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才踏上西餐廳二樓,角落裏一名衣著光鮮,頂著一頭女人味十足的卷發,塗著紅艷口紅的女人便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秦川樣貌出眾,母親長的這麽好看也是自然。所以薛崇並不感到驚奇。他抬腳靜靜地走了過去,淡定自若的在她的對麵坐下。


    蘇嘉曼見薛崇絲毫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忐忑不安,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表情異樣。不過隨即,她很快恢複自然,然後姿態優雅的伸手將桌麵上的菜單推到了薛崇的麵前。


    菜單上的價格比起一般的西餐廳的價格偏貴一點,起碼貴了三倍不止。雖說蘇嘉曼手裏有些緊張,不過這點錢還是出的起的。


    蘇嘉曼嘴角微勾,姿態倨傲且高高在上,她靜靜地說道:“要吃什麽,隨便點,不必為我省錢。因為,恐怕這次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薛崇看也沒看推過來的菜單一眼,坐在位置上,麵色冷漠,“不必了,秦川中午做了飯,我已經吃過了。”


    蘇嘉曼本想在薛崇麵前維持自己高貴優雅,一副家世是薛崇絕對攀不上的姿態,但姿態還未維持上幾秒,就被薛崇短短的一句話給擊潰了。


    雖說她一直在國外,不怎麽知道秦川平日裏的習性,但這段時間呆在秦宅裏,通過外婆不時念叨的幾句話,也大概了解了一些。其中有一點,就是秦川從小就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從未做過家務。


    但現在,她聽到了什麽。她兒子親自做飯給他吃?!


    蘇嘉曼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但很快恢複成往常的模樣。都能讓秦川給他做飯了,看來不會怎麽好打發。


    蘇嘉曼將菜單收了回來,然後招手讓站在桌旁的侍應生退下,緊接著漫不經心的說道:“真可惜,已經吃過了。本來還想說我這是第一次請一個小男生吃飯呢。不過……秦川經常做飯給你吃?他做飯,你洗碗?”


    蘇嘉曼挑眉,看著薛崇。


    薛崇麵色不改,坐在位置上屹然不動,“不,還是他洗碗。”


    蘇嘉曼聲音一滯,臉上的笑容不禁有些僵硬起來,“他洗碗,他做飯……那你做什麽?買菜嗎?”


    薛崇神色平靜,嘴唇微啟,“我負責吃。”


    蘇嘉曼料到能勾上她兒子的絕對不是一般人,但沒料到竟會如此無恥,住在她兒子的家裏不說,還白吃白喝,一點事情都不做!最令她震驚的是,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羞恥!


    蘇嘉曼氣極反笑,冷聲諷刺道:“堂堂一個大男人,住在另一個男人家裏白吃白喝,就一點都不覺得羞恥嗎?哦,對了,我兒子還給你買了不少的衣服吧?按照我兒子的消費水平,一件起碼四位數吧?雖說我兒子有錢,可他不是做慈善的。”


    薛崇依舊沒什麽太大的反應,“我提過搬回宿舍,不過他拒絕了。至於做飯洗碗,是他自己要做的,因為他覺得外麵的東西不衛生。還有他買的衣服,我沒穿過。”


    如果說剛才蘇嘉曼還能勉強維持鎮定,但現在就是怒不可遏了,憤怒的拍桌怒道:“你的意思是想說我的兒子倒貼你了?!”


    蘇嘉曼聲音猛地變大,吸引來周圍的視線,站在不遠處的侍應生趕忙跑過來,對著蘇嘉曼歉聲一笑,輕聲道:“不好意思,這位太太,麻煩您克製一下您的情緒可以嗎?”


    意識就是委婉的讓蘇嘉曼聲音小點。


    蘇嘉曼向來愛麵子,以前無論秦川是怎麽冷嘲熱諷,她都維持著她矜持優雅的表象,所以很少有人像現在這樣,讓她注意‘情緒’。


    西餐廳二樓的客人都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每個人的眼中都帶著被聲音吵到的不快,看著她的眼神就宛如在看著一個沒素質的潑婦一般。


    侍應生站在桌旁,雖臉上帶著微笑,但眼中卻流露出一絲無聲的斥責意味。


    而反觀她正對麵的薛崇,靜靜地坐在位置上,麵色淡定,泰然自若。與她的歇斯底裏正好形成了兩極化的對比。


    蘇嘉曼頓時覺得丟臉極了,所有的怒火在一瞬間化成了羞恥,她漲紅了臉,咬牙切齒的重新坐回了原位。


    等她坐回原位後,薛崇靜靜地說道:“我沒多少時間,五點還要回去,直接開門見山吧。”


    蘇嘉曼才坐回原位,就聽到薛崇的這句話,剛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頓時又重新的升了起來。


    不過這回蘇嘉曼長了記性,告訴自己無論薛崇再說些什麽,都不能動怒,再輕易的著了他的道。


    薛崇說讓她直接開門見山,她也不想再和薛崇在這裏浪費時間。蘇嘉曼按耐住火氣,索性不再拐彎抹角,直接了當的說道:“我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和我兒子分手。”


    蘇嘉曼語落,薛崇麵色平靜,一副好似早有預料的模樣。


    不等薛崇說話,蘇嘉曼接著又道:“我不知道難看是用什麽手段勾住我兒子的,但是……你現在必須得跟我兒子分手。我也不想聽你說些什麽真愛什麽亂七八糟的,我隻想告訴你,秦川以後會繼承他父親的公司,未來前途無量,一片光明,可和你這個無父無母,也沒錢沒勢力的孤兒不同。而且未婚妻的人選我也已經幫他看好了,等一畢業,他們就會訂婚。所以你,就識相一點,跟我兒子分手,別毀了我兒子的大好前程。”


    蘇嘉曼說了一大段,口幹舌燥的,忍不住端起桌麵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後看向薛崇,等著他的反應。


    比如說薛崇會說他和秦川是真愛,他絕對不會拖秦川的後腿,又或者是迷茫的問她未婚妻的事情,又或者是慌張的問她是怎麽知道他的家世的……


    然而蘇嘉曼都沒等到。


    薛崇靜靜地望著蘇嘉曼精致的麵孔,一臉平靜的問道:“秦川知道你幫他選了未婚妻嗎。”


    蘇嘉曼沒想到薛崇問的竟然是秦川,一愣,等反應過來後,頓時心虛起來。秦川當然不知道,這是她擅作主張自己決定的。但是她會努力撮合兩人,直到訂婚為止。


    蘇嘉曼強作鎮定,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冷笑著說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之後你們兩人都再沒任何關係了,有空關心他,還不如關心關心自己。”


    看著蘇嘉曼心虛的移開視線,不敢對上他的眼睛,薛崇瞬間有了答案,然後靜靜的下了結論,“那就是不知道了。”


    見事實被戳穿,蘇嘉曼表情一僵,然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對上了薛崇的視線,諷刺的笑了聲,“他不知道又如何?我是他媽,他以後還不是得乖乖聽我的,和白家的長女訂婚。我勸你趁著他還沒訂婚前,早點突退出,免得弄得大家臉色都不好看。”


    蘇嘉曼早有準備,什麽未婚妻,訂婚,商業聯姻,一切的說辭都準備好了。她堅信就算薛崇再不要臉,也會識相的退出。


    但薛崇在她說完這番話後,並沒有露出退卻的表情,神情而是有些……微妙起來。


    薛崇注視著蘇嘉曼,語調拖長,不疾不徐的反問道:“你確定他會聽你的嗎?”


    蘇嘉曼心下咯噔一跳,抬眼看向薛崇,故作底氣十足的嗤了一聲,揚聲說道:“我是他媽,他為什麽不聽我的。”


    聞言,薛崇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嘲諷的意味。沒錯,在嘲諷蘇嘉曼。薛崇淡定自若的看著蘇嘉曼,靜道:“如果秦川會聽你的話,你現在就不會出現在這裏。”而是直接找秦川,讓秦川和他分手。


    見謊話再次被薛崇毫不留情的我戳穿,蘇嘉曼怒從心來,怒道:“我已經足夠給你麵子了,但是沒想到你給臉不要臉!一個男人攀在另一個人身上,你不覺得羞恥嗎?我現在就是看想想,都覺得想吐了。還是像你這種,從小時候就沒爸教沒媽養的,都是這副惡心的德行?”


    蘇嘉曼已經拋棄了她往日的優雅,宛如一個潑婦一般,諷刺著薛崇,每一句話都難聽無比。然而薛崇依舊無動於衷。


    因為在薛崇小的時候,聽到過更多還要比這惡毒難聽的話。特別是在養父母飛機失事,葬禮後的一年內,薛崇幾乎是將世界上所有最惡毒最髒的話都給聽遍了。


    薛崇習以為常,所以毫無反應。


    薛崇的表情依舊風淡雲輕,他直勾勾的看著表情扭曲猙獰的蘇嘉曼,淡淡的說道:“我聽說秦川一向和他母親不合,原來如此。”


    簡簡單單的原來如此這四個字裏,充滿了無限的含義。


    薛崇一直知道她和秦川不和,但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一直到她撒了數次謊後,這才慢條斯理的戳穿她的謊言。


    蘇嘉曼一僵,隻覺得現在自己像是被扒光了站在薛崇麵前一般,毫無隱私,隻能任由薛崇羞辱。她訕訕,氣勢瞬間弱了下來。


    薛崇接著不疾不徐的說道:“還有一點,我覺得應該說明一下。如果我勾引了秦川,那麽,現在坐在你麵前的,就不是一個人了,而是兩個人了。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的確,蘇嘉曼此行的目的太過明顯,倘若薛崇要是像他她所說的,是勾引的秦川的話,那麽現在就不是薛崇一個人和她對峙,而是薛崇與秦川兩個人了。雖說蘇嘉曼心裏清楚,但她並不想承認。


    現在薛崇知道她與秦川關係交惡,知道不能再用秦川作為威脅的蘇嘉曼瞬間白了臉。


    無計可施之下,蘇嘉曼驀然間想到包裏的那摞照片,於是迅速的打開包,將包裏的照片啪的一聲拍在了桌麵上,接著說道:“如果你不和秦川分手,那麽我就將照片公布到你們的學校論壇,讓你身敗名裂!”


    薛崇看了照片一眼,並無詫異,然後抬起眼簾,看向氣急敗壞的蘇嘉曼,道:“ps合成。”


    蘇嘉曼嗤了一聲,立刻想也不想的反駁道:“這可是我找人偷拍的,合成?別開玩笑了。”


    蘇嘉曼說完,抬頭看向麵無表情的薛崇,兩秒後,突然明白了什麽。她如果發在論壇裏,然後薛崇便會說這些照片是ps合成。雖說仍有些人會將信將疑,但信的人起碼會少一半……


    而且,她聽說薛崇在學校裏作風端正,成績姣好,他如果說是ps合成,那麽信的人將會再少一半……


    蘇嘉曼臉上的血色盡失,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沒能動搖薛崇,她不知所措的咬著下唇。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蘇嘉曼沒說話,正對麵的薛崇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見薛崇起身要走,蘇嘉曼立刻慌了起來,一改剛才氣勢洶洶的模樣,幾乎是有些乞求性的對著薛崇說道:“你和秦川分手好不好?如果讓秦川父親知道他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一定不會把公司交給他了。如果秦川不繼承公司,那我以後該去找誰要錢花啊……”


    蘇嘉曼才說了一半,薛崇的腳步突然頓了下來,然後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一年後,我們自然會分手。”


    蘇嘉曼一愣,然後像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抬頭反問道:“……真的?”


    但薛崇沒有再回話,抬腳,下樓。


    薛崇來到一樓,正準備離開,餘光不經意的掃過,然後便看到了躲在西餐廳一樓,正準備上樓的秦川。


    薛崇看了眼秦川,見對方心虛的抬頭望著天花板,一副想裝成不認識的路人模樣,於是幹脆也不走過去了。循著秦川的心意,裝成互不相識的路人,抬腳走人。


    秦川這下就裝不下去了,匆匆忙忙的結了帳,立刻就追了出來,等薛崇回頭的時候,又再次裝成一副順路的模樣。


    秦川微微一笑,道:“夫人好巧,我們竟然在這裏碰見了。”


    薛崇:“……”


    秦川微笑著,繼續說道:“夫人現在要去哪,夫君能送一程嗎?”


    薛崇靜靜地瞥了秦川一眼,直看的秦川渾身發毛。兩秒後,薛崇這才說了一聲,“回家吧。”


    危機解除,秦川頓時鬆了口氣,然後試探新的,小心翼翼的問道:“夫人剛才是跟誰在一起?”


    薛崇麵色平靜的回了兩個字,“女人。”


    才解除的警報頓時又重新拉響,秦川警惕又吃醋的反問道:“是誰?是不是上次拿著書問你問題的女生?我早就看出來她喜歡你了!你們剛才在西餐廳裏做了什麽,絕對沒有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吧?要是讓我知道做了什麽,我就……”


    薛崇挑眉,反過來看了秦川一眼,問:“你就什麽?”


    秦川聲音一滯,聲音瞬間弱了下來,然後有些委屈似的對著薛崇說道:“……我就哭給你看。”


    薛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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