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謝長義和王氏翹首以盼,瞧見小兒子走至桌前攤開紙張,兩人抵著腦袋盯著字,王氏不認識字,猶如看天書,謝長義倒是認出了一些。


    「我咋看到蓮姐兒的名字?」謝長義納悶,「謝蓮,啥啥啥的,嫁,啥?」


    「這是啥字?」謝長義眯著眼看不真切,指著紙問謝行儉。


    「嫁妝——」謝行孝好奇的湊過來,待看清內容簡直不敢相信,咋咋呼呼直跳腳,旋即回過身,抖著手顫著聲音問,「小寶,你這是啥意思,咋提蓮姐兒的嫁妝?」


    楊氏執針線的手猛一用力,手指劃出一道淺痕,她連忙將受傷的手指用嘴含住,一雙耳朵豎起,仔細聽著男人這邊的動靜。


    謝行儉指著紙,在『蓮姐兒嫁妝』這一欄,標上星號。


    抬著定定的看著他爹和大哥,隨後展出一個笑容,「這筆錢到手,我預備著先拿去給蓮姐兒存起來做嫁妝。」


    謝長義捧著茶壺不語,謝行孝嘴角扯了扯,見他爹不發話,隻好委委屈屈的站到一邊閉著嘴巴。


    王氏瞟了一眼一側低頭做針線活的大兒媳和大孫女,嘴角撇撇,小聲埋怨道,「小寶你莫胡鬧,你掙著銀子自個留著讀書用。」


    謝行儉捏捏他娘的手,撒嬌道,「娘,蓮姐兒是我侄女,我做叔叔長輩的,合該替她準備一些。」


    王氏呸了一口,「要給也用不著那麽多銀子。」


    說著,抬起手揪著謝行孝的耳朵,將他推到中間,嗤他,「他爹在呢,蓮姐兒的嫁妝你莫操心,要操心也該你大哥操心,何況我這還有點銀子,到時候添點。」


    「對對——」謝行孝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你存著銀子讀書吧,蓮姐兒婚事八字還沒一撇,不著急。」


    「小寶,你娘說的在理。」謝長義插嘴,「聽你娘的。」


    「爹,娘,大哥。」謝行儉無奈的笑笑,「這筆錢是我的,就聽我的安排吧。」


    「這些年,大哥毫無怨言的出銀子供我讀書,我都記在心裏。」謝行儉錘了錘胸膛。


    謝行孝抹了把臉,拍了拍小弟的肩膀,寬慰道,「我比你大,你喊我一聲哥,我自然要對你好,何況你從小就懂事乖巧,不讀書可惜了。你是個好苗子,咱家就靠著你出人頭地,你莫要想太多。」


    「哥。」謝行儉啞著嗓子喊了一聲。


    「哎!」


    他眨了眨酸脹的眼睛,強忍著笑意,「甭管你們說些啥,到時候我賺的銀子,拿出一百吊,讓蓮姐兒出嫁帶走。」


    說著,拿起筆寫起嫁妝單子。


    謝家人麵麵相覷,實在坳不過謝行儉,隻得鬆口答應。


    一旁的楊氏頓時也鬆了一口氣,她伸手摸摸女兒腦袋上的長髮。


    蓮姐兒沉浸在刺繡中,壓根不知道他叔背著她,替她謀了一百吊的嫁妝。


    頭頂傳來溫熱的觸感,她抬頭發現她娘紅著眼眶,對著她笑。


    蓮姐兒慌了,忙停下手裏的活計,問她娘咋啦。


    王氏豎起手指『噓』了一聲,抬眸往男人的位置看了一眼。


    蓮姐兒順著楊氏的目光看去,隻見燭光下,他爹笑的很開心。


    父女連心,謝行孝感應到女兒的視線,裂開嘴無聲吐字。


    「娘,爹說啥?」


    楊氏握住女兒纖細的手指,小聲道,「你小叔剛跟你爺還有你奶提,說書肆掙了錢,會拿出一百吊讓你帶去婆家。」


    蓮姐兒『啊』的一下捂住嘴,低頭道,「一百吊,這麽多?我剛聽見奶說話大聲,原來是說這個。」


    「嗯。」楊氏微笑點頭,說著拿起女兒的繡帕,認真的檢查一番後,指著幾處不起眼的針線位置,柔聲道,「這幾處,你勾錯了線,來,看娘如何繡的,你瞧仔細些,用點心。」


    蓮姐兒一聽她娘提點她繡技,忙從嫁妝的震驚中抽回思緒,認真的聽她娘說話。


    這頭,謝行儉已經將單子交給他大哥,又將紙上寫著的計劃一一說給大夥聽。


    「小寶你是說,日後咱家住縣裏?」一提居家之所,身為大家長的謝長義坐不下去了。


    「村裏宅子不住人了?」謝長義一改平時散漫的秉性,沉著聲音表示不贊同。


    「爹,兒子意思是先買來再說。」


    謝行儉穩住他爹,將他為何想買宅子的緣由跟他爹解釋清楚,「地動後,我發現縣裏倒了不少宅屋,我下午聽人說,好多人想轉地基,準備拿著錢去主街建新屋,我想著,咱們這會子出錢買,必是比平時買要省錢。」


    「理是這個理。」謝長義點頭,眉頭輕蹙,「可咱們在林水村住了大半輩子,好端端的搬來城裏,我捨不得老屋。」


    王氏和謝長義不一樣,她覺得住城裏舒坦,沒有看不順眼的人擱她眼皮底下瞎逛,她活的更自在。


    「住哪我倒是無所謂,你也別說你捨不得老屋,」王氏白了一眼謝長義,旋即冷笑一聲,對謝長義道,「你啥心思瞞不住我,不就是擔心你有銀子在縣裏買宅子,而你大哥一家還住在村裏,你心裏頭過意不去唄。」


    「你心裏有你大哥,可你大哥啥時候會想到你?」王氏一沾上大房的字眼,氣的牙齦直癢癢,恨鐵不成鋼的將謝長義罵了一通。


    謝長義自斟自酌,喝著茶水不說話,任由王氏責罵。


    謝行儉見他爹娘鬧成這樣,趕緊起身攬了罪名,望他爹娘消消氣,說買宅子的事以後不會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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