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陳向上隻得點頭。


    那邊陳福香也用芋頭葉包了一大捧桑葚,放進籃子裏:“向上,這個也給衛東哥帶回去。剛才光記著回來給栗子洗澡,我都忘了分他一點桑葚。”


    “光有他的,沒我的啊?”陳向上捏了一顆桑葚,丟進嘴裏問道。


    他天天在外麵割豬草,還少摘桑葚啊?


    “要吃,你自己摘去。”陳福香衝他翻了個白眼。


    陳向上隻好悻悻地走了。


    回到家,四奶奶已經做好了飯,聽到聲音,出了灶房,隻看到孫子,遂問道:“就你一個人啊?小岑呢?”


    “四奶奶,我回來了。”岑衛東從外麵走進來,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的笑容,手也已經洗幹淨了,隻有右手手背傷還留著兩道三寸長的劃痕。


    四奶奶見了,抓住他的手問:“你這是咋弄的?”


    “不小心摔了一跤,被石頭劃破了。”岑衛東避重就輕地說。


    四奶奶沒有懷疑,見傷口不深,想著過兩天就會好,也沒說什麽,招呼他:“洗手吃飯吧。”


    “嗯,好。”岑衛東彎腰洗手,這時,麵前出現了一隻籃子,裏麵有一條幹魚,還有一碰新鮮的桑葚。他抬起看著陳向上,“你遞我麵前來幹什麽?”


    陳向上說:“幹魚是陽哥給你的,桑葚是福香給你的。”


    “你剛才送鴨子過去了。”岑衛東了然,抓起一顆桑葚,在清水裏洗了一下,丟進嘴裏,“挺甜的,幹魚給你奶奶,讓她下次燒了吃吧。”


    他不是什麽壞人吧,這個陳陽怎麽生怕跟他扯上一點關係。


    算了,他於這裏也不過是過客而已,想那麽多做什麽?


    苦笑一下,岑衛東進屋,拿起筷子吃飯。


    一頓飯吃完,他驚訝地發現,他舊傷的疼痛又減緩了。這到底怎麽回事?難道是四奶奶家的飯含了什麽特殊的東西嗎?那也不對,他都吃了二十來天了,前麵也沒發現任何異常。


    吃食、房子都沒問題,那難道是人的問題?岑衛東眯起了眼,不動聲色地打量祖孫二人,陳向上隻顧著吃,跟這個時代所有的孩子沒什麽兩樣,有吃的就滿足了,四奶奶把好的肉夾給他和陳向上,臉上的笑容還是那樣的慈祥。


    而且他跟這祖孫倆朝夕相處了二十天,吃穿住用行都在一塊兒,他們要是有什麽秘密也瞞不住他。


    就他所觀察,這祖孫倆都是很平凡的普通人。


    岑衛東仔細回憶了一下三次身體出現反常時的情景,第一次在半山坡,兩個孩子在玩彈弓。第二次早晨在家裏洗澡,陳向上當時在睡覺,第三次是吃飯的時候。


    從這三次場景中,他完全找不出共同點。如果非要牽強地找一個,那就是陳向上都在,莫非原因出在這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男孩子身上?


    岑衛東將信將疑,但這不妨礙他將陳向上列為觀察對象。


    不過這個懷疑在下午就被打消了。


    陳向上出去割豬草後,岑衛東在院子裏煎藥,忙活了一會兒,他又感覺自己身上的傷痛又突然減輕了。


    不是人的原因,莫非是四奶奶家的這個房子?岑衛東把目光投向四奶奶的家,實在看不出這個茅草屋有什麽特別的,而且他已經在這裏住了二十來天,前麵都沒發生過這種狀況,獨獨從今天開始。


    一定有什麽地方被他忽略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能夠有變化,有起色,對他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尤其是今天竟然一連三次出現了這種狀況,這說明,也許這樣的狀況以後會經常出現,那他會不會漸漸好起來?


    岑衛東滿懷希望。


    結果也不負他所望,這一天,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他都覺得渾身很舒坦,就像綁著沙袋行走的人卸下了沙袋,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沒有疼痛的侵擾,他終於睡了一個好覺。次日醒來,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自從受傷後,他就再也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了。


    這讓岑衛東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今天早上的鍛煉,他都改在了四奶奶家的院子。


    四奶奶起床,推開門就看到他在院子裏打拳,嚇了一跳:“小岑,你這孩子真勤快,天天都起這麽早。”


    “四奶奶,早,我養成習慣了。”岑衛東回頭衝她笑了笑,繼續打拳。


    一套拳打下來,他出了一身的汗,身體上雖然也有點痛,但比以前好多了。如果是在昨天之前,他很難堅持打完這套拳。


    果然,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覺,榆樹村四奶奶家可真是他的福星。


    這一刻,他由衷地感謝四奶奶願意收留他,也迫切地想給四奶奶做點什麽,不過柴他昨天已經劈了,水也打了,好像也沒什麽可做的。


    於是岑衛東懷著激動的心情,圍著四奶奶家的院子繞圈圈,感覺看什麽都順眼,都舒服。


    就連四奶奶也察覺到了他的興奮。


    “小岑,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高興的事啊?”


    岑衛東點頭:“嗯,我感覺身體好了很多。”


    四奶奶一直看不出他有什麽病,也一直沒把他當病人看,但聽他這麽說,還是很高興:“那挺好的,你多吃點,把身體養好。”


    四奶奶特意給他煮了個雞蛋。


    這讓岑衛東很是不好意思,因為他們祖孫倆都舍不得吃,但他的身體又需要補營養,可這鄉下,除了雞蛋也沒什麽容易弄的好東西了。


    “謝謝四奶奶,不過你們養雞也不容易,雞蛋都是要拿去賣了買洋火、鹽巴的,我不能白吃你的,這樣吧,你們家的雞蛋賣給我。”岑衛東想出了這麽個折中的法子,“你要是不收,我可不能吃,咱們人民子弟兵不能拿群眾的一針一線,這是違反組織紀律的。”


    他都這麽說了,四奶奶隻能收下。


    此後,每天四奶奶都給他煮好一個雞蛋,放到他的屋子裏。


    夥食稍微改善了一點,加上心情好,岑衛東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好,舊傷的疼痛持續減輕,有時候隻要不劇烈運動,一天都感覺不到痛。


    更讓他驚喜的是,房老爺子把脈也覺得他的身體狀態有所改善,重新給他開了藥,還增添了一味滋補的藥。


    每頓吃的藥由大半碗變成了一整碗,但岑衛東一點都不覺得苦,因為他看到了病愈的希望。


    就連陳福香也察覺到了他的開心。


    一天,做完數學作業,陳福香問:“衛東哥,你是不是要快要離開這兒了?”


    岑衛東將紙筆收了起來:“為什麽這麽說?”


    “我聽四奶奶說,你的病快好了。”陳福香笑眯眯地說。


    這次岑衛東能坦然地麵對這個問題了:“還沒有,不過已經好多了,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了。”


    “那恭喜你了,衛東哥。”陳福香由衷地替他高興。


    岑衛東笑了:“謝謝,等我好了,帶你和向上去逛縣城。”


    他得好好感謝四奶奶一家,還有這個善良純真的女孩子。他已經寄了信,托朋友給他弄了些全國糧票,到時候可以帶他們去國營飯店吃飯,還可以用全國糧票換些本地的布票之類的,給他們買衣服。


    “那我可以叫上哥哥一起嗎?哥哥也沒怎麽去過縣城。”陳福香眨著亮晶晶的眼睛問道。


    岑衛東沒有意見:“當然可以。”


    前提得陳陽願意,但很明顯,他一直不大待見自己,福香的願望怕是多半要落空了。


    兩人正說著話,四奶奶忽然急匆匆地走了回來,手裏還提著竹筐和鐮刀。


    “四奶奶,發生什麽事了?”岑衛東見她臉色不對,明明是去隊裏除草卻又剛出門就回來,立即意識到可能出了事。


    四奶奶放下東西,歎了口氣,有些黯然地說:“剛接到我侄孫女帶來的消息,我堂哥今天中午突然走了。我得過去看看,我爸那邊,這一輩就隻剩我跟他兩個了,如今他也走了,就隻有我這個老骨頭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但生老病死是誰也阻止不了的事。


    岑衛東隻能說:“四奶奶,你節哀。”


    四奶奶苦笑了一下:“比起其他兄弟姐妹,我們也算活得久的了,已經知足了。我去換身衣服。”


    說著她匆匆進了屋。


    陳福香看著她蹣跚的背影,也有些難過:“四奶奶很傷心。”


    “嗯。”岑衛東摸了摸她的頭,“不過她很堅強,沒事的。”


    兩人說了幾句話,四奶奶就換上了一身深藍色的衣服出來,對岑衛東說:“小岑,我娘家離咱們村有十幾裏地,我今晚恐怕趕不回來了,向上回來你跟他說一聲,今天晚上就你們倆做飯吃了……”


    岑衛東看了一眼天色,打斷了她:“四奶奶,我知道,家裏有我們,會照顧好母雞,關好門,自己做飯吃的。時間不早了,你趕緊走吧,不然待會兒天黑了,不好走。”


    四奶奶這把年紀了,走得不快,她不敢耽擱:“行,那我就走了,家裏就麻煩小岑你了。”


    送別了四奶奶,陳福香的好心情也沒有了。她抱起了自己的書和本子說:“衛東哥,那我也回去了。”


    “嗯。”突然發生了這種事情,岑衛東也無心留她。


    四奶奶不在家,陳向上沒了約束,玩瘋了,吃過飯,還跑出去跟小孩子玩,直到晚上十點,大家都回家睡覺了,他才回來。


    兩人也沒說上幾句話就各自睡覺了。


    本來是挺平凡的一天,但到次日清晨醒來,岑衛東就發現了一個令他恐慌的事,他身體上的病痛較之昨天,加重了。


    過去一個多星期,他的狀態越來越好,這病情猛地一反複,感覺特別明顯。


    連飯都來不及吃,岑衛東洗了一把臉就直接跑去了房老爺子家。


    房老爺子剛端起碗準備吃早飯,看到他特別驚訝:“這麽早你就過來了,發生什麽事了?”


    岑衛東不答,將手伸到了房老爺子麵前:“麻煩您老給我把把脈。”


    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打斷房老爺子吃飯有多突兀多不禮貌了。


    房老爺子看他緊繃的臉,擔憂是他的傷勢惡化了,連忙放下碗,去了藥房。


    把脈後,房老爺子凝重的神色緩了下來:“你的脈象跟昨天相比沒有變化。發生什麽事了?”


    岑衛東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今早醒來,我感覺身上的傷勢加重了。”


    “加重?”房老爺子狐疑,難道是他把錯脈了?


    正想再把一次,又聽岑衛東說:“當然比起十幾天前要好一些,但比昨天差多了。”


    房老爺子聽後,麵上露出幾分古怪之色:“脈象顯示,你比剛來那會兒稍微好了一些,但沒好多少這才符合你目前的身體狀況。”可岑衛東前一陣表現出來的狀態卻像是好了一大半。


    房老爺子一直覺得很奇怪。今天看了岑衛東的表現,他猜測可能另有隱情,甚至於岑衛東傷勢稍微好轉這點都跟他沒什麽關係。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能跟我說說嗎?”


    說什麽?難道說他懷疑是四奶奶家的房子風水好,對他的傷有利?這句話一說出來,可是要給四奶奶家招禍的。


    岑衛東雖然心裏著急,但也拎得清輕重,什麽話該說,什麽話絕對不能說,他非常清楚。


    “沒有,就是我這傷反反複複的,我焦慮,也讓您老跟著焦慮。抱歉,打擾老爺子吃飯了,我先回去。”岑衛東克製住心裏的焦躁和不安,臉上又恢複了平靜。


    見他不肯說,房老爺子也不勉強,隨口問了一句:“吃飯沒?沒吃就在我這裏吃吧。”


    岑衛東現在哪有心情吃飯,搖頭說:“謝謝老爺子,我在家裏吃過了,先走了。”


    匆匆離開了老爺子家,岑衛東再次回到四奶奶家,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洗菜做飯,一直都沒離開過院子,但他的身體還是沒任何的變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六零小福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紅葉似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紅葉似火並收藏六零小福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