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將朱翊鈞帶到間小屋子裏,讓司禮監的一個隨堂太監先陪著,這個人是他的心腹,他自不擔心這件事被泄露出去。馮保還托另一個相識之人出宮,告訴裕王世子被皇上留在宮中。


    皇上不知是否有好轉,他自己要先去乾清宮探一探口風。


    然而朱翊鈞卻不讓他走:“你說要帶我去見爺爺。”


    馮保蹲下來好言道:“奴婢怎麽敢騙世子,奴婢隻是先去準備一下。”


    朱翊鈞聽他這麽說,這才鬆開了手。


    馮保立刻小跑著道乾清宮,黃錦等人都在這裏,黃錦見馮保,神色略有詫異:“怎麽這麽快又來了?”


    馮保當即跪下向黃錦請罪,黃錦見他誠意,心想終究師徒一場,於是先讓他起來:“皇上要緊,其他事以後再說。”


    馮保心中一喜,立刻詢問皇上的情況。


    黃錦道:“現下已有好轉,醒是醒了,隻是太醫說要靜養,不能再受什麽刺激。”


    馮保點了點頭,心中暗自盤算,既然皇上醒了,那邊可以帶世子過來。皇上雖下了什麽二龍不相見的旨,但世子出生後他也詢問過好幾次,想必心中是想見自己的孫子的。


    “你在想什麽?”黃錦看出馮保在盤算,不禁皺眉。馮保的心眼太多,有時候就連他自己的看不透,於是警告道:“皇上還在病中,你可別生出什麽亂子,否則我也救不了你。”


    馮保連忙稱“是”。


    黃錦帶著他進殿,馮保親眼看到皇上轉醒,這才略微放心,出來對黃錦道:“皇上既沒事,師傅便先回去歇著,讓徒弟在這守著吧。”


    黃錦昨晚本熬夜,今早又這麽折騰,的確有些吃不消,也就應了馮保的話。


    馮保心下暗喜,黃錦一走這兒就是他說了算了,於是立刻支開了大部分宮人,隻留了幾個自己的人在寢殿裏伺候。馮保見是時候了,立刻回去趕忙著將世子帶來。他急於邀功,已然將皇上曾下過的聖旨拋在腦後。


    嘉靖剛好轉一些,扶著床沿緩緩坐起,他還沒忘今日的常朝,隻是卻不知此刻外麵的大臣是否還在。一旁候著的宮女立刻端上正冒著熱氣的藥,那熟悉的讓人厭煩的苦味撲鼻,嘉靖眉頭一蹙,隻是道:“先放著。”


    宮女仍端著,站在床前:“太醫囑咐,皇上醒來應立刻服藥。”


    “朕說先放著。”嘉靖不耐煩,掀開被子便要起來,一旁太監見狀,立刻取下披風給他披上,“皇上,太醫說了不能......”


    “少廢話。”嘉靖打斷了他的話,奴才們要說什麽,他再清楚不過了,這些話他不想聽也聽膩了。此時他更關心的,是皇極門前的情況。


    “黃錦呢?讓他立刻來見朕。”嘉靖坐在禦案旁,一旁宮女連忙關了旁邊的兩扇窗戶,害怕凍著皇上。屋中人全部圍了過來,都垂手靜立在禦案旁。但是卻沒有人回答嘉靖的話,他們地位本就不高,如何能知道司禮監掌印的下落。


    “怎麽?都啞巴了?”


    宮人們依舊低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如同一尊尊木偶一般。這裏職位最高不過是司禮監隨堂,就連乾清宮原本的管事牌子都被馮保支走,當然他們是不知道的,也正因如此,才不敢在皇上麵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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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見他們都沉默,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怒氣瞬間湧上心頭,他剛要斥責,忽見馮保正抱著一個孩子從門口進來。雖然隻是那一刹間,但在見到孩子的瞬間,嘉靖心中湧出一絲說不出的情緒,有種直覺告訴他,這是對自己很重要的人。


    怒火頓時平息,嘉靖注視著孩子,目光一動不動。


    朱翊鈞也注視他,純淨的眸子清晰的映襯著這已近遲暮的人影,他從未來過這裏,也從未見過這裏的任何人。隻是心中有一絲直覺的指引,告訴他眼前的這個人是誰,於是他開口,用稚嫩的聲音下意識的叫了聲“爺爺”。


    嘉靖呆住了,他有過很多稱呼,全都彰顯著高居人上的地位。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稱呼叫他,讓他想起自己還是個尋常人。


    兩行淚水情不自禁的流下,嘉靖顫抖著伸出手,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激動還是身體的虛弱,他說:“你過來。”


    朱翊鈞聽話的上前,一下子投入了他的懷抱。


    馮保在一旁看著,心裏也是又驚又喜。即便是黃錦,在宮裏呆了這麽多年,可也從沒見到過皇上流淚。由此便足以見得,這孫子對皇上的分量。馮保暗想,看來這次,自己這注是押對了。


    嘉靖仔細的看著孫子,花白的發須中有藏不住的笑意,他問:“你怎麽進來的?裕王呢?”


    朱翊鈞如實回答,將自己看到的都說了一遍。他年紀還小,很多地方表達的並不清晰。但就這些,已足以讓嘉靖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馮保在一旁捏了把冷汗,皇極門前的事他也有耳聞,但也不是十分清楚,但現在聽了世子的話,那些不清楚的也一下子想明白了,隻是也不知皇上會不會就此發怒?他不敢抬頭,垂手立在一旁,靜靜的等待著,知道聽到皇上喚他的名字,才立刻上去,跪在禦案底下。


    “你都知道了,說說看吧。”嘉靖語氣如常,卻讓馮保有一絲說不出的不安,將嗓子口的話又在腦子裏過濾了一遍,這才敢開口,“奴婢一心服侍皇上,知道的不多。不過皇上大可放心,朝臣已經散了。有閣老們在,不會出什麽大事。”


    嘉靖又沉默了一下,他何等睿智,怎會不知發生了什麽,又怎會不知馮保避重就輕。於是他又問:“是誰讓裕王來的?”


    馮保不敢回答,他心中也泛著嘀咕,回道:“奴婢不知。”


    然而嘉靖卻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是不知,還是不敢說。”


    馮保剛要開口,嘉靖卻搶先了一步,語氣激怒:“以你的聰明難道就猜不出是誰,誰第一個跪下來迎裕王?又是誰讓裕王代朕下旨?還有誰,明知有人在背後搞鬼,卻還在一旁隔岸觀火?”嘉靖說到這裏,已止不住咳嗽,一旁宮女慌忙上前,雙手高舉著茶盞,彎腰將茶奉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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