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的腰其實是老毛病了,這還是那一年在局子裏落☆、下的病根兒,一直就沒好利索。理療科的大夫倒是給陳風開了個治療方案,可陳風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實在疼得沒轍了才想起來上醫院,就這麽著,越拖越嚴重,這一回大夫幹脆罷了工──你這腰沒法兒治,另請高明吧!


    陳風賴在理療床上不肯起,大夫您好歹對付對付?


    大夫說我對付不了,你這病純粹是自找的,你要是堅持做理療能是現在這樣子?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懂不懂!


    陳風說‘老師我錯了,我回去就把檢討書給您送來,您先好歹給我先對付著,實在不行您打針封閉?打麻藥也行啊,嗎啡?杜冷丁?鴉片?海洛因......


    大夫氣得鼻子都歪了,那東西是能隨便打的嗎!你不懂就別胡說!


    陳風把好話說盡了,大夫終於鬆了口,對付著給馮陳做了個熱敷,紮了幾針,別說,效果還真不錯,鬆快了不少。


    千恩萬謝要出門的時候,大夫說等等,給你開個條兒吧,你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批。


    療養治療的申請條,大夫說了,你這病,療養放鬆比較好,就怕上頭不批。


    沒想到老雷大筆一揮說正好!部裏有個業務交流學習班,機會特別好,就在北戴河的療養院,你手上的案子也結了,學習治療兩不誤,去吧去吧我也落個清靜!


    部裏的業務交流學習班,集合了全國各地市級以上刑警隊的精英人物,說是‘學習交流,其實也就是給大家一個公款旅遊的機會。當然了,場麵話不是這麽說的──領導同誌們在開學典禮上鄭重強調,這是給我們的學員提供一個互相學習互相交流的平台,在學習和交流的過程中,共同進步,共同發展......學員們在底☆、下直撇嘴,發展個p,又不是兩口子!


    課程很枯燥很無聊,基本上是老師在上麵照本宣科學員在☆、下麵聊天睡覺,倒也互不幹涉相安無事。不過這樣對陳風的傷病倒是很有幫助,經過一段時間的上課睡覺☆、下課理療,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一塊兒上課的大夥兒都是同行,湊在一塊兒逗嘴皮子也能有的聊,聊起案子來能說上三天三夜不帶磕巴的。必然的,也就聊到了前些日子那個毒品大案,聊到那個22號──那個傳說中的、神秘的、神奇的,22號。


    大夥兒都說那個22號一定很厲害,一定是身懷絕技,飛簷走壁上天摘星☆、下海捉龍天文地理無所不通文韜武略應有盡有......總之,厲害,很厲害。


    每到這個時候陳風總是不說話,他不知道說什麽,隻好聽聽罷了。


    第一個月發補助的時候,班裏來了個新老師,講刑偵理論的,叫方化──和那個專演日本鬼子的老演員同名。同學們一開始並沒有往心裏去,畢竟大家夥都是搞刑偵的,這理論就是能講出花兒來也就是個理論,真到啃節兒上,還是得看實際經驗──這幫‘精英們的經驗是不含糊,基本上從跟前過去個人,憑著第六感也能判斷出個子醜寅卯來。


    開課的第一天,這個方化走進了教室,黑黑的,瘦瘦的,個兒不算高,但也不矮,戴著副深茶墨鏡,貌不驚人,基本上擱進人群裏就撿不出來。可是,所有的人──包括陳風,都皺了一☆、下眉,鄰桌的扭過臉來說,"我怎麽覺得背上毛毛的?"


    沒等陳風回答,後麵的也搭了話,"這人不對頭,我也覺得頭皮有點麻,鼻子發癢......啊嚏!這......這家夥別是殺過人吧?有殺氣,還有血腥味兒!"


    陳風抬頭瞟了一眼,"你看他那樣兒......像嗎?"


    "看模樣倒是不像,可誰說得準呢是不是?我上次抓住的那個,比他還不像呢,看著連隻雞都不會宰的,宰了六個人!"──說這話的是鄰市的老刑警了,曾經憑著第六感就抓住了個連環殺人犯。


    一直沒說話的班副老白也搭了腔,沒頭沒腦的四個字,"他整過容。"老白是醫學世家出身,家裏開著整形醫院,曾經熱情地邀請全體同學去免費整容,被大家夥狠!了一頓。


    "不會吧?"老刑警開了個玩笑,"整完了也才這德行,沒整的時候得多難看啊?"


    陳風又抬頭瞟了一眼,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方化說,上課!點名!


    陳風的名字排在第一個,他懶洋洋地舉手答了到,方化皺了眉,"起立!"


    陳風於是站起來,"到──"仍然是懶洋洋的口氣,方化點點頭,沒再挑眼,坐☆、下吧。


    方化的課講得很一般,節奏慢,內容也枯燥,於是,在陳風的帶動☆、下,幾乎一大半的人都在睡覺。方化倒也不在乎,照樣上他的課,書頁嘩啦啦地翻了過去,日子也嘩啦啦地翻了過去。


    不過在私☆、下裏這個老師和大夥兒處得還不錯,雖然話不多,但是人很隨和,不擺架子,態度也好,被捉弄了也不生氣──這和他給大家的初次印象完全是大相徑庭,有時候大家回憶起來,都覺得很丟臉,居然會把一個好好先生看成連環殺人犯,警察的第六感看來也不那麽可靠。


    每天黃昏的時候,大家總是湊在一起打籃球。球場的欄杆外麵就是海邊的沙灘,景色很美。方化偶爾會出現在球場邊上,看學員們打籃球,大夥兒客氣地請他上場,他總是笑著擺擺手,不行,我不是那塊料。


    可是有一次,陳風一個傳球沒找準,皮球奔著方化的腦袋砸了過去,方化利索地雙手一接一拋,很像樣的一個三分球正中籃框。大夥瞪呆了眼,硬拉著他上了場,結果......方化真的不是那塊料。


    散場的時候方化坐在場邊,揉著腿抹紅花油,同誌們紛紛過去表示慰問,方老師怎麽了是風濕還是扭傷了還能走路嗎......方化笑著說沒關係沒關係一點小毛病抹點藥就好。


    陳風站在人群外麵遠遠地抽煙,煙霧繚繞遮住了他的臉。天邊,月亮從海的那一邊慢慢地爬上來,慘淡的,沒有顏色。


    人群散了很久,陳風仍然在籃球架☆、下抽著煙,已經數不清楚是第幾根了,煙蒂散了一地。


    "少抽點吧,你已經抽了快有一包煙了。"方化在身後歎了一口氣。


    陳風回過頭,客氣地打個招呼,轉身走開,"謝謝方老師,我不抽了。"


    走出去很遠,陳風還是忍不住回了頭──球場那端的籃球架子☆、下,一個黑色的人影,手裏拿著掃帚和簸箕,彎著腰,一☆、下一☆、下,清掃著那散落一地的煙灰和煙蒂。


    月光打在那個人的身上,像一張剪影。


    這才感到一陣刺痛,陳風低頭一看,手已經被緊捏在掌心裏的煙頭燙了個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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