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穹一把抓住他亂動的手,壓低聲音威脅道:“別想偷偷玩你的小把戲,我可不怕火焰。”奧古斯都齜牙咧嘴地吼道:“我問你的翅膀呢?!”看來這家夥還在懷疑自己的身份,陸之穹尋思道,如果不給他一個可信的理由,絕對無法取信於他……該讓誰來背這個大鍋呢?一張很適合背鍋的臉“叮”的一聲在他腦海中閃現。“你知道狩天嗎?”陸之穹露出了往事不堪回首的神色,“他們的會長殷千翎,是一個專門獵殺天使的魔頭,我的翅膀就是被他生生拔走的!”他這話一半是真,畢竟他的翅膀現在的確在殷千翎那裏。“啊!是他!”奧古斯都張牙舞爪地狂叫起來,“那個惡魔!我真不明白為什麽樂園還不派天使處決他!”“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陸之穹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先拿開水燙,然後一根一根把我的羽毛拔下來,他以為是拔雞毛嗎?!”奧古斯都也是有翅膀的人,聞言不禁一哆嗦,同情地拍拍陸之穹的肩膀,“你身邊那個人類又是怎麽回事?”“他啊,”陸之穹頓時麵露不屑,“隨便玩玩罷了,他在凡人中算長得不錯了吧?放在以前我還有耐心和他糾纏,但是現在——你也感覺到了吧——嚐了點甜頭就學會恃寵而驕了,我想還是盡早回到樂園比較好。”“那我們該怎樣回去呢?”奧古斯都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陸之穹坦然地麵對他的審視,還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巴:“當然是合作,讓越來越多的人自相殘殺啦。”這並非是編出來的謊話,而是長期觀察得出的結論。監獄中所有的遊戲,設計出來的目的都是為了讓玩家自相殘殺,用那極端的環境和邪惡的規則逼出人性中最邪惡的一麵,誰不服從這樣的秩序,誰就隻能被殺死、發瘋、滅亡。而遊戲一旦設計完畢投入使用,界主天使就無法直接幹預遊戲,也無法親自殺人,這就是為什麽奧古斯都被關在這裏卻無法反抗的原因。遊戲雖然還按照他設計的原始規則在運轉,但是玩法已經被玩家破解了,人間的秩序取代了遊戲的秩序,玩家間也放下屠刀融洽地相處——這個畫麵絕對不是界主天使想看到的。所以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是陸之穹從一開始就懷疑這兩起詭異的凶殺案與奧古斯都船長不無關係,至於他是怎麽在被監.禁的情況下幹預到遊戲,就很耐人尋味了。“噢是的,我必須收集更多更多的惡,越多越好,”奧古斯都嘟囔著,不停地轉著圈子。陸之穹看他不再掩飾本性,頓時感覺他並不像一個上了年紀的船長,反而有種小孩子的情態。“你幾歲了?”陸之穹大著膽子問了一句。奧古斯都顯然是被這個古怪的問法迷惑住了,“我幾歲?”他頓住腳步,忽而雙翼舒展,蒼老的麵容如一塊肉泥緩緩滑落在地,露出了原本少年的麵貌,“你是問我成為天使幾年了嗎?這可不好算——你為什麽要問這個?!”陸之穹凝視著奧古斯都的臉,少年約莫隻有十三四歲,是一張典型的亞洲人的臉,長得十分普通,甚至有點齙牙。他不理會奧古斯都的問題,繼續問道:“你的父母是誰?”“父母?難道你以為天使像人類一樣,從那個肮髒的地方被血淋淋地拖出來嗎?!”奧古斯都震驚地問道,“我們誕生在蕃息之殿,由大天使撫養成人,才被派到這個地方淨化人類的罪惡,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連這個都不知道?”“當初被踹下來的時候我大概是頭著地的,摔壞了腦袋,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陸之穹笑眯眯的,“不要激動嘛。我們和卑賤的人類怎麽會一樣,據說人類要是一出生就沒有父母,會被稱為‘棄嬰’呢。”他裝作波瀾不驚地提起“棄嬰”二字,緊張地等待答案,無論奧古斯都是哪種反應,都會幫助他稍稍解開關於這個世界的謎題。可惜奧古斯都已經完全不相信他的滿口鬼話了,隻是冷笑一聲:“無論你想從我這裏探聽什麽,我都無可奉告。”“真遺憾,我還想如果我能回樂園的話,一定也拉你一把呢。”陸之穹不想太過打草驚蛇,準備見好就收,反正他獲得的信息已經相當豐厚了。將已知的情報拚湊起來,可以知道這些界主天使都來自蕃息之殿,很有可能與那些被帶走的嬰兒有關。他們被更加高級的東西所管控,必須通過讓玩家自相殘殺收集足夠的“惡”,才能回到樂園。他們自認為這是“淨化”的過程,但真正操作起來卻是毀人不倦,是天使的邏輯太過清奇,還是背後另有原因?奧古斯都沉吟片刻,忽然笑道:“你要是真想幫我,就把手按在這裏。”陸之穹走過去一看,在奧古斯都的桌上有一個早就畫好的陣法,正閃著黯淡的光芒。“這是什麽?”“召喚陣,可以召喚出大天使的虛影,用來和樂園聯絡的,”奧古斯都緩緩撫摸陣法的紋路,“但是自從這艘船被占領後,我就再也沒法使用它了。你不是自稱天使嗎?你來試試好了。”他根本就不相信陸之穹能召喚出什麽東西,隻不過事到如今,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翻盤的機會。與樂園連接的陣法……陸之穹心念閃動,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將手貼在陣法上,緩緩注入力量。陣法閃爍微微的藍光,點亮了奧古斯都渾濁的眼睛,然而數分鍾過去,他眼中的光芒又黯滅了。什麽也沒有發生,除了牢房的燈光似乎稍微變得暗了點。一個黑色的圓影子,在地上微微搖晃著。陸之穹突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心頭陣陣發顫,仿佛蒙受感召,情不自禁地抬頭望去。在他的頭頂上,是一隻碩大的、飽含淚水的眼睛。嬰兒的眼睛。白漸瀟推門而入,一陣淡淡的血腥味也跟著飄進來,陸之穹從莫名的悸動中回過神來,注意力全在他領口擴大的血跡上,“怎麽回事,你的傷變重了?”白漸瀟搖搖頭又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關心的話等會兒再說,又指指掛著的眼睛,滿臉寫著“這是啥?”“棄嬰的眼睛,被我召喚出來的。”陸之穹知道的並不比他多,走到白漸瀟身旁,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湊近一看,白漸瀟身上的傷比預想的更嚴重,無論有什麽進展都必須放到一邊,現在回去養傷最重要。被嫩紅肉皮包裹的眼珠子溫柔地注視著陸之穹,淚水很快蓄滿隨著眨眼落下來。但它的目光並不顯得悲傷,流淚似乎隻是控製不住淚水——就像嬰兒一樣。趁著陸白二人被奪走了注意力,奧古斯都偷偷地抓住了筆,準備寫下ze,誰知此時眼球突然轉了過來,探照燈一般鎖定了他。像是吸血鬼照到了陽光,奧古斯都身上冒出陣陣青煙,居然整個人都開始消散!他尖叫著在地上打滾,“救我!”奧古斯都的翅膀率先變成了灰,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救命!我死了這遊戲就毀了!”他的確還不能死,但陸之穹並不知道怎樣讓眼球停下,隻能試著叫道:“停下,不要殺他。”眼球一頓,居然真的停了下來,合上了眼皮,不再目露凶光。這麽聽話?難道是自己召喚出來的緣故?陸之穹動了心思,剛想使喚眼球再眨巴兩下,忽然碩大的眼球飛起,衝出了門外,竟然朝著樓梯口飛去!它想去外麵做什麽?!當下哪裏還管得上奧古斯都,陸之穹和白漸瀟連忙追著眼球上了樓,隻見它目的明確地繞過彎彎曲曲的走廊,衝上了甲板,竟然還知道隱匿身形,變作了半透明的顏色。甲板上人不多,也沒人注意到這顆從船艙裏飛出來的古怪的眼球。但陸之穹絕不會錯過它的行蹤,眼見著眼球徑直朝著大海飛去,白漸瀟身體虛弱走得慢了一步,他們沒能追上,隻能伏在欄杆上看著眼球朝遠處飛去,在茫茫大海上失去了蹤影。兩人相顧無言,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成噸的迷惑。總感覺……意外地釋放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呢。白漸瀟再次抬頭看向眼球消失的地方,這一回他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尋常之處,連忙拉了拉陸之穹的手,手指天空的方向。陸之穹一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遙遠的天際正盤桓著一群飛鳥,而先前船長a似乎有意無意地提起過,最近海麵上出現了一群“奇怪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