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一敬見他不說話,也不繼續等著,以防夜長夢多,於是道:“既然陳公公沒什麽可說的,那我就先進去了。”說完便從陳洪身邊繞過,往乾清宮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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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陳洪倒沒有阻攔,隻是跟在他後麵也走了進去。


    二人進去先一並向皇上行禮,朱載垕卻並不先讓他們起來,而是問:“你們二人剛才在外麵說什麽?”


    陳洪瞥了歐陽一敬一眼,卻見他並沒有望向自己,於是也不先開口,等著看他是否回答。


    歐陽一敬倒是沒過多久就開口了,卻道:“回皇上的話,是陳公公有幾句話要同臣說,所以就耽擱了。不過陳公公也不願讓皇上久等,於是也就沒說什麽。”


    朱載垕聞言望向陳洪,陳洪用餘光瞥見皇上望了過來,忙道:“回主子的話,奴婢是有話同歐陽大人說了幾句,隻是奴婢也是例行公事,並非有意耽擱,讓主子久等。”


    “公事?什麽公事?”


    陳洪無奈,隻能明言:“奴婢是見著歐陽大人有奏疏要呈遞,因此想先替皇上過目而已。”


    朱載垕聽了這話,心裏已大致清楚這奴婢的用意,想來是想先看看這奏疏的內容,若是會讓自己動怒的必定想辦法先攔下。朱載垕倒不生氣,其實他也猜到歐陽一敬今日來多半是又為了高先生的事,原本他也打算若僅隔一日歐陽一敬又舊事重提,自己也不必對他客氣。自己平日裏就是對這幫臣子太過和善,因此才縱容他們如此肆意妄為,目無尊上。治人臣需恩威並施,這還是父皇教他的,雖然他自登極以來倒從未施威,不過今日恰好可以一試。他既打定主意要拿歐陽一敬開刀,自然也要先讓他把來意說明,於是道:“既然是奏疏,你先閱閱也無妨,不過既然你歐陽一敬親自來了,那就先給朕說說吧。”


    歐陽一敬聞言忙將手中的奏疏雙手捧著高舉過頭頂,躬身道:“還請皇上先過目。”


    朱載垕皺眉,他倒著實是不想看著奏疏,裏麵多半是非議高先生的言語,不過歐陽一敬也不抬頭,就這麽舉的,無奈之下他也隻能看了陳洪一眼。


    陳洪會意,忙過去接過歐陽一敬手中的奏疏遞了上來。原本陳洪也是想知道這奏疏中的內容的,雖然他也已猜到了幾分,但總覺得還是要確定的好,於是對皇上道:“主子若覺得疲了,不如就讓奴婢念給主子聽吧。”


    朱載垕沉默了一下,終道:“這麽一大早起來就疲了,那這一天還要不要過。拿來吧,朕要親自看,否則也對不起歐陽大人這麽遠專程來跑這一趟了。”


    “臣不敢,為皇上做事,臣不敢言勞累。”


    朱載垕聽了這話心中無奈,也不想同他多說,從陳洪手中拿過奏疏,便立刻低頭看了起來。他原本以為這裏麵定是說罷黜高先生的,所以還沒看之前就已經心情煩躁,隻是看了之後卻大大出乎了意料,這奏疏中倒說的不是高先生,不過似乎比高先生的事更為麻煩。朱載垕看過之後並不急著合上,而是就這麽抬頭望向還跪在下麵的歐陽一敬,眉頭漸漸緊皺在了一起,忽然問:“這件事是誰指使你的?”


    歐陽一敬也吃了一驚,不明白皇上為何如此問,不過好在他還是穩住了心神,表麵上沒有路出一絲慌亂,語氣一如既往的回答:“臣愚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還請皇上明示。”


    朱載垕心裏一“哼”,暗想這幫人串通一氣竟然還和自己裝傻,心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卻也一時間不好在此事上發作,於是也隻能自己一個人生著悶氣。


    陳洪在旁見狀,心知皇上動怒的。隻是他隔得遠,並不清楚剛才歐陽一敬呈遞上去的奏疏上寫的什麽。不過聽皇上剛才的話加此刻的語氣,想來多半不是和高拱的事有關,隻是除了高拱近日又還有什麽事能讓皇上如此動怒呢?他本想試探著開口,讓皇上同意他看看歐陽一敬的奏疏,隻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皇上此刻正在氣頭上,自己若開口無異於自己往刀尖上栽,到時候還不是自己倒黴嗎?皇上雖動怒,可還不能明著出氣,若是自己開口,保不準皇上這氣就剛好撒在了自己身上。


    陳洪越想越覺得自己此刻是一句話也不能說了。


    朱載垕不說話是生悶氣,可歐陽一敬也跟著不說話。他不想同歐陽一敬說話,於是便轉過頭對陳洪道:“你站在那裏幹什麽?過來。”


    陳洪也嚇了一跳,聽出皇上語氣不善,卻不知皇上意欲何為。但皇上吩咐他也不敢站著不動,於是便小心翼翼的挪了過來。不過等他一走到皇上身邊,卻忽然見皇上將手中的奏疏合上甩給他,陳洪忙伸手去接,還要伸得及時,這才沒讓奏疏掉在地上。他還沒回過神來,就聽皇上說:“你看看。


    他不敢說話,因此也隻能照皇上的吩咐攤開奏疏來看。看完之後也臉色一變,頓時明白剛才皇上為何會如此動怒,卻也不能發作,隻能這樣生著悶氣。隻是事情成了這樣,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許久也不曾開口。


    不過皇上卻沒有這麽好的耐性,等了一下見他和歐陽一敬都不說話,於是便問他道:“看完了嗎?”


    皇上問話,陳洪也隻能回答了:“回主子,奴婢看完了。”


    “看完了怎麽不說話?”


    “奴婢,奴婢不知該說什麽。這樣的大事主子和朝廷大臣們商量即可,奴婢哪裏有參與和說話的權利。”


    朱載垕聞言頓怒,卻還是壓著火:“朕讓你看不是就讓你這麽看一遍就完了。”他原本想著讓陳洪看了,也好代替自己說幾句話,有些話他倒不便親自同歐陽一敬說。誰知陳洪卻忽然跪下,有些慌張的回答:“奴婢愚鈍,當真不知該說些什麽。”


    不過陳洪話雖如此,卻也害怕皇上真的動怒,於是很快又接道:“不過主子若真讓奴婢說,奴婢也隻能說了,隻是奴婢見識淺薄,於大局恐怕有許多不周到的地方。主子隻管聽著,就當一戲言即可。奴婢以為立儲事雖關係國本刻不容緩,但皇上剛登極,朝中百事待興,或許緩緩更為恰當一些。當然也不能緩太久,至少也該等到明年或後年。”說完微抬起頭,用上麵的餘光偷偷瞥著皇上的臉色,卻很快聽皇上說:“你起來吧,你們都起來。”


    “是。”二人一同應聲,都相繼站了起來。


    歐陽一敬剛才跪著的時候低著頭,這下起身了朱載垕才看清他的表情,倒是依然一臉平靜,不禁在心裏覺得此人不簡單,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好在陳洪是替自己說了句話了,否則這樣的奴婢留在身邊又有什麽用,他才不信陳洪真的不明白自己剛才話中的意思,隻是看他是不是權衡利弊,以自身還是以君上的利益為先了。現在看來這奴婢倒還忠心,朱載垕原本也不怎麽喜歡他的,用它也是因為他和高先生有關係的緣故,不過現在倒生出一些好感來。既然陳洪的話也已經說了,朱載垕就索性對歐陽一敬道:“歐陽一敬你也聽到了,陳洪雖隻是個奴婢,但朕覺得他的話也有道理。這件事從前徐階也來提過,朕當時就已經十分明確的同他說了,隻要再等個一年,最多不超過兩年,朕定當立東宮。何況朕的長子也隻有一個,東宮的人選已是不言而喻,朕也沒有改立之心,隻是顧惜著稚子年幼而已。若是這麽小的年紀就給他背上這麽大的包袱,讓他的性子被壓抑著,恐怕今後做事也是小心翼翼,舉步維艱,也難有什麽作為。”


    朱載垕這話也算是說得坦誠,心想若是常人聽到也該動容。然而卻見歐陽一敬臉色依舊如常,語氣也不卑不亢道:“皇上所言有理,臣家中也有幼子,也明白皇上的憐子之心。不過請皇上恕臣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天家如何能與尋常人家相比,所以還請皇上為大局計,立刻確定東宮以安天下與百官之心的好。”


    朱載垕聽這話不禁有氣,說起話來也不客氣了:“怎麽?難道你們和天下都覺得朕將不久於人世了嗎?竟然要這麽提早把東宮備下,以防有一天江山有繼。”


    歐陽一敬的回答依舊不卑不亢:“皇上誤會臣等的意思了,臣等也是為大局著想,為我大明江山的千秋萬代著想。何況繼位後確立東宮以安天下臣民之心本也是祖製,皇上何來剛才之言呢?難道皇上覺得祖製不和嗎?”


    “你......”朱載垕一時語塞,卻不想自己要說服他不成,卻反倒被他冠上了一個要違背祖製的大帽子。這幫言官當真是可氣,平日裏好的不做,竟愛在這些事上來反複做文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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