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潮震驚於他的臉皮,但還是端著小山丘一樣的辣椒盤子走回去坐下,他低著頭思考,是直接戳破麵前這位爺,還是給他留著麵子好。然後他就聽見邊隨捧著米飯,麵不改色的說了認識以來最長的一句話:“他們幾個習慣我們在外麵吃了,中午都沒叫我的飯,外賣也沒什麽好吃,單獨點一份還慢,又有點懷念學校生活,所以來找你蹭一頓。”“......”顧潮覺得,還是不戳破好。邊隨十分不見外,筷子伸進那一堆小山丘一樣的辣子雞裏,挑食聖手像平常一樣開始挑挑揀揀,先是花椒粒,然後是薑片,然後開口說:“聖誕節之前還有幾天,別折騰了,以後還是我送吧。”顧潮拿起醜醜的紫薯花卷,一點點撕起來,送進嘴裏一小塊,其實甘甘的還很甜。“不用。”“我想送呢。”“......”紫薯花卷陡的被顧潮撕出一個斜長的口子,扯出一大片,像是脫了一層皮,熱氣直冒。“幹這行每天電腦前麵坐著,其實久了也挺悶的。送你上學這段時間挺舒服,可以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邊隨繼續在盤子裏挑挑揀揀:“老段家那隻小胖鳥,我最近一直在教它說話,教好幾天了,挺聰明的,突然中斷教學對學鳥不負責。”“而且外賣也吃膩了,家裏炒菜吃多了也很香,現在看到沒芹菜紅椒丁的菜都沒什麽食欲,吃出習慣了。”“送你也習慣了。”.空蕩的食堂,陽光從窗邊溢過來,模糊了兩個人原本的發色,隻留下一片暖洋洋的金黃。餐盤裏五六塊炸的外焦裏嫩金黃酥脆的雞丁被挑出來,堆在靠近顧潮的那一邊。邊隨放下筷子,炸過的辣椒在自己那邊堆成一坐小山,然後說:“所以以後我送你?行嗎?”顧潮怔了有幾秒鍾。他直覺剛才邊隨說了一堆廢話,但又第一次覺得廢話可以這麽好聽。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淡的很,在陽光下清晰的倒映著坐在桌子對麵的人,對方在等他開口。但他剛動了動嘴角,一串手機鈴聲就先劃破了食堂的寧靜。是邊隨的手機。備注是:顧阿姨。下麵還有幾條顧曲玫的信息,都是十幾分鍾之前發的,內容大概就是沒接到顧潮,聯係不上,想讓他幫忙聯係。邊隨一直沒回。鈴聲在安靜的午後格外刺耳,像一根繞著藤蔓的尖刺,直戳向柔軟的海綿。顧潮收回話音,低頭繼續撕花卷吃,把時間留給邊隨接電話。邊隨掃了眼手機。他突然後知後覺,其實每次自己跟顧曲玫聯係的時候,顧潮的目光都會不自覺的閃躲,仿佛一切和自己無關。明明說的都是他的事。之前自己居然沒注意過。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邊隨並沒任憑電話掛掉,而是接了起來。顧曲玫那頭很安靜,偶爾能聽到輕快優美的鋼琴聲,她的聲音卻比較急:“小隨,你聯係上潮潮了嗎?”“嗯,他跟我在一起。”邊隨聲音平淡。顧曲玫像是鬆了口氣,語調恢複優雅:“那就好,你把他送到學校門口就行,司機在那裏等他,我帶他去luysn吃個飯,然後給你送回俱樂部。”她語氣稀鬆平常,就像是尋常的母親帶兒子吃飯。但邊隨對這家餐廳大概有印象,精致高檔,打的廣告都是貴婦最愛,西餐下午茶不二之選。一頓飯想吃完,沒有兩個小時打不住。她應該是已經在微信上跟顧潮說過,桌子對麵的人這會兒凍著張臉,沒一點疑問和好奇的表情,隻是自顧自低著頭,一個花卷已經快要撕完,隻剩一小塊。顧潮沒打斷他,也沒說什麽。一種莫名的感覺襲上來,他在這一刻才突然意識到——也許顧潮這個態度,是因為自己。電話那頭的顧曲玫還在喋喋不休,邊隨的思緒卻落到了很遠之外。他突然意識到,也許顧潮是敏感的。顧潮每次的沉默,也許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叛逆,不願意和母親溝通。也許是顧潮察覺到他的情緒。他每一次和顧曲玫的交流,其實多少都帶著一點對自己母親的情感。這是難免的,因為顧曲玫沒少提過。其實他大可以直接表態,像拒絕自己接送一樣拒絕自己再管他的事,冷淡的丟下一句“你別管”,拒絕自己和顧曲玫的聯絡。但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