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時光悄然流逝了多久,在迷蒙之間,她仿若聽到了沈若汐那哽咽且沙啞的聲音,“輕點,千萬別顛簸她的腿。”


    “若汐。”她勉力發出沙啞的呼喚,似乎感覺到自己正被人抬著,心中滿是迷茫與疑惑。


    “五嫂,你怎麽樣?”沈若汐整整一個晚上未曾合眼,雙眼通紅,滿是關切與擔憂。


    “淳於澈呢?”她急切地問道。


    沈若汐微微一怔,顯然沒料到自家五嫂醒來開口問的竟是淳於澈。


    他們匆忙趕過去的時候,淳於澈渾身浴血,根本分不清那究竟是群狼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


    她著急找她,也沒管,他的人應該把他送回驛館了。


    至於他是死是活她並不清楚。


    鄒氏見沈若汐這一愣怔的反應,心猛地一沉,眼眶瞬間泛紅,心中也不知是何種滋味。


    沈若汐不知道兩個人在崖底究竟發生什麽,低聲安慰道:“他沒死,不過情況不太樂觀,你千萬別激動,你的燒剛退,小腿還斷了,回去得給你接上,更不容易樂觀。”


    “若汐,我求你先救他,沒有他我就死了,求你。”


    沈若汐隻能騙她,“他被他家的太醫救治不會有事,我守著你。”


    聽聞淳於澈沒有事,鄒氏不禁鬆了一口氣,仿佛一顆心終於落了地,也許是因為安心,她很快便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沈若汐卻滿心疑惑,暗自思忖著,這兩人在這一天一夜裏到底經曆了何種驚心動魄的事情?


    一心想要淳於澈命喪黃泉的五嫂,如今竟這般關心起他來,還求自己先救他,她實在難以分辨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淳於澈被送回了驛館,而沈若汐則陪著自家五嫂回到了娘家。


    自從鄒氏出了事,楊氏昨晚根本無法入眠。


    每日夜晚都是鄒氏哄著女兒湘兒入睡,昨晚鄒氏不在,向來乖巧聽話的湘兒卻在夜裏哭鬧著要娘,把楊氏弄得焦頭爛額。


    當她看到鄒氏渾身是血被抬進來的那一刻,雙腿一軟,淚水止不住地簌簌落下。


    自從沈家遭遇變故,她與鄒氏便相互依靠,凡事有商有量,攜手走過了那段最為黑暗艱難的日子。


    此刻,她突然後悔當初讓鄒氏去和淳於澈拚命。


    她身為大嫂,沈若汐說得沒錯,自己怎能如此衝動?


    倘若鄒氏真的遭遇不測,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從愧疚與痛苦中走出來。


    “若汐,你五嫂現在情況如何?”楊氏聲音顫抖,淚眼朦朧地問道。


    沈若汐心中雖有氣,但還是強壓下情緒,和聲道:“大嫂,我找到五嫂的時候,她高燒不止,渾身傷痕累累,小腿也斷了。


    能不能撐過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還有,等會兒我給五嫂接骨的時候,希望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攪,大嫂您幫忙看好湘兒。”


    楊氏的嘴微微張了張,欲言又止,半晌才囁嚅道:“我能不能先進去看看五弟妹。”


    “等好了再說,別打攪我。”冰冷的話語落下,那人說完便轉身進了屋子,緊接著“砰”的一聲,門被直接關上。


    楊氏的淚水不受控製地簌簌掉落。


    君墨泠亦是一宿未眠,麵容略顯疲憊,但相比之下,還算狀態尚好,隻是那眼底深處藏著對自家娘子的深深憂慮,生怕她因過度操勞而撐不住。


    “王爺,你要不勸勸若汐,讓我給她打個下手,也好幫襯一二。”楊氏滿懷期待地望著君墨泠,聲音中帶著一絲哀求。


    君墨泠苦笑著搖了搖頭,“大嫂,你覺得若汐能聽本王的嗎?


    罷了,昨晚那些將士為尋找五嫂皆是一夜未眠,辛苦異常,大嫂你讓廚房給他們準備些吃食,然後再讓他們回去複命吧。”


    楊氏聞言,趕忙應道:“好。”


    她匆匆忙忙地吩咐下人去準備,又貼心地讓人先給君墨泠準備食物。


    精致的點心被端了上來,君墨泠卻僅僅吃了兩口便停下了,或許是餓過了頭,此刻已沒有多少食欲。


    他滿心滿眼都是對娘子的擔憂,他深知,她向來是最重感情之人。


    鄒氏雖說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傷勢過重,就連她自己或許也不敢篤定五嫂能夠安然無恙地活下來。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別說是君墨泠滿心緊張,就連楊氏都幾近被壓垮。


    她每每回想起來,就忍不住落淚。


    當時情況緊急,未曾想那麽多,如今仔細思量,沈家真的再也經不起任何風浪了。


    想想瑤兒已然無父無母,若是湘兒?


    她的心就如同被緊緊揪住一般疼痛難忍。


    這般危險的事情,本該由她這個年長些的去做,怎就輪到比她小許多的鄒氏挺身而出了。


    屋內,沈若汐全神貫注地為鄒氏接骨,幸好有麻醉散的助力,否則她簡直不敢想象,她的五嫂將要承受怎樣的痛楚?


    待腿骨接上,身上的傷也全部包紮妥當,沈若汐已然出了一身的汗,整個人顯得有些虛脫。


    她輕柔地摸了摸鄒氏的額頭,燒已經完全退了,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方才她對大嫂說的那些話,如今想來確實是有些重了。


    她的五嫂已無大礙,主要是沒有傷到內髒,但淳於澈的情況卻實在難以肯定。


    她洗淨雙手,吩咐下人好生守著,這才緩緩走出屋子。


    “若汐。”楊氏顫抖著嘴唇,聲音哽咽,眼睛紅腫得如同核桃,也不知哭了多久。


    沈若汐的心瞬間軟了下來,“五嫂應該沒事了。”


    “謝天謝地。”楊氏雙手合十道。


    話音剛落,就見守門之人匆匆進來稟報:“大少夫人,大小姐,驛館來人請大小姐過去,說淳於澈應該快不行了。”


    君墨泠聽聞守衛對自家娘子的稱呼,心中雖有不快,但此刻淳於即將身死的消息占據了他的思緒,便未去計較。


    “活該!”楊氏怒聲道。


    沈若汐卻是秀眉緊蹙,毫不猶豫道:“行,我馬上過去。”


    楊氏愣了一下,忙道:“若汐你……”


    沈若汐未曾看她一眼,轉而看向君墨泠,柔聲道:“夫君,你臉色不好看,先回家休息一下,我過去看看。”


    君墨泠堅決地搖頭,目光中滿是擔憂:“為夫陪你一起過去,娘子,我擔心你。”


    無需再多言,沈若汐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楊氏趕忙拉住她的胳膊,急切地說道:“若汐,那個混蛋死了就死了……”


    沈若汐眼神清冷如雪,掙脫了楊氏的手,道:“大嫂,若沒有他,五嫂早死了,你好好照顧五嫂,我去了。”


    話畢,也不顧楊氏還欲說些什麽,君墨泠已然拉著沈若汐的手快步離開。


    整個驛館此刻彌漫著壓抑的氣氛,幾位太醫先後神色凝重地走出,皆衝著皇上拱手道:“陛下,北滄的君主怕是不行了,臣等行醫多年,從未見過如此眾多且嚴重的傷口。”


    “等小丫頭過來再說,他師父是神醫,她也不能差了,你們說什麽老朽都不信。”劍影殘風急切地說道。


    就在此時,沈若汐和君墨泠未經通報,直接闖入。


    見了禮後,老人也顧不得禮儀周全,直接與沈若汐一同進入屋內。


    隻見淳於澈的狀況慘不忍睹,因怕挪動會加重傷勢,他身上被狼撕咬得破爛不堪的衣服都未曾更換,渾身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那張臉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雙目緊閉,倘若不是那偶爾起伏的胸膛,簡直與一具屍體無異。


    “小丫頭,我答應過故人保他一命,可不能在我這砸了招牌,拜托你了。”


    老人滿是期盼地看著沈若汐,眼神中流露出急切與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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