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聞言卻一笑:“不錯,隻是高大人有一件事沒有說明白。我徐階也是攀附依存著皇上,即便別人攀附我,也是攀附著皇上。正如高大人所說,沒了皇上,我們什麽都不是。”


    高拱重重的“哼”了一聲:“別以為你這副寬容的嘴臉,我就不知道你是怎樣的小人。你與嚴嵩蛇鼠一窩,即便你們當初提拔過我如何?舉薦過我又如何?是忠就是忠,是奸就是奸,哪怕你們對我高拱有再大的恩惠,也休想我高拱趨炎討好!哼!”說完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等著吧!今後的日子還長!你最好趁現在多坐坐你那首輔的位置,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坐多久?”他想有些話既已經說出來了,那也不必再表麵上惺惺作態。


    徐階站在原地,看著高拱走遠,卻也不怒。


    郭樸站在旁邊也有些不自在,打圓場道:“肅卿有口無心,元輔別放在心上。”


    徐階聞言一笑:“高肅卿是什麽脾氣我比你了解,剛才皇上不是說了嗎?既然皇上有話,我又如何會同他計較?”


    “元輔大度。”這句話郭樸倒是發自內心的。這件事若換成他,也不知是否會有這樣的氣度。


    然而徐階忽然道:“其實你和那高肅卿倒不是一類人,你倒是要比他穩重許多。”


    郭樸不會不明白他話中的深意,當即搖頭苦笑道:“肅卿雖然脾氣不好,但有什麽說什麽,也不藏著,說不好相與倒也好相與。何況元輔別看他剛才話說的重,其實也隻不過是氣話而已,我與他相交多年,知他不會真生我的氣。相比一會兒回去就氣消了,還會主動向我賠罪。”


    徐階隻一笑,不再說話。


    二人並肩出宮,途中時不時聊上一兩句,卻隻是朝政,不關乎私人恩怨。


    其實郭樸與徐階倒沒有太大的恩怨,這麽一來對他也有了幾分好感,隻是一想到高拱,便立刻將這幾分好感打消了。


    二人很快便到了午門外,臨別時,徐階道:“先帝早說過質夫是治國之才,不惜冒著被天下讀書人詬病的危險,下旨要你奪情。剛才聽質夫一席話,倒是讓我茅塞頓開了。”


    “元輔客氣,承蒙先帝眷顧,已是我三生之幸。”郭樸也不便與徐階多言,何況現在已天黑了,於是道,“時辰不早了,下官先告退。”


    “質夫稱這個‘下官’,便是和我生分了,難不成還為那遺詔的事耿耿於懷嗎?”


    “元輔誤會了,我知道......”郭樸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也隻能選擇了沉默。


    徐階語重心長道:“質夫,不怕給你說句老實話,高拱對我有成見我不是不知。”


    “元輔......”


    徐階打斷了他:“聽我把話說完。”


    郭樸不再說話,隻聽徐階道:“但是再怎麽說也是私底下的恩怨,我心裏知道,誠如皇上所言,你和高拱都是棟梁之才。朝廷可以沒了我徐階,但不能沒有你郭質夫和他高肅卿。”


    郭樸聽到這話也有些過意不去,道:“元輔過謙了,這麽說倒是讓我有些無地自容了。”


    “你無需這麽想,我說的都是心裏話。即便換做今日,我同樣會舉薦你和高肅卿。”


    郭樸見徐階說得誠懇,心中對他不免有敬佩,道:“元輔,今日的事我回去也會勸勸肅卿,他也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


    徐階卻笑著搖搖頭:“高拱那倔脾氣,幾頭牛都拉不回,豈是你能勸得動的,不過你既有這個心意,我也領了。在高拱麵前,你還是不要為我說話的好,否則對你自己也不利啊。”


    “元輔......”郭樸心生一絲感動,想來徐階竟然如此為自己著想,而自己先去卻與他為敵,還設計逼走了嚴訥,實在不應該,實非君子所為。郭樸忽然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於是道,“元輔,嚴閣老的事......”


    他本想表示歉意,誰知徐階卻搖了搖頭,道:“你不必多說,我都知道,你也是無奈。其實說到底,其實你比嚴訥更適合內閣和吏部尚書的位置,這兩個位置原本就是你的,若不是因為你回鄉守製,也輪不到嚴訥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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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樸沉默,徐階恰好道中他的心事。


    徐階見他沉默,隻是微微一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倆也該回府了。”


    郭樸點了點頭,和徐階又朝著大明門方向走。


    今夜空中陰雲密布,看不到月亮,不時有冷風吹著,似乎要下一場大雨。二人沒走幾步,忽然覺得風大的異常,還沒回過神來,腳下忽然傳來一陣“隆隆”聲,接著開始劇烈的搖晃。


    徐階嚇得跳了一步,郭樸晃了幾下,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大聲道:“怎麽回事?”


    然而此刻周圍也是天旋地轉一片,晃動著站不穩腳步,午門上簷邊掛著的燈籠也跟著晃動,城樓上的守軍根本站不穩身子,都扶著一旁的城牆。


    城樓下的守軍全都蹲了下來,有得甚至趴在地上,才不至於倒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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