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好見麵的時間和地點,陸研掛斷通話,收起手機,然後折身返回寵物店。


    羅紹澤和那位老板已經從那個偏房裏出來,正坐在休息區喝茶聊天。


    看得出夏先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教養很好,雖然話不算多,可麵對滔滔不絕的羅紹澤,他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和興趣,一邊聽一邊有條不紊地煮水烹茶,偶爾還會附和兩句。羅紹澤興致好高,全程費盡心思的找話題,就連陸研進來也沒發現,還是專心泡茶的夏老板抬頭看了門口一眼,笑道:“回來了?”


    聽見這句話,羅紹澤這才堪堪止住話頭,朝陸研招呼:“妞妞美容還得有一會兒,過來坐吧。”


    現在時間尚早,這裏又臨近b市非常有名的酒吧街,即便是過了淩晨也依然人氣不減,很適合約飯泡吧。陸研清楚羅紹澤打的是什麽主意,眼下他自己的事辦完了,自然沒必要繼續留下來做電燈泡,於是走到茶案近前便停了下來,沒有入座。


    “晚上還有點事,我得先回去,就不等妞妞洗完了。”陸研隨便扯了個理由,又暗示性地拍了拍紹澤的肩。


    羅紹澤看他的眼神堪稱感激,但出於謹慎還是問了句:“電話找你的,不是什麽要緊事吧?”


    “是我二哥,約下周去做檢查。”這話他說得點到為止,不再深入,陸研抬眸看向幾案那邊的夏老板,取了張名片遞過去,禮貌笑道,“那這兩周小林林就拜托您照顧了,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如果找不到我的話打給紹澤也是一樣的。”


    夏老板拿了張寵物店的名片跟他交換,淡淡道:“好。”


    兩人說完,陸研轉身要走,羅紹澤掂量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妥,於是忙起身說:“你路不熟,我送你出去吧。”


    陸研本來要拒絕,結果被對方摟著肩膀,連拉帶抱地給推出了門。


    離開了寵物店,羅紹澤在馬路邊停下,順便點了根煙,說:“你家的事我聽說過一點,下周那個檢查要不要陪你一起?”


    陸研一笑,心想這羅紹澤平時看上去沒個正行,關鍵時候倒是挺細心的,隻可惜太濫情,這次要是再玩個兩三個月就膩了,那真是太對不起裏邊那位看起來清心寡欲的夏老板了,這麽一想還是泡不到比較好。


    當然,這種話陸研不會說出來,隻就剛才對方的建議道:“不用麻煩,我自己去就行,真遇見事了會給你打電話的。”


    “其實這事要不是璟霖叮囑過,我早就想問了。”羅紹澤呼出煙霧,眼睛略微眯起來,盯著陸研,“想不到你是陸家的三少爺,這身份實在太意外了,我原本以為是個沒出道的新人或者學生之類的,還拿‘吃嫩草’這事調侃了璟霖好久。”


    陸研笑道:“那時候顧慮太多,不方便告訴你,畢竟對外的情況是陸三少車禍過世,我再說自己就是棺材裏那個,實在是沒法解釋清楚原因。”


    “是李淑君害你?”羅紹澤問


    陸研平平“嗯”了一聲,沒多說話。羅紹澤吸了口煙,靜了幾秒,才道:“還是小心點吧,這種事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要是破了點皮,我家基友能心疼死。”


    “這你放心,上次情況特殊,也是我沒想到李淑君能直接把事做絕了。”陸研說,“現在不一樣了,我在她身上吃過虧,知道了她的底線,肯定會避免類似的情況發生。”


    “那就好。”羅紹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你車停哪兒了?這胡同裏晚上太黑,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了。”陸研哭笑不得,心說這一個一個怎麽還都當他是連夜路都走不了的小孩子?忍不住道,“夏先生還在裏邊等著呢,你要是不想以後半夜三點再刷微博就趕緊回去陪人家聊天。”


    羅紹澤:“……”


    沒等他再開口,陸研戴好口罩耳機,匆匆拐進就近的一條胡同,溜了。


    回到公寓時已經接近晚上九點,陸研提著從蛋糕房買的甜點走出電梯,一邊掏鑰匙,一邊朝右手邊的那間大門走去。不經意間地一抬頭,四目相對,他和等在房門旁的陌生男人同時愣了愣。


    那人看上去二十五六的年紀,穿一套淺灰色西服套裝,正靠在公寓門邊抽煙,明顯是在等主人回來。見了陸研,男人臉上短短閃現過一抹疑惑的神色,緊接著似是饒有興趣地將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繼而無聲無息地彎了彎嘴角,麵對陸研笑而不語。


    陸研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起初為了防止被人打擾,這棟公寓樓最上麵的兩層都被顧璟霖買了下來,而且由於身份問題,公寓地址除了少數幾人知道以外,對於外界來說是絕對保密的,這人會出現就意味著他屬於“少數人”。


    顧璟霖的社交圈子雖然大,但交情算得上好的卻不多,那裏麵的人即便陸研沒見過多多少少也應該聽見過名字,那……這人又是誰?


    考慮到顧璟霖的身份,陸研不敢暴露兩人的關係,他在腦中快速整理了一遍說辭,便朝對方一笑,禮貌道:“您找顧先生?”


    男人一怔,雙眼不禁略微眯起來,回道:“是啊,找他有事,電話卻打不通,所以來了。”說完,他盯著陸研靜了幾秒,眸底地笑意緩緩漫上來,又道,“請問您是?”


    “我是顧先生的助理,姓陸。”陸研說,“顧先生工作外出不在b市,恐怕要再過個一兩周才會回來,您找他有什麽事麽?”


    男人沒理會陸研的問題,舉步上前,毫不避諱地看著陸研,半晌後幽幽開口:“你說你是璟霖的助理?”


    聞言,陸研心裏不覺沉了沉,總感覺這還沒說什麽呢,自己卻已經被看穿了。


    “嗯,”他小心回答,“我還是新人,剛招進來的。”


    “是麽?”男人笑得眼睛彎起來,垂眸跟他對視,“現在助理的權限好大呀,不用跟隨外出不說,還能自由出入藝人的私人住所了?”


    陸研反應很快,忙隨機應變道:“顧先生有東西忘記帶去,讓我回來取一趟,今晚還要飛回去。”


    男人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歪頭掃了眼陸研手上的甜品禮盒,再一抬頭,用一種明顯不信的狡猾表情對著陸研笑而不語。


    陸研:“……”


    陸研簡直無語了,但還得故作鎮定道:“先生到底有什麽事?我可以幫忙轉告顧先生。”


    男人站直身子,不緊不慢地抽出根香煙點上。樓道間光線不算明亮,那人身形很高,與陸研麵對時正臉正好處在逆光的暗處,襯得眉目深邃,眸光深且微微帶著一絲涼意。


    沒來由的,陸研感覺這人的神態有幾分眼熟,但一時間又跟腦內的形象對不上號。


    “過段時間璟霖生日,我被催得受不了了,又聯係不到他的人,隻好親自過來問問他願不願意回家吃個飯。”男人說。


    陸研聽出這番話的另外一層意思,整個人瞬間驚住,訝異道:“您是……?”


    “我姓顧,叫顧元洲。”男人自我介紹完,又故意笑著問,“我是不是該稱呼你一聲大嫂?”


    陸研:“……”


    陸研簡直無語了,先前繃緊的神經稍稍放鬆,聲音也溫軟下來:“還是不要了,叫我陸研就好。”


    “行,”顧元洲滿口應下,末了又問,“我哥真出差了?”


    “沒騙你,已經有一周了。”陸研從他旁邊繞過去開門,頭也不回道,“要不要進來坐?”


    顧元洲沒動,說:“不用了,我還有事,知道他不在我回去也好交差。”


    陸研開了門沒著急進去,收起鑰匙後回身看他,淡淡道:“那件事我會跟他說的,你放心吧。”


    “多謝嫂子。”顧元洲笑道,“順便麻煩你讓他把我的手機號從黑名單裏拖出來,家裏的事能推的我都幫他推了,實在不行才會打電話,又不騷擾他,一直跟裏邊放著多不方便。”


    這番話涉及隱私,陸研也不知道該怎麽接,最後隻是點了點頭。


    顧元洲倒不覺得有什麽,走過來遞了張名片給他,說:“我這人觀念挺開放的,不管我嫂子是男是女,我哥就是我哥,你是他的人,我就不會拿你當外人,有事找我。”正經話說完,他又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嘴角,調侃道,“不過還真別說,我哥的品味是真好,嫂子你可別告訴我當初你連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那也太便宜他了。”


    陸研哭笑不得,更不會接話了。他本身不是個自來熟的人,也不擅長跟這類人打交道。


    顧元洲雖然神態樣貌和顧璟霖有個三分相似,可性格卻差了很多,陸研有點招架不住這個便宜小舅子,總不能告訴他當初不僅沒猶豫,他還是自己送上門的吧?親哥和男朋友是從包養關係發展過來的,這玩意兒不管怎麽想都正經不起來啊。


    “璟霖挺好的。”陸研簡單回了句,便趕緊岔開話題,“你真不進來坐坐。”


    顧元洲擺擺手,道:“不了,確實還有事,改天再來。”


    陸研點點頭,不再留人。


    等到顧元洲進了電梯,他才轉身推開大門回了公寓。陸研把兩張名片擱在酒櫃上,甜品放冰箱保存,再把出門前泡好的幹貝蟹肉和香米一起放入電壓力鍋,加好水,定時煲粥,做完這些才上樓洗澡換衣服。


    再下來時已經可以聞到海鮮粥清淡的香氣,但煮熟還得再等短時間,陸研把頭發擦的半幹,然後百無聊賴地靠在沙發上發呆,幾分鍾後一翻身打開藍牙音箱隨機放歌,省得周圍太安靜了——顧璟霖不在,他感覺整套公寓空蕩蕩的,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


    璟霖居然有個弟弟。


    陸研開始胡思亂想,好讓自己有點事做。


    其實顧元洲人還不錯,應該不會跟顧璟霖有什麽矛盾,所以是跟父母的關係比較緊張麽?他倒是提過因為出櫃跟家裏鬧翻了,這種事因人而異,也確實不能強迫別人接受,看來顧家的長輩應該是思想比較傳統的那類人。


    陸研家庭觀念淡薄,思考這類問題的角度非常中立,同時因為生長環境不同又不會受到傳統孝道的幹擾,不會過多關注誰對誰錯的問題,隻是單純有點好奇顧璟霖的家庭會是什麽樣子的,畢竟他很少提及。


    最終,陸研摸過手機,點開短信應用,編輯信息。


    陸研:【還在忙麽?】


    不消片刻,對方回複過來,顧璟霖:【不忙,但是還在酒會現場,特別無聊。】陸研看了眼壁鍾,回:【這麽晚了,少喝點吧。】顧璟霖:【沒怎麽喝,席琛都替我擋了。我剛來三層的一個露台,這裏沒別人,很安靜,正好想到你,結果你的信息就來了。】陸研對著手機屏幕傻笑,還沒來得及回複,界麵切換,手機振動,某人不滿足於文字聊天,直接打電話來了。


    陸研抱著靠墊改趴在沙發上,接通來電,把手機放在耳邊。


    “在做什麽?”顧璟霖說。


    “煮粥,準備吃飯。”陸研回答。


    顧璟霖道:“你就不能說‘在想我’,讓我開心一下?”


    陸研想了想,說:“這種每分鍾都在做的事,有必要特意說出來?我又不是你,非得等沒人了才會想。”


    顧璟霖輕笑出聲,玩味道:“誰說的?有人我想你隻想正經的,沒人的話就隨便想了。”


    陸研臉頰一紅,被隨隨便便的一句話撩得心跳都亂了,忍不住小聲罵了句:“流氓。”


    “嗯。”顧璟霖不以為恥,好整以暇道,“你家流氓特別想你,回去以後需要好好補回來。”


    “那也得等你回來呀,”陸研說,“時間定了麽?”


    顧璟霖:“暫時還沒有,這邊活動太多了,恐怕要等到下個月中旬。”


    陸研雖然不舍得,但一算時間覺得正好跟接狗的日子差不多,還省了找借口出門的麻煩,也就釋然了不少。


    “對了,剛才我在家門口遇見了一個人,他說他叫顧元洲,來找你的。”陸研說完,開始小心留意聽筒對麵的反應。


    顧璟霖沉默了有一會兒,才說:“知道了,我有時間聯係他。”


    陸研沒想到這家夥的反應這麽淡定,沉默片刻,不禁問道:“你不想跟我說說家裏的事麽?”


    “其實沒什麽可說的,所以才一直沒提起。”顧璟霖輕描淡寫道,“我祖父是開國那屆的元老,父母受其影響也都是軍政界的人,家庭觀念保守,規矩也多。他們容忍不了我的性取向,當時還強迫我去看心理醫生,我忍受不了就出來獨立了,就這麽簡單。”


    陸研看過太多心理醫生,很了解跟這類人打交道的感受,同時也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麽要把同性戀當做心理疾病,但礙於那是顧璟霖的長輩,他自然不方便多過評價,隻是說:“如果我是你,也會做相同的決定。”


    顧璟霖笑了,無所謂道:“不用因為這種事同情我。”


    “不是同情。”陸研很認真地糾正道,“就是覺得以後要更愛你一點。”


    “為什麽這麽說?”顧璟霖笑問。


    陸研說:“因為你愛我,卻不能得到生命中另外兩個至關重要的人理解,所以我要對你好,把在他們那裏缺失的彌補回來,至少讓這種‘不理解’在另一種層麵上變成‘值得’。”


    待他說完,顧璟霖感覺心髒顫了一下,輕聲道:“我突然很想抱你。”


    陸研蜷起身體,把懷裏靠墊摟得緊了些,軟綿綿地說:“給你抱。”


    往後兩人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直到席琛打進電話找人,顧璟霖才不得不向陸研道晚安,然後匆匆掛斷通話。


    陸研握著手機癱在沙發上挺了會兒屍,忽然靈機一動,打開攝像頭拍了很多不露臉,僅有身體局部,但是半遮不遮足以引人各種遐想的豔照,然後一股腦發給顧璟霖。


    三秒後,對方回過來一排省略號。


    陸研把手機擱在旁邊,翻身下了沙發,神清氣爽地喝粥去了。


    與此同時,遠在另一座城市、身處酒會、衣冠楚楚,卻不得不麵對手機裏那一大波豔照的影帝先生整個人都不好了,除了身心都備受折磨以外,還不得不承認從前那個未經人事,在這方麵單純得跟張白紙似的小潔癖終於是學壞了。


    接下來的幾天,陸研在網上購買了一大批寵物用品,還看了不少飼養泰迪犬的正經教程,有時間又約著羅紹澤一起去了兩次寵物店,名義上是培養跟林林的感情,實則也是給某人接近夏先生的機會。


    於是情況自然而然演變成另外兩人坐在外麵喝茶,陸研在偏房一邊拿毛球逗林林玩,一邊刷微博關注陸思琪的消息。


    不出意外,情況跟當天晚上了解到的果然發生了變化。


    有不止一名當事人指正陸思琪曾參與吸毒,而且還知道購買毒品的渠道,經常有經她手的貨流出。這樣一來整個事件的性質瞬間發生改變,如果說知情不報或是參與吸毒的情節較輕,可現在的情況是被人指正經手,那麽罪名一旦成立,將直接上升到販毒的高度,後果可想而知。


    輿論的譴責聲空前一致,就連兩大娛樂公司受到影響的明星粉們都開始給東煌施壓,要求他們盡快解除和陸思琪的合約,以免繼續波及其他藝人。東煌娛樂為此一直沒有正麵發聲,於是引發了粉絲不滿,陸思琪借家庭背景出道的舊新聞再次被拿出來冷嘲熱諷。


    社交平台的特點就是低成本攻擊,總有人會將義正言辭演化成網絡暴力,到最後譴責的聲音變質了,正義感當然無存,反而越聽越像是一種無腦的辱罵和發泄。


    陸研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把手機關了擱在旁邊,腦子裏想的全是那天在區派出所,他在審訊室跟陸思琪見麵的情景。


    那小丫頭任性叛逆,誰的話都不聽,但本質又不夠成熟,出了事會很天真的認為李淑君可以擺平一切。


    隻可惜,這一回,那女人是擺不平了。


    就在這時,陸研感覺有東西扒了扒他的鞋子,垂眸一看,隻見林林正搖著短尾巴,在他腳邊蹭來蹭去。


    幼犬長得非常快,基本上一天一個樣,林林體型很小,但因為毛長出來了,所以目測起來會比第一次圓了不少,像一隻淡金色的毛線團,跑起來一顛一顛的,發現被注意後便扒著陸研的腿要抱抱。


    陸研提前吃了抗敏藥,又戴了口罩和手套,不用擔心會對它過敏,於是托著泰迪犬柔軟的肚皮把小家夥抱到腿上,屈指刮了刮它濕潤的鼻尖。


    “林林,”陸研把小東西舉到眼前,笑眯眯地說,“總算輪到我欺負你了。”


    泰迪已經對“林林”這個發音有反應,聽見以後尾巴搖得特別歡實,朝陸研奶聲奶氣地“嗷”了一聲。


    陸研把狗翻過來給它抓癢,垂眸看向那對還沒發育完全的狗蛋蛋,心裏琢磨著等時候差不多了就帶它到寵物醫院把絕育做了,以免真像網上說的那樣,發起情來什麽都抱。


    當然,還要顧璟霖陪他一起去,陸研不懷好意地想,誰讓那混蛋當初打過要把他閹了的注意。


    同一時間,遠在千裏之外的出席某品牌活動的影帝先生皺了皺眉,莫名感覺腹下某處似乎有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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