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垕出了乾清宮,剛要問門外的內侍,卻見黃錦回來,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上去:“鈞兒呢?怎麽還沒來?”他不敢大聲,害怕被殿裏的父皇聽見。


    黃錦剛安排人出宮通知了王妃和李才人,此刻回來也不明白情況,便立刻讓人去催。


    朱載垕在簷下來回踱步,這件事可拖不得,自己剛才說鈞兒在門外,是為了讓父皇暫時先撐著,可是時間久了也挨不過啊。他將此事三言兩語簡單的告訴黃錦,黃錦一聽立刻又派人個人去催。


    沒過多久便有派去的內侍從乾清宮側門跑了回來,邊跑邊呼:“世子來了,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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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嘴!”黃錦連忙過去捂住他的嘴,“糊塗東西,休驚著皇上。”黃錦剛才也嚇了一跳,不過好在隻這麽一聲,想來皇上也沒有聽見。


    朱載垕皺眉,卻沒心思再計較,看見眾人簇擁下兒子的身影,朱載垕心中一急,還不等他們走進便衝了過去。下台階時兩度不穩險些撲了下去,還好扶著一旁的漢白玉石欄。這一下也驚著黃錦,連忙跟上:“雪地路滑,讓奴婢去把世子抱過來吧。”


    朱載垕卻道:“你快進去告訴父皇。”


    黃錦立刻會意,趕忙進殿,而他身旁的兩個內是也依舊跟著。


    地上還有沒了一半靴子的積雪,朱載垕出行都乘這轎輦,從未在雪地裏走路,更不用說跑了。他心裏著急,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上,左腳的靴子一半還留在雪裏。內侍連忙來扶,卻被他一把推開,也不顧光著腳,又小跑著過去。身後內侍立刻為他撿起靴子,剩下兩個趕緊快步上前,跪著用袖子為他刨開麵前的雪。朱載垕也不看腳下,幾次踩在他們手上,也沒人叫疼,動作卻更加麻利。


    朱翊鈞有些愣著了,倒從沒見過爹爹這麽失儀。


    朱載垕過來從內侍手中接過他:“鈞兒,我們走。”口鼻的熱氣撲到他臉上,抱著便向乾清宮趕去。這次朱載垕有心留意著腳下,自己倒無妨,就害怕摔著鈞兒,不敢跑太快。


    內侍們全部圍在他身邊,一步不落的圍著。


    乾清宮門還關著,裕王臨近便有內侍小跑上前欲打開宮門,然而這時宮門卻忽然從裏麵開了,站在門裏的是黃錦,眼眶通紅,滿目哀慟。


    朱載垕恰跑到門前的台階下,望見黃錦的瞬間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沉默,誰也不敢出聲。


    “皇上......”黃錦才說出兩個字緊咬著嘴唇,極力忍著哭泣。他又想提高聲音宣告著什麽,但又隻說了一個“皇上”就豈不成聲。


    朱載垕有那麽瞬間的沉默,忽然雙腿一軟,“砰”的一聲跪倒在地上。嚇得朱翊鈞叫了聲“爹爹”,緊緊的抱著他。朱載垕抱著兒子,跪在乾清宮門前的雪地裏,痛哭不止。


    宮人們齊齊跪地,相繼哀哭。


    唯有朱翊鈞不明所以的看著周圍的人,卻用稚嫩的聲音,有一下沒一下的哼起了媽媽平日裏哄他不哭的調子。


    大明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庚子,嘉靖皇帝朱厚熜臨朝突發疾病,在內侍護送下還於大內。午時,駕崩於乾清宮中。第二日,內閣首輔徐階等人上疏請裕王入主喪事。


    朱載垕前日將世子帶回了王府,今日頭戴黑色翼善冠,身著青布袍,腰黑角帶,從東安門步行到乾清宮,一路舉哀。到乾清宮後,在宮門外脫下外袍,取下冠帽、發釵和發網,披著頭發入殿。嘉靖安靜的殿中的禦榻上,身上蓋著團龍錦被,榻前放著層明黃紗帳,與外麵隔開。


    朱載垕到榻前磕了三個頭,哭畢,命發喪。先是將訃告傳於宗室親王,京師戒嚴。接著讓禮部會同翰林院議一個喪儀的詳細過程。禮部與翰林院不敢怠慢,連夜召集了官員商議,第二日便向宮裏遞了個“大行皇帝喪禮儀注”上來。上麵詳細列有十條:“一自聞喪日為始不鳴鍾鼓;一在京文武官員聞喪素服烏紗帽黑角帶,自明日為始,俱晨詣思善門外哭臨,退宿於本衙門。不飲酒食肉,第四日各具斬衰服詣思善門外朝夕哭臨三日,又朝臨七日,各十五舉聲而止。凡入朝及在衙門視事用布裹紗帽垂帶素服腰絰麻鞋,退即服衰服,通二十七日而除;一在京文武官、三品以上命婦麻布大袖圓領長衫麻布蓋頭,晨詣思善門外哭臨三日,仍素服,通二十七日而除;一聽選官辦事官監生人材吏員僧道坊廂人等俱素服,明日晨赴順天府朝闕哭臨,至第四日各官具斬衰服,監生人等素服朝夕哭臨三日,各十五舉聲而止,仍素服,通二十七日而除。其軍民及婦女亦素服,二十七日而除;一外國四夷使臣工部造與孝服,隨朝官哭臨奠祭;一在京諸寺觀各聲鍾三萬杵;一在京禁屠宰十三日;一在外諸王、世子、郡王及王妃、郡王妃、郡主以下聞訃皆盡哭盡哀,行五拜三叩頭禮畢,並易素服,第四日服衰服,二十七日而除;一遺詔到日,在外文武官員人等素服烏紗帽黑角帶,行四拜禮跪聽宣讀,訖舉哀,再行四拜禮畢,各斬衰服於本衙門,宿不飲酒食肉,朝夕望闕,哭臨三日,各十五舉聲而止,仍素服,通二十七日而除;一在外官員命婦聞喪素服舉哀三日,通二十七日而除。其軍民男女素服十三日而除,奉令旨免命婦哭臨。”


    朱載垕隻簡單的看了看,過程與大明曆來皇帝喪儀大致無二般。首先是小殮,為已故皇帝沐浴更換壽衣,梳理頭發挽成頂鬢,停放在乾清宮內,並布置好靈前祭品擺設。小殮前一日京中寺廟各擊鍾三萬杵,各地宗室及其文武官員定時麵向京城方向,集體舉哀致喪。小殮過後第二天便是大殮,這一日要將已故皇帝的屍身裝入梓宮,並在棺前設拜訪祭品的幾筵以及安神帛,還要在旁立上形狀和旗幡相似的銘旌,上麵寫有“大行皇帝梓宮”六個字。大殮當日,嗣位皇帝要隨同已故皇帝宮眷一同素服道靈前祭奠,從今日起,在京文武官員及三品以上命婦要連續三日早起,穿著喪服從西華門入宮,到思善門外哭臨。接著便是擇吉日梓宮發引,也就是民間所謂的“出殯”。


    父皇的陵寢已修繕完畢,這一點他倒不用擔心。隻是他心中哀痛,儀注的東西也沒心思細看,便交給禮部讓他們照著準備,若有什麽便找內閣商量。自己這幾日隻想在宮中好好為父皇守喪,不想再為其它事費神。隻是朱載垕沒想到,自己這個無關緊要的決定,竟為朝廷今後埋下了一個巨大的隱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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