲弄道。隨後他皺起了眉,再不發一言,似乎是不願再透露半分。 又或許,在他的心中,是不願有人提起這些的。 嶽一煌的這份情緒讓他再沒注意到外界的情況,更沒能看到……弗朗西斯科望向他的眼神,是怎樣的深沉。 記者招待會結束後,嶽一煌並沒有給他的隊友攔住他說些什麽的機會,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俱樂部。在那之後,其他球員也陸續離開,打算回家換身好衣服,再有女伴的帶上女伴,準備到了時間一起去到那個高級會所出席他們的慶功宴。 然而,德羅卻是在記者招待會後不久接到了嶽一煌打來的電話。 嶽一煌:“教練,明後兩天都放假是嗎?” 德羅:“哦,是的。我想,贏了這場比賽後,你們也許需要一些放鬆。” 嶽一煌:“謝謝。那麽……今天晚上的慶功宴我也請假可以嗎?希望,您能夠允許。” 德羅:“嘿,男孩,你該不會是因為今天的記者招待會上我揭了你的底就和我生悶氣了吧?” 嶽一煌:“事實上,我的確是不希望讓人知道那些。不過我想缺席慶功宴卻和這個無關。我隻是……很想去做一些事。” 德羅:“好吧,你從來就不是個讓我省心的。不過看在你今天表現不錯的份上,我同意了。希望你以後不會為了錯過了今天晚上看不到我們都靈隊的老板而感到後悔。” 當德羅說到這裏的時候,嶽一煌不住的笑出聲來,而後用有些疲憊的聲音告訴德羅他不會的,就這樣掛斷了電話。 掛斷了電話的嶽一煌再一次的抬起頭來,看向臥室的牆上貼著的那些代表著他少年時代珍貴回憶的照片,臉上一抹帶著些許落寞的微笑。 良久,他取下了牆上的一張照片,那正是在巴薩少年隊時對陣同城德比,西班牙人俱樂部的少年隊,並獲得勝利後兩人的一張合照。 看向那張照片的時候,嶽一煌的表情柔和不已。他的眼睛裏有著一絲懷念,以及一絲參合了許多種情緒的向往。 而後,他從自己的書架上抽出一本已經有些年歲,卻被他保存得十分完好的書籍。那是當年十分流行的西班牙兒童讀本。嶽一煌把那張照片夾到了書裏,而後動作輕緩的將那本書放到了他的背包裏,更背上背包腳步極快的走出他在這座城市裏所租住的那間公寓房。 而就在那個社區的不遠處街道上,則正停著嶽一煌在十分鍾前打電話約的出租車。 “去普洛塔諾瓦火車站。” 第19章 普洛塔諾瓦火車站 “你好,我想要一張到巴塞羅那的火車票。” “好的。請問,你有預訂單嗎?” “很抱歉,沒有。” “先生,也許我需要告訴你,從都靈到巴塞羅那的這趟火車是夜火車,它是需要提前預訂的。” “可是,我是今天才臨時決定去那兒的。請問,你能幫到我嗎?” “很抱歉先生,也許我並不……哦,天哪,你是嶽?” 都靈雖然是意大利的第三大城市,可到底整個城市隻是有120萬的固定人口。隨著都靈隊近兩個賽季的迅速提升,嶽一煌已經不怎麽敢就這麽大大方方的走到人多的地方去了。可他又實在是不喜歡那些鴨舌帽,又臨時沒能找出來帶帽子的上衣,就給自己弄了條純黑色的秋季圍巾直接搭在自己的頭上。這樣,別人從側麵是絕對看不清他的樣子的,即使是從正麵,隻要角度不對,或者風正好吹起,匆匆路過的人也未必能看清他的樣子。 而他現在,則正是在都靈普羅塔諾瓦火車站的人工售票窗口。當他和對方說到第三句話的時候,那名窗口中的售票員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並且就此認出他來。 嶽一煌幾乎下意識的就要告訴對方他不是,卻是在此刻硬生生的頓住,遲疑片刻後說道:“是的,嶽的確是我的名字。” “哦!天哪!你是都靈隊的……” 然而那名認出他的女性售票員才要喊出來就被嶽一煌所作出的“噓”的動作給頓住了話語。嶽一煌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而後示意那名火車售票員先是跟著他一起看向左邊,再是和他一起看向右邊。 那名火車售票員一下就明白了嶽一煌的意思,連忙壓低聲音道:“抱歉,您不想讓人發現吧?” “我想,是的。” 看到嶽一煌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說出這一句,火車售票員連忙坐直了身體,仿佛和自己所喜歡的球星分享了一個小秘密那樣的興奮。 “我想我明白了!還有就是,我改主意了。要知道,我是你的球迷,隻是一張去巴塞羅那的火車票,我一定會幫你拿到的!讓我先看看火車預定係統,它應該還沒關閉!我這就幫你弄一張預訂單!請你等等!隻要幾分鍾。” “好的,我不急。如果我沒記錯,這趟火車是今天晚上的吧?” “是的,今天晚上21:06分發車,明天早上10:20抵達。現在時間還早,一定能趕上的。” “謝謝你。” 那名火車售票員說著,拿出一張紙,生怕嶽一煌忘了火車的出發和抵達時間,還把這兩個時間寫在了那張紙上,而後交給嶽一煌。對此,嶽一煌報以謝意的一笑。 果不其然,隻是等了三分鍾,那名售票員就已經為嶽一煌在網上預定成功,並出了票,把火車票和預訂單交到了嶽一煌的手上。 “一等車廂,一共是149歐。” 可是嶽一煌卻是盯著那張火車票和預定單看了很久後皺著眉說:“不對。車票是149歐,預訂單還要84歐。所以應該一共是235歐。” 對方顯然沒想到嶽一煌會當場就發現這茬,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預訂單不是我這裏的售票係統出票的。所以……我是用我自己的信用卡付的款。” “明白了。那我給你零錢吧。我這裏也許有84歐的零錢。” 說著,嶽一煌把皮夾拿出來,找出一張五十歐,一張二十歐,一張十歐,又把自己的口袋全都翻遍了才找出兩枚兩歐的零錢,倒是把那名火車售票員弄得不好意思了。 “其實我還想說……能不能和我一起拍張照……” “可以啊。” “可是這裏有監視攝像頭,我拿手機拍你不好。” “那就我拿我的手機拍下來,再用藍牙傳給你吧。” 說著,嶽一煌根本就沒有給那名幫了他大忙的火車售票員去驚喜的時間,直接就拿出手機,用快捷鍵調出照相功能,而後整個人都向著櫃台斜過身子,更一手將遮擋住自己臉龐的黑色圍巾扯開了些的給自己和那名隻來得及擺出笑容的女人拍了一張照片。 嶽一煌說完那句話就並不停頓的直接把那些付諸於現實,並再一次的向對方道謝,感謝她給予自己的幫助,倒是讓那名火車售票員怎麽都沒法從這個驚喜中反應過來了。直到嶽一煌離開,她才喃喃道: “還真是位溫柔的紳士……” 這時是晚上七點。距離嶽一煌所要乘坐的那班列車發車還有兩個小時。他就在火車站裏閑逛起來。或許,他需要在這兩個小時內把他的晚餐給解決了。可不是所有的夜火車都會有晚餐的,這樣的事隻要一次錯誤就足夠讓人一直都記著了。 可是在火車站裏閑逛了一圈都沒有找到自己想吃的,他終於還是在自選餐餐區讓熟食攤的攤主就給他幾個不加芝士也不加黃油,隻是在鹽水裏浸泡過的烘土豆。 作為一名對自己的職業生命負責的足球運動員,是需要十分注意自己的飲食的。雖然,有些遊泳運動員號稱一頓能吃十個漢堡包,又有一些籃球運動員會一大早的就吃很多牛肉。可是很顯然,遵照那些人的食譜是十分不理智的。 雖然,嶽一煌並不是易胖的體質。可是遇上意大利式的濃厚芝士黃油風味,他也是實在沒什麽自信。平時在家的時候,他會自己給自己準備一些烹飪手法清淡一些的食物。可一旦到了外麵,他還是決定更謹慎一些。 他自己買上一杯綜合果汁,帶上了那幾個烘烤土豆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看著火車站裏的人來人往,心裏竟會有一種說不清的感慨。 熟悉的孤獨正在又一次的侵襲著他。然而這一次,他卻覺得沒有曾經在布雷西亞的那三年這麽冷了。 有一口沒一口的啃完了一個烘烤土豆,嶽一煌手上的動作頓了下來。他將果汁和餘下的晚餐全都放到座椅的另一邊,拿出紙巾把自己的手擦幹淨後才將背包裏的那本已經很久了的西班牙兒童讀本拿出來。 才翻開那本書,就發現了被他夾在了第一頁的那張照片。 那時的他們,還是那樣的稚氣。雖然有著阿根廷血統的伊格勒斯在十四歲那年就已經長得很高,並有著十分強壯的身材了,可是臉上的那份稚氣卻是騙不了人的。 並且,那時的他……還穿著巴薩少年隊的隊服,而不是現在這樣張揚的石榴紅色都靈隊隊服。 對著這張照片,嶽一煌似乎在一瞬間裏回憶起了很多。有關那場對戰同城德比西班牙人少年隊時的每一個細節,他甚至還能記得伊格勒斯踢進第一個球時,巴薩少年隊的守門員是一個人在空蕩蕩的球門前做著怎樣的側翻一個人傻乎乎的慶賀。 那些記憶……竟是要比他在布雷西亞的那三年裏所經曆的任何一場比賽都要更為清晰。 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陣電話鈴音響起,嶽一煌拿出手機,然而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卻是一個讓他意外的號碼。他沉默片刻後接起電話。 “媽媽。” 那是一句哽在喉嚨裏好不容易才發出的中文發音。而電話的那頭,則傳來了帶著些許自豪與興奮的溫柔聲音。 “一煌,媽媽剛剛在電視裏看到你的采訪了!一煌又長帥了!剛剛你弟弟尼諾也看了電視,說為他的哥哥感到自豪呢!” 聽到自己媽媽所說的那句話,嶽一煌似乎能想起自己那中國和西班牙混血的小弟揮舞起拳頭說自己也要成為那樣一個男子漢的樣子了,於是他輕輕的笑了起來。 “尼諾還好嗎?” “很好。不過這孩子總覺得自己還長得不夠快,說要明天就長得和你一樣高。” “那你就告訴他,慢慢的長,就能比哥哥長得更高。” 說起自己的另一個兒子,嶽一煌的媽媽聲音變得更為生動起來,幾乎是隔著電話,跨過了西班牙和法國的國界也能讓電話那頭的嶽一煌感受到濃濃的母愛。 然而說到這裏,嶽一煌的媽媽卻是將聲音壓低了,仿佛是擔心自己的丈夫還有就在自己身邊的兒子聽到這些話,雖然……那兩個人根本就不懂她此刻正在說的語言。 “一煌,媽媽在這裏過得很好。你……你的薪水還是多自己留著點花吧,別再給我匯那麽多錢了。” “沒事,我現在的薪水比以前高了,在都靈也不怎麽花錢。叔叔之前為我花了很多錢了,這是我應該還給他的。你在巴塞羅納也沒有工作,以前為我花了那麽多叔叔的錢,總是不好。現在我掙得多了,多還給他一些,你在他麵前總能更抬得起臉一些。” “一煌,胡安他對我很好。真的。” “我知道。可你應該明白,我不是他的孩子。” 一煌的輕聲呢喃並非歎息,而是在安慰一位兩難的母親。那位母親一方麵要為自己的丈夫,自己現在的家庭考慮。可一方麵,她又滿懷對自己另一個兒子的愧疚。愧疚著,卻又無能為力。 “代我向胡安叔叔問好,也請你……保重自己的身體。” “我會的,一煌也要注意身體。天涼了要注意保暖。” 這位母親對自己的另一個兒子說完了最後的叮囑後就掛了電話,徒留嶽一煌在都靈的普羅塔諾瓦火車站裏獨自一人的歎息。 他再一次的抬起頭來看向火車站裏的電子站牌,發現去往巴塞羅那的火車已經到站。於是他背起背包,手裏拿著果汁,又喝了一大口的向站牌上所顯示的七號站台走去…… 第20章 卡爾 由於從都靈到巴塞羅納的這班火車是夜火車,所以即使是效率極高的歐洲火車網絡,它們也需要在這一站停下補給,並且有時也需要更換列車員。因為歐洲的火車幾乎都沒有直達一站的,它們會途徑許多地方,有時候他們到達那些地方的時候會是淩晨兩三點,又或是四五點。 而接下去的這一班列車員需要在每一位乘坐夜火車的乘客到站之前提醒他們,並未他們送上早餐。當然他們也需要為每一位在半夜時上火車的乘客指明車廂,並且查票。 正是因為這些,這列由都靈開往巴塞羅納的火車竟是會在這一站停留長達半小時甚至更久的時間。 當嶽一煌拿著火車票和預訂單走向列車的一等車廂的時候,一個有著耀眼的金色頭發和藍色眼睛的年輕男人正要拎起自己的電腦包走出車廂,然而他卻是因為看到了從車窗外經過的嶽一煌而停下了腳步,眼睛裏透露出一絲疑惑。 他頓了頓腳步,卻還是站起身來要往外走。 列車員在此時將新的乘客名牌插入車廂外的名牌處。這樣,當乘坐下一段火車車程的乘客走進車廂時,他們就能很快的找到自己的車廂了。 而那名金發的年輕男人卻是正好看到了自己的這個車廂外插放著的名牌上寫著嶽一煌的名字。這讓他的疑惑更深了,因為……在嶽一煌的名牌旁目的地的地方正寫著:巴塞羅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