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專注的看著坐在他對麵的秦子楚,將他看得心中澎湃的情緒漸漸熄滅,不安叢生。


    秦子楚忍不住將雙手交握,緊張的垂下頭。


    他覺得自己似乎一不小心,說破了秘密,會被嬴政懲罰似的。


    嬴政看著秦子楚的反應隻覺得有趣。


    本質上而言,嬴政是個奉行實用主義的法家人物,隻要是真正具有非凡能力的人,他並不在乎是否對他俯首帖耳。


    嬴政可以容忍優秀的人才在自己麵前放肆、傲慢,甚至可以為了籠絡他們不惜折腰以待。


    秦子楚在嬴政看來正是既有眼光,又有謀略的人,而且,他比其他人要好太多了!


    秦子楚對他從無所求,給他的感情卻都是真心實意,不夾雜任何肮髒的目的。


    這樣的人,嬴政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他像是感受到了秦子楚的不安,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覆蓋在秦子楚手背上,平靜的說:“朕自認統一九州,已經建下不朽的功勳。至於治理,我大秦現在的政策能夠將秦國治理得安居樂業,同樣的方法對征服土地上的臣民而言,也沒有什麽不好。子楚,你覺得呢?”


    秦子楚心中忐忑。


    他手掌微微顫抖,嬴政的小手馬上牽住他的手掌,一臉認真的凝視著秦子楚的眼睛,讓他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秦子楚終於發出一聲歎息,將一直不敢對嬴政宣之於口的秘密和盤托出:“阿正,秦朝僅僅經曆的二世就亡敗了,橫征暴斂,惹得民怨沸騰,天下烽煙四起,大小叛亂無數。你的天下,治理得一點都不好。”


    自他裝睡時候從秦子楚口中聽說秦朝亡敗的消息以來,嬴政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此時被秦子楚徹底說破,雖然心中仍舊震動不已,嬴政卻並非不能接受。


    他抓住秦子楚的手掌,緊緊盯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子楚,你既然知道朕建立的大秦帝國其中的弊病,是否願意幫助朕共同治理這片大好河山?”


    嬴政的神色極為鄭重,讓秦子楚想要告訴他在開玩笑都做不到。


    他微微張著嘴,一臉無法置信的神色瞪著嬴政。


    過了好半晌,秦子楚忽然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伸手將嬴政抱在懷中。


    他將臉頰埋在嬴政頸側,用一種溫柔到近乎夢幻的語氣說:“阿正謝謝你給我一片施展才華的天空。”


    嬴政伸手回抱住秦子楚的腰,安靜的享受著他的親近。


    過了許久,秦子楚終於按捺下心中的激動情緒,緩緩鬆開嬴政,用一種全新的態度麵對他。


    他商量道:“阿正,你提議我學習戰國公子們的做法。但能夠認識彰黎先生這樣智謀出眾的人才和劍術驚人的秦初隻不過是我一時僥幸,可若是大量供奉門客,以我的本事,卻實在沒有分辨人才品行的利眼了。”


    嬴政笑了一聲,低聲道:“子楚開始供奉的門客,能力如何、人品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夠將你招納賢才的消息傳遞到六國之中去。此時,六國國主和公子們正帶著他們的門客齊聚武安。這群靠著遊說六國謀生的合縱之生許多身無長物,平日裏隻靠著一條舌頭走遍天下,其中不乏有些真本事的見錢眼開之類。而六國聯合的會議絕不會這麽快結束。當他們得到秦國招納賢士的消息後,還能夠安穩的坐在其中幫助六國出謀劃策嗎?勢必有許多人拋棄未曾重用他們的舊主,直接往鹹陽奔來。”


    秦子楚心有靈犀的接著說:“國主還專門派人前往此處,用大筆金銀賄賂其中不看好六國聯合攻打秦國的重臣。如此一來,無論大臣還是謀士都為了金銀財寶和地位爭鬥不休,城中局勢勢必變得一片散沙。到了那時軍心大亂,再另外收買一批大臣鼓動各國國主,施以離間計——再有能力的文臣和武將,一旦得不到君王的信任,也都不值得顧慮了。”


    他們同時說:“秦國目前的為難立刻就能夠解除。”


    嬴政臉上已經是一片滿足的笑容。


    他幹脆俯身躺在秦子楚腿上,拉著他的說:“子楚與朕心意相通,真是太好了。”


    秦子楚摸了摸嬴政的臉蛋,放低聲音,溫柔的說:“阿正是不是困了?我看你都睜不開眼睛了。”


    嬴政向上睨著秦子楚低垂的臉頰,展開一個笑容,眯起眼睛點了點頭,輕聲說:“朕是有些累了。”


    秦子楚立刻喚人來為他梳洗一番,隨後親自替嬴政脫掉衣袍鞋襪,摟著他躺進被褥之中。


    秦子楚將嬴政擁進自己懷裏,貼著他太陽穴輕柔的親了親,有些困倦的說:“阿正,睡吧。”


    話音未落,秦子楚自己的眼神已經變得迷蒙倦怠,很快闔上了迷人的眼睛。


    嬴政睜開毫無睡意的眼睛,他仰著頭用眼神描摹著秦子楚的輪廓。


    過了一會,嬴政更用力的將自己埋在秦子楚懷中,在他心口處留下一個輕吻,跟著閉上眼。


    第二日一早,秦子楚尚未清醒的時候,感到身邊似乎有一股冰冷的氣流,他忍不住縮了縮肩膀,氣流很快停頓了下來。


    隨即,他又重新陷入沉眠。


    直到陽光透過窗沿漫進房間裏,秦子楚才漸漸清醒,一道道模糊的聲響從院落裏傳來。


    他伸手摸了摸身側的床鋪,早已經冰涼。


    秦子楚無奈的笑了笑,按照自己的步調起身梳洗一番,將自己打理的幹淨利落,他終於走出房門。


    院落之中,果然見到嬴政跟著秦初。


    兩人各執一柄木劍,表情肅穆的一下接一下揮著,快速的動作破開空氣的“嗖——嗖——”聲不絕於耳。


    他倚靠在門邊,含笑看著嬴政專注的模樣,心中覺得嬴政神色莊重威嚴的時候果然比平時更加好看。


    “子楚公子。”一道溫潤的聲音在秦子楚身側輕輕響起。


    他扭過頭,恰好看到麵色青白的然公子被兩名身高體健的侍女攙扶著站在那裏。


    說是攙扶,其實然公子渾身上下都靠著那兩名侍女支撐。


    秦子楚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然公子的模樣,那個時候他雖然渾身也透出一股羸弱的氣質,可卻絕沒到不良於行的地步。


    秦子楚馬上對侍女吩咐:“帶然公子到我房間中。”


    隨即,他看向然公子,微笑著說:“有什麽事情,我們可以坐下聊。”


    然公子笑了笑,聲音溫潤一如既往:“多謝子楚公子的照顧,否則讓她們倆一起扶著我,確實太辛苦了。”


    秦子楚陪著然公子慢慢走近房中。


    兩名侍女體貼的扶著他靠坐在柱子上,可雙腿岔開平直伸向前方的姿勢讓然公子的神色十分尷尬。


    秦子楚一見如此,索性做出相同的姿勢。


    驚訝之色在然公子眼中一閃而過,隨即,他笑了起來,搖搖頭,輕聲說:“是我太過拘泥了。還未曾感謝子楚公子對我們兄弟二人的救命之恩,這些日子注定要叨擾子楚公子了。嬴然雖然不才,卻也認識幾個字,阿集的身手非常好,能夠將人保護得很好。若是有什麽事情是我們二人能夠做的,請公子一定要吩咐。我們願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嬴然從來不是一個愛好爭權奪利的人,但之前經曆可怕無比的幾個月卻終於讓他正視自己的身份。


    身為秦王孫,有些事情並非他願意躲避就會放過他的。


    與其被動的等待著未知的厄運降臨在自己身上,他寧可奮力一搏,不再過這種躲躲藏藏、低調得像是不存在於人世的生活。


    嬴然自認有些看人的本事,他覺得秦子楚是個寬容厚道的人,隻要秦子楚肯用誰,一定會給自己麾下之人足夠的權利和信任。


    而他們兄弟需要的,正是這股保命的力量!


    他們兄弟恰巧欠了秦子楚不止一次恩情,而秦子楚又是太子嫡子,日後的秦朝都屬於秦子楚。


    因此,嬴然、嬴集兩兄弟決定早早拜服在秦子楚腳下,為自己爭取一次獲得權力的機會。


    秦子楚沒想到嬴然會這麽直白的表達“找工作”的意圖,但他手邊確實沒有得用的人手。


    彰黎是秦子楚的心腹,可他被秦王看中“借用”了。


    秦子楚瞧秦王每天眉開眼笑的模樣,不到他過世絕不會將彰黎還給秦子楚了。


    範睢和白起原本是被秦王厭棄發配到秦子楚身邊教學的老師,可秦王年歲越大反而越加念舊,現在才沒多久,已經又將他們二人調回身邊,地位不下於當年。


    難得有一個秦初穩妥的留到了現在,但昨日他將犯人送到秦王麵前的時候表現得太過優異,也被秦王安排了後路,硬是塞進白起掌握的軍隊中曆練去了。


    秦子楚無知無覺之中已經被秦王掰成了光杆司令。


    他想要出門養士,都不知道該找誰去張榜了!


    眼前有然公子和集公子主動上前表示願意被他驅使,秦子楚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三人的想法竟然十分有默契。


    秦子楚高興的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能夠得到二位的幫助,子楚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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