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樸一愣,望著他神色有些複雜,隱約從他的憤怒中察覺到一絲什麽,不禁試探著問:“你與月娘是......”


    湯顯祖頓時冷靜下來,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語氣平靜的回答:“我與月娘也相交一場,隻是如今她身陷險境,朋友一場,也忍不住為她擔心而已。”他說到此心中不禁苦笑,不知怎麽的,他竟也不由自主的要在郭樸麵前掩飾自己和月娘的關係,難道自己竟連這點在郭樸麵前承認的勇氣都沒有嗎?他越想越無奈,隻聽郭樸道了句:“原來如此。”


    看他神色複雜,也不知是否真的沒有半分懷疑。


    不過此刻這一切都不是重點,不光湯顯祖明白,郭樸更明白這個道理。月娘出事,可能還是為了自己,這如何能讓他不又急又愧,想到此他道:“我即便病好了也要明日,你放心,我到時定會去將此事調查清楚。”


    湯顯祖一聽頓怒:“明日?月娘如何能等到明日?”


    郭樸無奈:“我也沒有辦法,我如今這樣,也不得不如此。”


    湯顯祖沉默了一下,強行壓製住心頭的火氣,終於道了一聲“打擾了”,說完轉身便要走。


    郭樸叫了他兩聲,他卻也不回頭,倒是讓郭樸不禁皺眉。眼見著他當真就這麽走了,連原本守在門外的管家也忍不住進來,等到著老爺的吩咐。


    郭樸想了想,以湯顯祖剛才的脾氣,恐怕會逞一時之氣而做出什麽衝動的事來。可斷不能讓他如此,否則反倒救不了月娘,說不定還會將事情鬧大。自己再怎麽說也好歹是閣臣,他一介平民百姓跟著瞎湊什麽熱鬧。想到此便吩咐管家帶幾個人跟著,若是遇到他有什麽衝動過激之舉,便立刻攔下來。


    一定要等到明日,既然他們是衝著自己來的,那想來也不會對月娘如何。郭樸這般安慰自己,可月娘的處境尚不明,他又如何能真的安心。在屋子裏來回不停的走,隻等管家帶消息回來,卻一刻也停不下來。


    他雖未明著吩咐,但一個時辰後,管家果然讓人帶回了話來。果然不出他所料,離開了這裏之後,湯顯祖便又去了順天府衙,若不是管家帶人及時攔著,他恐怕又要衝進去問他們要人了。


    管家這會兒還待人守著他,一步也不敢離。


    湯顯祖同樣不願意走,堅持要找順天府要個說法,隻是天子腳下豈是一介平民能撒野的地方。若不是管家及時道明了身份,府衙門外的官差知是郭閣老府中的人,因此也不再與他們為難。


    郭樸聽到此也心裏有氣,這湯顯祖好歹也談吐不凡,算是個有識之士,怎麽在這個問題上就如此意氣用事?自己已經派去人阻攔,他卻還是依舊不肯走,何況這件事關順天府何事?他們隻是抓人,背後說不定還另有套指示,他這麽鬧下去,隻會把自己鬧得被一並抓起來。


    郭樸又氣又無奈,但最終卻還是讓人去給管家傳話,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湯顯祖把事情鬧大,一定要守到他肯罷休回去為止。


    隻是郭樸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守竟又是一夜。管家沒回來,他也始終不肯睡下。直到第二日清晨,夜禁一過,他便立刻讓人去打探情況,果然聽聞湯顯祖在順天府衙的門外就這麽活生生的站了一夜。


    如今白日裏天氣雖回暖,但一入夜又有幾分寒意。這麽站著一夜,恐怕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吧。他還在府中,一夜未眠就已覺心力交瘁,那麽湯顯祖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他現在也沒功夫多理會湯顯祖那邊的事,好好的梳洗了一番,換了身衣服,便朝內閣而去。


    他抱病已有幾日了,皇上是親自賜藥還加以關懷,所以他今日忽然來內閣,其他人也不覺得奇怪,想來他的病也已經好了。


    點卯過後李春芳就入宮見皇上了,郭樸幾日沒回來,也不知他此行究竟為何事,卻也終究沒多計較。隻是他沒有留意到的是,李春芳臨走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卻是沉默不語,又再度邁步離開。


    郭樸也不理會旁人,甚至於這個時候,他根本沒有心思再和其他人多說什麽。隻是望見了徐階,便朝著他走了過去。


    徐階也看到了他,卻也先不動聲色,等他走進後才完全抬起了頭,等著他說話給自己聽。


    隻是當郭樸望見徐階抬頭時,心裏卻忽然有一絲猶豫,本已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的咽了回去。防人之心不可無,如今他在朝中最大的對手未必不是徐階,月娘的事也未必沒有他的幹係。想到此,郭樸便越發覺得這件事在他麵前說不得了。


    徐階本等郭樸開口,但見他走了過來卻一句話也不說,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麽。於是就忍不住開口,卻也不先問,而是先寒暄了幾句,問問他的病究竟如何。


    郭樸依著問題回話,也不多說什麽,隻是眼見著徐階的問題問完了,這才道:“其實還要多虧元輔照撫,不然我的病又豈能好得這麽快,今日我一入閣便想先來同元輔道謝。”


    徐階自是道:“質夫你又何必跟我客氣。”


    二人又說了幾句,郭樸這才回到了位置上,隻是卻無心做其他的事,一心隻想著月娘。隻是該找誰呢?徐階是不宜找的,除此之外他又還能信誰呢?想到此,他忽然看到了張居正,頓時恍然大悟,隻道自己糊塗,太嶽不是最好的人選嗎?他一想到此就立刻起身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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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居正見郭樸忽然走了過來,也暗想他定是有什麽事,等他一走近便要詢問,誰知郭樸卻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不忙開口,到外麵去說話。


    於是張居正便起身跟著他出去,到了個沒人的清淨地方,這才又問:“質夫找我何事?”


    “有件事我想了很久,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可以幫忙了。”


    張居正見他神色嚴肅,心知定是出了什麽事,忙問:“質夫有何事?但說無妨,我若能幫的定不會推辭。”


    “多謝。”郭樸無奈一歎,終於將月娘的事同他簡單的說了一遍。


    張居正還沒聽完就大致明白他想讓自己幫什麽忙了,果然郭樸一說完就道:“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們把月娘帶去了哪裏,總之是不在順天府了。這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拖累了她,若非如此,她又豈會被抓?”


    郭樸一邊說著,一邊更加懊惱,倒是張居正比他冷靜清醒許多,聽完沉默一下,若有所思,道:“你也不用擔心,既是為了對付你的,那麽月娘自然會沒事。”


    “我何嚐不明白這個理兒?隻是如今讓我不擔心,這我可當真做不到。”


    張居正也知他是關心則亂,所以也不多勸,想了想道:“我在順天府倒有幾個認識的,我就幫你去打聽打聽。”


    郭樸點了點頭,眉頭卻依舊未舒展。畢竟太嶽也不是順天府的人,也未在那裏當過職,所以他也不便催得太急。何況他也清楚,此刻是在內閣,大家都有公務纏身,自然是誰也走不開的。


    然而這時張居正卻若有所思的道:“若說熟悉,倒是李閣老與順天府伊倒是交情不淺,若是讓他幫忙,想來這事兒也好辦了。”


    郭樸不說話,李春芳與徐階關係甚迷,何況自己與李春芳也沒什麽交情。


    張居正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道:“你若不方便說,不如我代你托李閣老去查查。”


    原本這個辦法也並無不妥,隻是郭樸一細想,自己與月娘的事還是不要讓徐階一方的人知道才好,以免留下什麽禍患。當然太嶽是個例外,郭樸倒不擔心他,想到此郭樸搖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這件事尚且不明,還是不要驚動太多人的好。”


    張居正聽他這話也點了點頭,並不堅持:“隨你的意思便是。”想著郭樸這麽告訴自己,到底是信自己的,看來這件事也拖不得。想了想,道:“我這就回去,寫封書信讓人帶去順天府。你若不便出麵,就以我的名義吧。”他想反正也隻是先去問問,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然而郭樸聽到這話,卻不禁感激,連道了兩聲“多謝”,又不禁提醒:“不過這件事兒你也要當心,暫不要讓旁人知道。”


    張居正點頭,不管他是為自己著想還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總之這話說得有理,於是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郭樸聽他這麽說就更安心了,見他們出來也好一會兒,再不回去其他人難免生疑,於是也不和張居正在外麵多逗留了。


    隻是郭樸沒有想到的是,他與太嶽剛一回內閣,卻恰好撞見李芳來了。原本李芳來這裏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多半是來傳達皇上的旨意的。


    郭樸正想著,卻見李芳望了過來,看見了自己竟一下子就迎了過來,語氣匆忙道:“郭閣老,可找到您了,跟我走一趟吧。”


    “何事?”


    “沒時間解釋了,皇上召見。”


    郭樸聽到此,又忍不住望了太嶽一眼,再看看周圍的人,都卻望向這邊沒有說話,就連徐階也沉默不語,隻是眉頭微蹙,也不知究竟是為何事。


    不過李芳可等不及了,立刻又催促:“郭閣老,您就快些吧,皇上那裏可耽誤不得啊。”


    郭樸沒辦法,隻能先跟著他進宮了。心想究竟是何事,竟能勞煩到李芳親自來傳話。


    一路上李芳都走得很急,他也隻能跟著加快腳步,其中卻忍不住問:“李公公,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他一問腳步就慢了下來,幾下就被李芳甩開了一大截。


    李芳轉頭正要回答,卻見他落在了後麵,不禁停下來倒退幾步,駕著他就往前走:“郭閣老,郭大人,算我求您,您就快點行嗎?你不知道皇上生了多大的氣,剛才在內閣也已耽誤了那麽多功夫了。”


    郭樸一聽皇上生了大氣,那還了得,拉著李芳他不說就不走了。


    李芳急得差點跳起來:“皇上沒吩咐這事兒我如何好先說?哎呀,您就快走吧,皇上沒生你的氣。”


    郭樸這下子就更聽不明白了,李芳使勁拽著他,二人這麽拉扯下去也不行,畢竟是在內宮,不禁一邊抽手一邊道:“李公公,你別拉著,我快些走就是。”


    “你說的,可要快些。”


    “我說的,我說的。”郭樸無奈點頭,見李芳鬆手,忙簡單的整了整袖子,看著李芳還看著自己,忙道,“李公公還愣著幹什麽?先請吧,我就跟在你後麵。”


    李芳頓時回過神來,忙走在了前麵,卻也時不時的回過頭看郭樸是否跟上。


    郭樸對他此舉甚是無奈,卻也不說話。二人很快就到了乾清宮,李芳自是催著他進去,說:“皇上已經發過話了,郭閣老來了就直接進去,不用通傳了。”


    然而郭樸卻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下子拉住了他。


    “又怎麽了?”李芳雖心急,但在這裏也不敢大聲說話,甚是無奈,隻聽郭樸道,“我記得李閣老也入宮了,我是否......”


    還不等他說完,李芳就打斷:“李閣老就在裏麵,郭閣老不必多想,快進去吧。”說完還不等郭樸再說話,便又伸手拉了他一把,將他拉上了台階。


    這下二人就到了乾清宮門口了,都不敢再開口。郭樸雖心有疑惑,但卻也隻能跟著李芳先進去。


    郭樸入殿便垂著目光,避免與皇上直視,但餘光卻瞥著周圍,果然見李春芳也站在身旁。然而皇上臉色微沉,倒是讓他略有不安,卻在心裏安慰自己,李芳剛才不是已經說了與自己無關的嗎?李春芳比自己早入內宮,雖不知皇上為何突然召見,但想來這件事也是他的事。郭樸正想著,忽聽皇上道:“你看看這是什麽。”


    郭樸這才抬頭,卻見皇上的目光是瞥在禦案上的。


    李芳見狀,忙要上前去將禦案上的東西拿過來給郭樸看,誰知皇上卻開口:“你一邊去,讓他自己來看。”


    “是。”李芳無奈瞥了郭樸一眼,隻能退到一旁。


    郭樸見李芳如此,也不耽擱,立刻上前幾步,卻也不敢走得太近,到了距離禦案一臂寬距離的地方停下,卻不完全抬頭,而是將目光垂著移上去,終於移到了皇上要讓他看的東西上。


    因為站的太遠,他隻看清楚似乎是一塊玉佩,但卻沒看清楚樣子。卻也守著規矩不輕易上前,就這麽站在那裏一直望著。


    朱載垕見狀不禁皺眉:“上前一些,那麽遠怎麽看得見。”


    郭樸有些尷尬,道了聲“是”,但卻隻上前了很小一步,終於看清了玉佩的樣子。隻是他剛一看清卻又嚇得不輕,頓時跪在了地上,背上直冒冷汗,心跳猛的加快,聽著自己的呼吸,竟也有些急促起來。


    這塊玉佩不是別的,正是他交給月娘的那塊。隻是這東西怎麽會在這裏,又究竟發生了什麽?他本想出言為自己分辨,但一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終還是沉默不語,等待著皇上先開口。


    朱載垕看著他,眉頭卻忽然皺起:“這麽看來這件事是真的了。”


    郭樸不明所以,這時卻忽聽李春芳道:“皇上英明,這一切都是證據確鑿,並非空穴來風。”


    郭樸越聽越莫名,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但皇上和李春芳都不把話明言,他就忍不住問了:“臣鬥膽,究竟發生了何事還請皇上明示。”


    朱載垕卻不多說,拿起禦案上的折子遞給李芳,卻是對郭樸道:“你自己先看看吧。”


    李芳忙接過遞了過來,郭樸卻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竟忘了伸手接過。好在李芳提醒:“郭閣老,你想知道的可都在這裏麵呢。”說完便不由分說的將折子塞到他手裏。


    郭樸這才接過,望了李芳又望了皇上一眼,終於才打開來看。


    折子上的內容不多,卻是條條都列舉他的罪證,所有證據聯係在一起,指控的無非就一件事,那就是他身為閣臣卻行為不檢,與歌妓有私,還時常出入煙花巷所。郭樸看到此反倒冷靜了下來,再看上這道彈劾的禦史的名字,他並不相熟,甚至說他根本不知道此人是誰。但是既是言官,想必背後也是有人指使,所以認不認識都不重要,看來這些人終於忍不住要對自己下手了。


    郭樸想到此,反倒更鎮定,合上折子,雙手恭敬的遞還給李芳。李芳接過,又立刻極輕的放在了禦案上。


    朱載垕見他看完此還神色如常,心裏不禁有幾分詫異,問道:“你看完了。”


    郭樸神色自若:“回皇上的話,臣都看完了。”


    “可有什麽想說的?”


    郭樸搖頭。


    朱載垕見他如此就更奇怪了,於是又問了一句:“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想為自己分辨嗎?”


    “皇上......”李春芳聽到此急了,然而他剛開口隻是說了兩個字,就被皇上一個手勢打斷,“你先別說話,朕知道該怎麽做。”


    皇上既已發話,李春芳不得已也隻能先沉默。但心裏已明白,皇上這麽說,分明是想偏袒郭樸,給他一個為自己分辨的機會。所以此刻李春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郭樸身上,郭樸心機深沉,雖然是證據確鑿的事,可以他的巧舌如簧,指不定怎麽顛倒黑白為自身脫罪,而自己可不能給他這個機會。所以可要定緊些,隻要郭樸有辯,自己便要立刻出言反駁,根本不給他絲毫脫罪的機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郭樸卻還是搖頭:“臣無話可辯,或者說臣以為此事根本不值得一辯。”


    他話說到這裏卻忽聽李春芳一哼:“是無話可辯還是證據確鑿,想必郭閣老也是心知肚明吧。何況如今這最重要的證據就擺在皇上的禦案上,所以這件事也由不得你說了算。”


    “由不得我自然也由不得李閣老你,一切都由皇上來定奪。”他回答的不卑不亢,倒是讓李春芳一時語塞。其實從李春芳開口,郭樸就已經隱約猜到此事與他有關,隻是不知道這件事徐階又是否知情。不過李春芳與徐階素日來關係甚密,恐怕這件事徐階要不知道也難了。想到此郭樸心裏有氣,原本他以為徐階有大度,現在看來卻當真是一個不折不扣在背地裏玩陰招的小人。難怪從前肅卿那般說他,自己卻還不信,想來那是因為從前,自己並非首當其衝。


    郭樸忽然想起了李芳剛才的話,就連此刻皇上臉上也分明有氣,隻是既是為此事為何李芳會說氣的不是自己。李芳是沒理由要同自己說謊的,況且他跟在皇上身邊多年,又如何不知道皇上的脾氣。那這麽一來便隻有一個解釋,皇上真正氣的不是自己,而是挑起事端的人。


    郭樸想到此不禁用餘光瞥了李春芳一眼,見他不說話了,心裏不禁冷笑一聲,看來這一次有些人,恐怕要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想到此,郭樸忽然朝著皇上一拜,道:“皇上,臣自知有罪,是臣一不小心讓人抓住了把柄,才弄得皇上如此煩憂。他們既已收集好了這些證據,那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這一切都是臣的不是,還請皇上下令處置了臣,這樣也不至於為臣的事而聖心煩憂。”


    還不等皇上開口,李春芳卻先道:“郭閣老言下之意是此事純屬誣陷了?”


    郭樸並不明著回答,隻是道:“事情究竟如何皇上自有明斷。”


    李春芳也不傻,如何看不出皇上有意偏護的心思,郭樸把問題推到皇上身上,無非是仰仗於此。郭樸剛才說的那些話,也不過是欲擒故縱而已,不過自己也不傻,也不會同他硬著來,於是道:“郭大人素來為人忠直,起初我也不相信此事,隻是不知郭大人這貼身的玉佩,如何會在那歌妓手中找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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