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有些激動,煙頭的煙灰直撒在地上:“那全身都是燙的,連碰一下都很疼,更何況顧曲玫拿了東西就往他身上砸。”“醫生說當時可能是太難受了,人就有點不清醒了,顧曲玫估計是後來看人沒反應嚇到了,才趕緊叫了救護車來。”“這事兒鬧的不小。大晚上120聲音大,我知道了就趕緊從家裏跟過去醫院。”老段想起來這段,還覺得曆曆在目:“急診那個大夫是個青年人,估計大半夜值班脾氣也不怎麽好。他以為我是他爸爸,顧曲玫是他媽媽,就把照的片子直接掄在我臉上。”“說是肺炎,整個肺都白了,再晚送來一點可能就沒命了。”“然後就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出院的時候中考成績都快出了,哪還趕得上什麽。”.飯桌上有一陣沒人說話。邊隨沉默很久問:“他爸爸呢?”老段盯著陽台上那幾盆多肉,眯了一下眼:“去美國了。”“燒的難受的時候顧曲玫不管,潮潮還給他打了電話。但是人有時差,好家夥,一個都沒接著。”老段也不掩飾自己的鄙夷:“後來住院的時候又說不方便回來,說是那邊公司剛起步,磨不開,就給了些錢。”“錢有什麽用啊,顧曲玫缺錢?”他嗤笑一聲。顧曲玫是正兒八經的富家小姐,嬌慣長大,抽屜裏房產證都有十幾本,壓根就不是缺錢的人。老段把煙壓進煙灰缸裏,好一會兒才緩緩說:“他媽媽也是很後悔的。”“後來可能終於能接受自己離婚的事了,就給潮潮道歉,每天喊阿姨變著法兒的做菜煲湯,還說想讓他申請補考,不然再念一年初三呐,都行。”“但他沒同意。”邊隨眸色沉了沉。他聽得出來,顧潮其實和他不一樣。顧潮並沒那麽離經叛道,甚至原來是個安靜的好學生,成績優異又很聰明,外表出眾清爽幹淨。甚至其實是跟他完全相反的那一類,一路校草學霸當著長大,父母長輩都如數家珍那種。這樣的人,為什麽會不願意再考試?“為什麽?”邊隨問。“是啊,我也是這麽問的。”老段回憶說:“當時他來找蚊子,然後就說要跟蚊子去一樣的俱樂部,說他也想打什麽...什麽電競。”“喏,就是坐在陽台上那個地方。”老段指著陽台上的小藤椅,仿佛那裏還坐著當初大病一場的人。他記得那時候顧潮瘦的隻剩單薄一層,夜風吹著窗台,t恤鼓起一個空蕩蕩的包,眸中是少年人最常見的迷茫。對未來的迷茫。顧潮當時一直在看那幾盆多肉。這種植物葉子肥綠很可愛,但隻能很久才澆一次水,不然就會死掉。就像是一個間期,一個循環。“我當時就覺得不值當,多好的成績,所以我就勸他,說別跟你媽記仇,別耽誤自己的前程,等一年再中考一次,不是大不了的事兒。”話說的太久,老段手上的煙已經燒到煙屁股,卻渾然不覺,他語氣鈍鈍的,有些生硬:“他自己不答應,說不會去考了。”“他說如果去考了,就是輸了。”“輸了?”邊隨微詫。“嗯,他當時說,如果還是考進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級,一樣的學習。那顧曲玫就會覺得什麽都沒影響。”“那她就會和以前的時候一樣,還不長記性。”中午隻有稀少一點太陽從雲裏冒出來,被冷風一刮,又受不了的縮回去,留下一片陰翳。也許是這句話裏的意思有點讓人難以思考,客廳裏好一會兒都隻有煙灰抖下去的聲音。稀碎,沉寂。最後還是老段先開了口:“他這個孩子,其實很強的。”邊隨可能還在消化那句話裏的意思,一時間很難有反應。老段也不叫他,後麵的話更像是自言自語的抱怨。“也算有點用,估計他媽媽這次是真的後悔了,這兩年都收斂著性子,也想辦法彌補,說是自己錯了。”“但這種事就是這樣,發生了沒有誰是不後悔的,會好聲好氣的想要獲得原諒。那又怎麽樣呢?”“內疚不過是個窟窿,填著填著就滿了,那種人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總有一天還得再挖開。有一次就有下一次,誰知道什麽時候是他娘的最後一次。”老段克製了一下情緒,繞回最開始的話:“所以說,我一直不同意他回家。起初你說是顧曲玫讓你來照顧他,我還不太放心。”“但我也不是瞎子,當保安的什麽人沒見過,我看得出來,你對潮潮是好的,才跟你瞎掰扯這些。”老段直接道:“如果顧曲玫說他想回去,那一定不是真的。他要是跟你強,那肯定是鑽了什麽牛角尖,小屁孩就這樣。”“你讓著他,他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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