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他的手指。 廷寶微微抬起頭來,看到的是哥哥秀美的下頜,笑著的時候線條非常的柔和,肌膚光瑩無暇,廷寶入神的注視著,移不開目光。 廷寶心中又感覺到那種熟悉的愛意彭湃,那種想把哥哥藏起來不給人看,或者是幹脆吞下肚子去完全屬於他一個人的心情,非常的熟悉,經常會有這種心情,藏也藏不住。 ◇ ◇ ◇ 酒筵開始,廷寶開始還規規矩矩的坐著,過一會親自替三哥至修執壺,挨桌勸酒,至修和皇帝坐一桌,笑道:「皇兄,小寶兒真是長大了,你看,似模似樣的,多懂事。」 皇帝眼中愛憐橫溢,在熠熠燈火下婉轉流動,微微一笑道:「是啊,長大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轉頭看至修一眼,笑道:「老三,你也不小了,還不想成親?」 至修嚇一跳:「皇兄……」 皇帝道:「這事當然急不來,不過你也該留心了,你看上了哪家小姐就來回我。」 至修隻得道:「是。」 眼睛卻忍不住溜向一旁,看一看坐在旁邊一席的齊宣蕭,他身邊是一向交好的寧國侯左思意,雲陽侯薛成盛,三人又說又笑,正喝的高興。 齊宣蕭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漫不經心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兩人目光一碰,齊宣蕭笑了一笑,至修便覺得心中安定了許多,也回他一笑。 齊宣蕭又轉回去喝他的酒。 至修聽到皇帝說:「咦,寶寶一輪酒沒斟完,怎麽就沒見了?」 至修便在殿內張望了一圈,果然沒有看到廷寶的影子,便笑道:「小寶兒那麽跳脫,能有耐性斟酒到現在也已經難得了。」 皇帝一笑:「剛才還說他長大了,看來還是個小孩子樣子。」 廷寶此時正在殿外廊下,一個宮監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走過來,那人雖穿著宮監眼侍,可身形挺拔,氣質凜然,定然不會是在宮中服役之人。 廷寶見他走近,連忙招手,那人左右看了看,走近廷寶道:「在這裏不太顯眼了?」 廷寶笑道:「我在哪裏都顯眼,哥哥的暗衛天天跟著我,跑不掉的,你別擔心,我又幹不了什麽壞事。」 那人笑道:「不是幹壞事才怪,巴巴兒的要這個,定是別有用心。」 廷寶笑:「喲,看來我往曰真是作惡太多,誰都不放心我,可是我最近都安分守己好久了,你們也不肯改觀。」 那人說:「你那個秉性我可明白得很,改得了才怪,罷了,我也不替你操心,自有裏麵穿黃袍那個人傷腦筋,東西給你。」 說著遞給廷寶一壺酒。 廷寶接過來笑,一提到他的皇帝哥哥總是忍不住笑的:「行了行了,你回去吧,我自有分寸。」 一邊就回大殿裏去,手裏正拿著那壺酒。 他剛才斟了半輪酒,也忘了斟到了哪裏,自然就不管了,走到前麵去。 小皇叔方湛侯坐在皇帝與至修下首一席,他一向清雅,不愛熱鬧,此刻隻是抿著嘴看著殿裹的熱鬧,桌子上的點心酒菜都沒怎麽動,隻是有一顆沒一顆的磕著桂花煮的鬆子兒。 廷寶坐到他旁邊,順手把手裏的酒壺放在桌子上,整個人就倒在方湛侯身上,笑道:「小皇叔一個人坐著多沒意思,也該去走一走,勸勸席。」 方湛侯順手把他攬在懷裏,笑道:「你不是才聽說嗎,先皇有旨意不許我喝酒的,怎麽勸席?」 廷寶圓圓的大眼睛轉來轉去:「不準喝醉而已,又不是一點也不能喝。」 方湛侯剝了鬆子兒給廷寶吃,笑道:「不準超過二杯。」 「是啊。」廷寶一下子爬起來.,「那我和小皇叔喝一杯。」 方湛侯笑道:「小孩子喝什麽酒。」 廷寶不依起來:「什麽什麽,我哪裏是小孩子,哥哥都說我長大了。」 說著就定要與方湛侯喝酒。 方湛侯一向寵他,想著喝一杯沒什麽關係,便笑著哄他:「好,喝一杯,和我長大了的寶貝兒喝一杯。」 廷寶便高興起來,拿過酒杯倒了兩杯酒。 方湛侯端了一杯看一眼,奇道:「這是什麽酒?今晚內務府送來的不是三十年的玉梨釀嗎?我記得那是微黃色的,可不是這麽紅的。」 廷寶笑道:「這是去年冬天結冰的葡萄榨的酒,哥哥怕我喝醉,特意命拿這個給我,酒力最弱了,小皇叔放心喝好了。」 方湛侯果然在酒中間到微微果香,便放心的喝下去。 入口甜香,幾乎沒什麽酒味。 廷寶道:「跟喝果汁也差不多吧?小皇叔再喝一杯。」 說著又倒一杯遞過來,方湛侯覺得也沒什麽關係,便接過來,笑道:「我慢慢喝。」 廷寶也不勸,拿起酒壺回皇帝身邊去了。 在桌子邊上順手把酒壺遞給身邊的小太監:「拿到慶陽殿去。」 他轉頭看一看方湛侯,微微笑一笑。 方湛侯仍舊在坐在那裏漫不經心的磕著鬆子兒,他隻是一個閑散王爺,不像至修那樣管著二個部,是朝廷重臣,炙手可熱,是以大多數人都隻是來敬了一杯酒罷了,且他不喝酒,更是無趣,方湛侯有趣的看著至修跟前那堆人,覺得真是熱鬧非凡。 人多了,連空氣都特別灼熱,在這種涼爽的春夜,這大殿裏倒也真熱,方湛侯不由自主拉拉領子,想要涼快一點。 耳邊噪音真大,似乎人人都在喊叫一般,方湛侯覺得奇怪,今天皇帝都在這裏,群臣怎麽會這麽失儀,他覺得有點難受,便把頭擱在桌子上。 廷寶在旁邊看著,小皇叔漸漸紅了瞼,看起來軟弱無力,本來端正坐著的身體歪向一邊,後來甚至整個人伏在了桌子上。 他想了一想,便走過去,伏在方湛侯耳邊問:「小皇叔,怎麽了?」 方湛侯斜著醉眼看看他,便抓住他的手:「寶貝兒?」 「是我。」 「我怎麽熱得很呢?」 廷寶眼睛轉一轉:「殿裏很熱,出去涼快一下吧。」 說著就扶他起來,方湛侯歪歪斜斜的站起來,整個人都掛在廷寶身上。 幸好廷寶身負武功,一個人的重量倒也不礙事,連拖帶抱的把方湛侯從後麵弄了出去。 殿後是一片大院子,此時因為前殿的熱鬧,這後麵除了幾個侍衛都沒了人,他們看到廷寶與方湛侯出來,雖是奇怪,卻仍是一動不動的站著,如木頭樁子一般。 方湛侯皺著眉:「還是熱。」 廷寶笑道:「一會就不熱了,小皇叔?」 「嗯。」 「你醉了?」 「沒有。」 「你……現在最想幹什麽?」 方湛侯眼睛瞇著看廷寶,醉意朦朧,把廷寶看廠又看,然後,他十分緩慢清晰的說:「寶貝兒,嫁給我吧。」 廷寶怔愣了一下,然後大笑起來,差點沒在地上打滾。 喝醉了的方湛侯竟然會這麽正經清晰的說這種話,實在太具有效果了,平曰裏那麽清冷尊貴的樣子,說話做事滴水不漏,誰也抓不到他的把柄,一杯酒下去竟然就成了這個樣子。 廷寶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正在此時,逃席的齊宣蕭竟然也溜到這後麵,看到方湛侯和廷寶坐在台階上,笑道:「還以為就我受不了灌呢,原來還有兩個更跑得更快的。」 廷寶一見齊宣蕭嘴角翹得更高了,連忙招手道:「齊大哥,過來過來。」 齊宣蕭便過去坐在他身邊:「笑得這麽鬼鬼祟祟的幹什麽,又幹了什麽好事了?」 廷寶好不容易忍住笑,對方湛侯道:「小皇叔,齊大哥來了。」 方湛侯很慢的轉過頭去,眼睛亮亮的把齊宣蕭上下左右看了個遍,又用那種緩慢而清晰的聲音說:「齊宣蕭,嫁給我吧。」 齊宣蕭徹底傻住了。 廷寶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哎喲,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肚子好痛好痛,我受不了了。」 齊宣蕭終於回過神來,哭笑不得的把在地上抱著肚子打滾的壞家夥抱起來:「廷寶,這是怎麽回事,皇叔怎麽了?」 廷寶苦苦忍笑:「你覺得呢?」 齊宣蕭打量著方湛侯:「你把他弄醉了?」 「齊大哥真聰明,我沒想到一杯紅雪酒就能讓小皇叔變成這樣,真是……真是……」他說不下,隻是滾來滾去。 齊宣蕭也想笑,不過好歹忍住了:「你這小家夥,紅雪酒當然厲害,幹杯不醉也喝不了一杯,你故意整他的吧。」 廷寶皺皺鼻子:「他先欺負我的。」 齊宣蕭便擰他臉頰:「誰敢欺負你?不過,這個樣子你怎麽收場?讓皇上知道?」 廷寶轉頭看著還木木的坐在一邊的方湛侯,道:「不能讓哥哥知道,其實也簡單,找一頂轎子來把小皇叔送回府去,睡一覺就好了。」 齊宣蕭點頭:「也隻有這樣。」 便招手叫周圍的侍衛,幾個侍衛麵孔扭曲的過來,廷寶便說:「去安排一頂轎子過來,這裏的事情你們可看清楚聽清楚了?」 那幾個侍衛連忙躬身道:「卑職們今晚巡夜,一直很安靜,什麽事也沒有。」 齊宣蕭道:「不錯,外頭有一個字你們都給我去黑山皇莊種地去。」 那幾個侍衛答了是,飛奔去找轎子了。 齊宣蕭笑道:「看你這爛攤子。」 廷寶笑道:「沒關係,送回去就好了。也就咱們兩個知道。」 齊宣蕭眼珠子一轉,突的笑道:「其實送回去倒沒意思,有一個地方更好」 廷寶漆黑滾圓的眼睛看著齊宣蕭。 齊宣蕭往北邊指一指. 廷寶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一下子明白了,拍手笑道:「對,我怎麽就忘了,果然還是齊大哥想得周到。」 齊宣蕭在他粉嘟嘟的臉頰上擰一下:「真乖,怪不得皇上那麽疼你,我也忍不住要疼你,咱們也不進去了,等會跟著小皇叔過去,也看一看。」 廷寶興奮起來:「好。」 正說著,轎子來了,齊宣蕭和廷寶親自扶了方湛侯坐進去,再命四個侍衛跟著轎子,便大大方方的往城北門而去。 北門外兩裏駐著皇帝的近衛營兩萬人馬,是京城兵馬最多的一支,身負勤王保駕的重任,由當年威震關外,驅逐敵寇,卻又無故得罪皇上,被貶軍前戴罪立功的林靖傑任都督,他在軍前戴罪三年,累積無數戰功,今年才被調回京城,當然比起當初驅逐敵寇班師回京的榮耀相比,這次回來自然是無聲無息。 因是戴罪之身,又兼關防重任,今晚林靖傑隻得留在軍營,不得進京城。 眼見天色已晚,林靖傑巡視了營地,便命關了營門,回自己的營帳。 剛剛進去還沒坐下來,便見副將陸巡冒冒失失的衝進來:「將軍將軍。」 林靖傑心情本來不太好,此時更是皺了眉:「什麽事這麽慌張。」 陸巡也自知失儀,連忙退後一步道:「稟將軍,九殿下睿親王和定國侯求見。」 林靖傑眉毛更皺得厲害了:「這麽晚來,他們有沒有皇上手諭?」 陸巡道:「九殿下有皇上『如朕親臨』的玉佩,卑職不敢攔他們,這會兒隻怕已經進來了。」 話音剛落,果然便聽到齊宣蕭爽朗的笑聲:「林將軍真小氣,還攔著不讓進。」 說著,已經拉著廷寶走進來。 林靖傑仍是皺著眉,勉強行了禮,道:「不知睿王爺和侯爺晚上到營地有何要事?城裏有何變故不成?」 他知道今晚宮裏為當朝權臣,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恭王至修過生曰,滿朝文武到賀,這兩個都是本朝有頭有瞼,數得上名號的人,定然沒有不到場的道理,可是偏偏這個時候跑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麽? 一想起這個生曰酒宴就煩躁,本來就要三曰才能見他一次,今晚他來不了,又要等三曰。 齊宣蕭塞言觀色,笑道:「林將軍放鬆點,我們兩個都是不管事的,哪裏有大事輪到我們來找將軍?我們不過是散散步,不知不覺就走來了。」 這種話林靖傑自然是不信的。 可是齊宣蕭品級比他高的多,又精於閑扯,九殿下又坐在一邊笑嘻嘻的看,一句話不說,林靖傑竟是一點法子也沒有。 果然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所以……林靖傑不由自主想到當初的方湛侯,那個時候他也拿方湛侯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現在也似乎沒什麽辦法,這個和官大不大倒沒什麽關係了,就是看到方湛侯露出隱忍委屈的表情,林靖傑就不由自主投降,再也強硬不起來。 林靖傑想到這裏,竟不知不覺露出一點微笑來。 不過這點微笑很快消逝了,齊宣蕭坐在營帳裹東拉西扯了幾乎一刻鍾了,林靖傑額頭上青筋都冒了出來,隻是死命按捺著才沒有跳起來叫他閉嘴。 廷寶在一邊笑夠了,終於開口:「齊大哥,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齊宣蕭衝他眨眨眼。「好。」 林靖傑麵色鐵青,這兩個吃飽了沒事做的家夥就是專門來消遣他的嗎?他們到底哪裏看他不順眼了。 可是還是得恭恭敬敬的送他們出去。 走到帥營門口,齊宣蕭彷佛想到了什麽似的說:「對了,皇叔大人跟我們一起來的,怎麽沒見他進來。」 林靖傑一怔:心中竟跳得快了些。 他來了? 廷寶笑道:「小皇叔好像還在轎子裏吧,林將軍,麻煩你去扶一下小皇叔。」 林靖傑連忙答應,過去掀開轎子,果然方湛侯歪在轎子裏。 就著營地輝煌的燈火,林靖傑看得清楚,方湛侯玉一般的臉頰紼紅,暖香誘人,他平曰嚴謹的扣著的衣扣扯開了兩顆,竟隱約能看到他細致的鎖骨,此時似乎也如他的臉頰一般微微泛紅,誘人至極。 林靖傑心中一蕩,便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 他探身去扶方湛侯,聞到他呼出的芬芳的氣息,幾乎把持不住的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臂,低聲道:「王爺?」 方湛侯睜開了眼睛,眼睛亮亮的反射著等火,他把林靖傑上下左右看了個遍,又用那種緩慢而清晰的聲音說:「林靖傑,嫁給我吧。」 林靖傑石化。 身後傳來那兩個始作俑者的大笑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