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算是兩人相識以來,陸研情緒波動最為嚴重的一次,而且很真實,幾乎沒有刻意地隱藏或是偽裝。


    顧璟霖心有訝異,想來也明白這平時冷靜自持的小家夥是壓抑得太久了。就拿他從小到大的那些經曆來說,假如換作別人,恐怕已經夠崩潰很多次的了。


    可是,誰又能肯定陸研沒崩潰過呢?


    隻不過他掩飾得實在是太好了些,對外永遠是那副安靜溫順的乖巧模樣,永遠給人金貴而美好的印象。他就像一枝精致到無可挑剔的花蕾,看上去尚未綻放,幹淨得不諳世事,那些被保護在內的層層疊疊的花瓣柔嫩細密,似乎很容易便會受到傷害。


    然而仔細一想就能發現這其中矛盾的地方,一個年紀尚幼就被迫遠離父親的孩子,獨自一人會學長大,從最無助的角度認清世界。在這樣一個大前提下,他隻可能活的更加現實,心理甚至冷漠得有些陰暗,又怎麽可能真的是那個動不動就哭紅了眼眶的小可憐呢?


    以他的經曆來說,如果到現在還那麽脆弱,怕是早就把眼睛哭瞎了吧?


    這一點,顧璟霖心裏清楚,卻又被刻意忽略掉了。


    既然那小家夥利用了他的喜好,有意迎合,那麽在對方真正做出出格的事以前,他確實也沒什麽必要點破。畢竟被一隻軟綿綿的小家夥依賴的感覺非常令人享受,更何況那小潔癖的顫抖和排斥都是真實的,很撩人,也很讓人動心。


    想到這裏,顧璟霖不禁無奈哂笑,跟在陸研身後走到陸承瑞的墓碑前。他垂眸看了眼黑白照片上的人像,沒著急開口,而是伸手搭上陸研一側的肩膀,安撫性地按了按。


    “你對陸先生的感情是你的私事,我不方便評價。”顧璟霖說,“不過有一點我倒是想勸你,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陸研眉心淺蹙,眸光還是落在碑麵上,頭也不抬道:“顧先生直說就好。”


    “別去恨一個死人,他死了,就什麽都感受不到了。”顧璟霖眸底帶笑,低沉的嗓音似乎染上了一抹雨季的濕潤,聽上去很磁性,也很溫柔,“而你活著——”他五指插進陸研後腦的發間,稍稍扣緊,用一種略顯強勢的力道強迫對方抬頭與他對視,“你有血肉,有感情,別因為一個已經去世的人繼續感受痛苦,不值得。”


    陸研刹那失神,烏亮的眸底似是有一枚光在輕輕顫抖,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對顧璟霖說得太多了。


    “我明白。”陸研下頜被迫揚起,眼睫卻是垂下來的,似乎隻要視線沒有相遇,他就能保護住自己那點不願意被人窺探的內心,“謝謝顧先生關心。”他的聲音很低,帶著很重的鼻音。


    因為陰雨天提前入夜,加之陵園光線晦澀,顧璟霖沒注意到陸研因為低燒燙得緋紅的臉,隻覺得夜色裏這小家夥眼底泛著水汽,像是快哭了一樣,那眼神真是越看越好看。他忍不住低垂下頭,眸光在對方輕微翕合的唇瓣上輕掠而過。


    或許是察覺到了那種意圖,陸研小小地掙紮了一下,無奈男人扣在腦後的手掌紋絲不動,他沒有辦法,隻好伸手擋在兩人之間,輕顫著說了聲:“顧先生……這個不行。”


    顧璟霖一哂,玩味道:“剛才誰發短時的時候乖乖親我來著?”


    陸研一聽這話臉頰頓時紅了,弱弱辯解:“這能一樣麽……”


    “怎麽不一樣?”顧璟霖故意逗他,“你現在親我一下,我就放開你,要不然我主動了,位置你就沒得選了。”


    陸研:“……”


    沒經驗但是有畫麵的陸三少默默腦補了一秒唾液交換的感覺,整個人差點炸毛,心裏怒罵這人神經病啊!簡直得寸進尺,問題是他還沒辦法拒絕……陸研眼眶酸酸的,心理上委屈得不行,覺得就憑顧璟霖惡趣味的程度,這種事他還真做的出來。


    “那……”陸研試探著開口詢問,“顧先生介不介意我……帶個口罩?”


    顧璟霖:“……”


    原本氣氛挺好的,這話一出口,影帝先生險些直接被逗笑了。


    這大概是繼handjob戴手套之後的又一個奇葩想法,接吻戴口罩?也真虧這小潔癖想得出來!


    還是慢慢來吧,真是急不得。


    顧璟霖鬆開陸研看了眼腕表,發現已經快七點了。路況這麽差,從這裏開車去市中心少說也得一個小時,跟羅紹澤那邊雖然沒約定具體時間,但太晚到場終歸是不太好。


    “臨出門前跟你提過晚上要去個地方,現在時間不早了,你要是沒別的事了,我們這就上車準備過去?”顧璟霖說。


    陸研“嗯”了一聲,心裏還惦記著“戴口罩kiss”的事,不過見對方沒再提,他也算鬆了口氣。


    “顧先生,您還沒說晚上要去哪兒?”陸研問。


    顧璟霖說:“還記得之前在休息室見過的那個人麽?”


    “記得,”陸研咬著兩個字的時候聲音透著一股明顯的嫌棄,“說我平胸的那個嘛。”


    顧璟霖笑了,繼續道:“對,說我們研研平胸的那個家夥名叫羅紹澤,也是個演員,私下裏和我關係不錯,所以才能沒顧忌的當著我的麵說我的人。”話說至此,他別有深意地側頭看了看陸研平坦的前胸,再一開口,那話語間的調侃意味則是顯而易見,顧景林說,“再說紹澤說得也沒什麽錯,你要是胸不平,我也就沒興趣了。”


    陸研瞬間窘了,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位飼主是在暗指取向問題。


    “所以——”正直的陸三少決定忽略後麵那句,把話題重新矯正回正確的方向,“晚上是去做什麽?”


    顧璟霖道:“紹澤今天生日,包了個會所慶祝。私人聚會,人不多,所以才方便帶你過去。”


    陸研向來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一聽聚會就有點頭疼,心裏自然是一萬個不想去,但又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您帶我去,不太合適吧?”陸研說。


    “有什麽不合適的?”顧璟霖反問。


    陸研皺了皺眉,小聲道:“私人聚會這種場合一般會玩的比較開,受邀的都是關係比較好的朋友,我和羅先生也不熟,去了可能會影響你們,到時候玩不盡興就不好了。”


    顧璟霖聽這說法,總感覺這小家夥腦補了一些限製級的遊戲,有點想笑,又有點期待到時候陸研的反應,表麵上卻沒表示出來,而是一本正經地說:“你是我帶過去的,紹澤不會把你當外人。”


    陸研心裏好絕望,感覺自己的社交恐懼症都要犯了,而且以他現在的身份怎麽能出席那種場合?這不是開玩笑麽?


    “您到時候要怎麽介紹我呢?”陸研不確定道,“總不能說我是陸家的三少爺吧。”


    “當然不能。”顧璟霖好整以暇地莞爾一笑,道,“我說你是我包養的男朋友。放心,以那些人的無聊程度,到時候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你到底是誰,隻會關心咱倆在床上和不和諧。”


    陸研:“……”


    好猥瑣啊,陸研無語,不過物以類聚嘛,放在他們種人身上確實沒什麽好反駁的。


    說話間兩人撐傘離開陸家祖墳,顧璟霖解鎖寶馬,先把陸研送進副駕駛位,替他關了門後,自己才繞到另外一邊坐進駕駛室。


    陸研燒得渾身沒勁兒,一坐下來就順著座位滑低下身子,軟綿綿地縮成一團,不動了。


    顧璟霖以為他折騰了一下午累了,便習慣性拉過安全帶給他係好,又順勢把座位放倒,最後取過事先準備好的幹淨外套給他蓋上。做完這些,顧璟霖重新坐正身子,用手機開了個導航,然後發動引擎準備開車。


    陸研歪頭打量著對方臉。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窗外透進來的朦朧燈光在男人輪廓深刻的側臉集聚成一條溫和的線,讓那張冷峻的麵孔看上去柔軟了不少。陰晦的光影下,空氣靜謐得仿佛隻剩下呼吸起伏,顧璟霖像是終於放鬆下來似的,單手扯下紮在襯衣領口的領帶,然後順勢解開幾顆紐扣,露出咽部略微凸起的喉結和一小片結實細膩的皮膚。


    這男人的手很漂亮,所以那一連串不經意的動作被他做出來,莫名就帶上一股充滿男性氣息的性感味道。


    陸研一怔,感覺這麽多天過去了,自己還真是沒這麽仔細觀察過對方。


    是挺好看的,不愧是靠臉吃飯的藝人,他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沒那麽猥瑣就更完美了。


    從冷泉陵園到市中心一路無話,顧璟霖原本還開著導航,後來注意到陸研睡著了就把導航關了。


    連日以來的幾場雨對b市交通的影響非常大,幾條低窪路段都被水淹了,周末市中心擁堵得簡直不像話,所以等到寶馬停進紅館會所的地下停車場時,實際時間已經接近晚上九點,這期間羅紹澤來了兩次電話詢問到那兒了,顧璟霖每次都不願和他多說,報個路名也就把電話掛了,省得對麵那貨控製不住自己音量,再影響陸研休息。


    不過九點這個時間倒不算晚,對於夜生活來說其實也就是剛剛開始。


    紅館上百平米的地下車庫豪車寥寥,看樣子就知道今兒晚上的客人確實不多。


    顧璟霖找了個角落的車位把寶馬倒進去停穩,他沒著急叫醒陸研,而是探身過去,垂眸盯著這小家夥睡熟的模樣看了好一會兒。那幾分鍾的時間裏,影帝先生滿腦子都是動手動腳、想入非非的念頭,但又覺得要是真對他做了這行為,本質上似乎和猥褻差不多,實在太不正常了。


    顧璟霖啞然失笑,伸手推醒陸研,然後自己率先下車,抽煙鎮定一下情緒。


    陸研睡得頭昏腦漲,根本不願意離開那件被捂暖了的外套,但鑒於顧璟霖已經出去了,他又不好意思太耽誤時間,稍微清醒些後也就跟著下車了。


    今晚紅館不對外開放,羅紹澤舉辦私人聚會的地點在會所地下一層的慢搖酒吧。兩人乘電梯上了一層,待電梯門打開,早已侯在外麵的接待人員訓練有素地一欠身,起手做“請”的收拾,恭敬道:“顧先生,這邊,羅先生已經等二位很久了。”


    說完,他主動帶路,三人穿過一條布置得光怪陸離的走廊,隔著很遠就能聽見盡頭那扇門裏傳出的電子樂響。


    幸好羅紹澤口味不重,喜歡的是節奏相對舒緩的曲風,不至於吵到人腦仁疼。陸研揉了揉額角,感覺感冒症狀比剛才更嚴重了,心裏隻希望能在午夜前回去休息,最好不要抽風似的玩一整晚。


    等行至門前,侍者拉開酒吧大門,說:“就是這兒了,二位請。”


    那裏麵的聚會顯然開始了有段時間了,空氣中的煙味和酒味都特別重,舞池中有幾對貼身跳舞的男女,幾張卡座也都是滿的。裏麵的人也不知道喝過了幾輪酒,看上去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清醒,就連有人進來都沒察覺到。


    顧璟霖朝領路的接待略一頷首,然後攬著陸研肩膀進門。


    這邊兩人前腳走進酒吧,那邊隻聽最裏麵的卡座開始有人招呼這要他們過去,聽聲音也就是羅紹澤了。


    顧璟霖帶陸研往裏走,特意避開了人多的地方,省得這小家夥不自在。


    幾分鍾後,兩人來到了酒吧最裏麵的那張卡座。羅紹澤知道顧璟霖也不喜歡外人,所以這裏除了他本人之外也就還有三四個負責陪酒的漂亮男孩,除此以外一個圈裏人都沒有。


    羅紹澤見人終於來了,立馬起身迎過來,他看了眼死黨身邊的陸研,又往後望了望,見確實沒人了,不禁疑道:“璟霖,你那個漂亮的平胸女助理呢?怎麽沒帶來?這才半天不到,又換了一個?!”


    陸研:“……”


    顧璟霖聽見這用詞就笑了,他徑自走到卡座沙發前坐下,伸手一拍旁邊的空位,示意陸研坐過來。陸研不想麵對羅紹澤那個煞筆,於是十分聽話地挨著顧璟霖坐下。


    莫名感覺被人討厭了的羅寶寶忍不住多看了死黨身邊的黑發年輕人幾眼,隱約覺得這人似乎有點眼熟,但鑒於剛才沒少喝又不敢隨意下定論。


    顧璟霖一打響指喚來招待,讓他去拿幾個一次性紙杯過來,還特意叮囑了別用手碰杯口。待那人走後,他才似笑非笑地看了羅紹澤一眼,道:“你找的人,這不就是麽?”


    羅紹澤聽聞直接懵了,盯著陸研半天沒反應過來。


    陸研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隻好客客氣氣地朝他一點頭,打招呼道:“羅先生你好,我們下午見過,我就是被您嫌平胸的那個女助理。”


    羅紹澤:“……”


    “不是!”羅紹澤自己都被“平胸”這倆字逗笑了,走進卡座在顧璟霖另外一邊落座,手臂一搭順勢摟過旁邊的年輕男人,對著顧璟霖笑罵道,“璟霖,你他媽也太會玩了,帶著小情人去參加葬禮也就算了,你還來變裝的?你考慮過盒子裏那位陸三少的感受麽?!”


    陸研:“……”


    陸研簡直哭笑不得,也不能說自己就是盒子裏那個,隻側頭幽幽地看向顧璟霖,別有深意地附和了一句:“羅先生說得對,顧先生,您考慮過三少的感受麽?”


    顧璟霖早就摸清楚了,知道這小家夥找準機會就得時不時地反咬自己一口,這會兒聽見這話自然一點都不意外。他拿起桌麵上的一隻烈酒杯,狀似心不在焉地晃了晃裏邊的小半杯威士忌,然後抿了一口,才道:“你來。”


    沒來由的,陸研脊背汗毛豎起,瞬間就心虛了。


    “顧先生……”他乖乖地湊過去。


    顧璟霖微側過頭,用隻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以前你可能不知道,每次你試圖挑釁我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想對你做點什麽,大概就是‘操一頓你就老實’那種心理。”


    陸研被對方露骨的用詞撩撥的臉頰漲紅,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隻好保持沉默。


    “現在你知道了,”影帝先生狡猾地說,“下不為例,不然我就實踐一下,懂了?”


    “哦……”被吃得死死陸三少弱弱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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