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興奮。可是陽……陽走的時候那麽年輕,年輕到我幾乎不敢相信那會是死亡,而僅僅是暫時的離去。而直到現在我仍然懷疑它的真實性,會不會仍舊是陽跟我開的一個玩笑?但是她的死是那麽自然而然,我當時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它的逼近。頭一回,我感到了生在死的麵前是多麽的無助。有時候我會用村上春樹的話來安慰自己:死不是生的對立麵,而僅僅是生的一部分。但是一切的言語顯得都是那樣的蒼白,我仍然無法抹去陽在我腦海中的印記。我想她隻是生活在別處,換了一個名字,過另外一種生活。但我仍然相信在某天傍晚,當我打開房門的時候,陽會撲到我的懷裏,而我,會滿是淚水而且無語地緊擁著她。


    我仍舊在沙灘上走著,但是我感到精疲力竭了,我倒在沙灘上。我想看到一點光明,但我所能看到的隻有黑暗,陰霾的天空,灰暗的太陽,我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看到一點希望。這裏仍是秋天的沙灘,但是已不再有陽。


    我開始毫無意識的在沙灘上寫下陽的名字,海水轉瞬間便湧上來把它抹平,我希望海水會把我的思念帶給遠方的陽,但始終回蕩在我的大腦中的卻是:她真的已經死了,而那是個不能改變的事實。我感到了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它們在我四周擴展,並逐漸把我吞噬。


    我把手塞進衣兜,卻觸到了什麽。那是陽寫給我的信:


    雨:


    你收到信不要驚訝呀!這是我托媽媽寄的,你應該是十月份收到這封信的吧。你現在該在大學裏了,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嗎?我們要一起上大學,一起快快樂樂的玩呀,還有,等我身體好點,我們去遊泳還有爬山。可是……其實我早知道了我的病情,我知道死對我來說,隻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終日活在死亡的恐懼中,我甚至想放棄活下去的念頭,但是,我還有一件東西放棄不了,那就是你。和你在一起我總是很快樂,如果沒有你我這些日子該怎麽過呢?實際上我也沒有什麽可以後悔的了,因為你說過,人與人的軌跡隻會短暫地重合,而我們已經一起走過了那麽多的時光,想起來,真的十分高興。有時侯常常想等到了五十多六十歲,或是更老的時候,這些時光回憶起來該是多麽幸福呀。我們坐在搖椅上聊以前的事情,可惜我已經……哎呀!讓你一個人占了便宜。我真的很想再去看一次海鷗,你知道嗎?生命中總有些有意義的事情,比如去看海鷗,還有——還有與你相識。


    ……


    雨,你要知道,我雖然走了,可是你的生活還要繼續,你要把我忘記,一定不要讓我阻礙了你的生活。你快點找個女朋友呀,不過不許比我漂亮,否則容易變心的,對你好就夠了。對了,一定要會做一手好菜,你跟我一起吃飯的時候,總是吃的很少。不要太瘦,好嗎?你答應我了,好吧。


    ……


    你的陽


    99-1-11


    但是,陽,你能告訴我怎樣忘記你嗎?我知道,我應該學會忘記你。我知道我還年輕,還應該做些事情,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我想回去了,我必須走了,因為這裏已不再有陽。我剛轉過頭,天空中傳來一聲響亮的鳴叫,我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叫著。“陽,是你嗎?”我喊起來,向著它們跑去。它們突然掠過水麵,從我的頭頂飛過,盤旋了一會兒,然後飛向太陽。


    陽光開始充斥我的四周,天已經亮了起來。一束陽光射入我的眼睛,使我幾乎看不清周圍的東西。等我再抬頭看向天空時,海鷗已經不見了。但我並不難過,因為我還年輕,因為我們還年輕,因為我們還有一顆年輕的心。我知道我們還有時間再踏上我們的路,還有時間看到海鷗飛起。


    不吃草莓的女人


    作者:莉莉小貓


    周末的夜裏,她倚在床上翻雜誌時,突然心血來潮想吃草莓。


    老公,幫我去買盒草莓好不好?


    他正在電腦上忙著設計一個平麵廣告。


    你聽見沒有啊?她有些嗔怪。


    他回過頭,說現在是冬天,哪兒有草莓。


    超市裏明明就有,我前兩天還看到。


    乖,現在我忙著,明天給你買。


    明天你又不上班,你那些東西又不交貨急什麽。


    她撅起了嘴,你到底去不去嘛?不去我自己去好了。


    她翻身下床,就要換衣服。他忙攔住她,好好好,我去買。


    快把被子蓋好,當心著涼。她隻穿著睡袍。


    他歎了口氣,保存好一個個文件。


    你說你快一點嘛。


    他披上外套走了。她在背後喊道,別忘了買一塊冰磚。


    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買回了冰磚,卻沒有草莓。


    他一臉抱歉,真對不起,走到那裏,超市剛好關門。這是小店裏買的冰淇淋。


    她叫了起來,都是你剛才磨蹭的,草莓沒買到,冰磚買來有什麽用。你自己吃好了。


    他摟住她的肩,乖,是我不好,明天一定買最大最好的草莓。


    她一把推開他,明天,明天我就不想吃了。


    她扭過頭不理他。


    乖,別小孩子脾氣了。


    對峙了一會兒,他隻好又回到了電腦前。


    對於她的任性,他早就習以為常。


    結婚三年來,他一直象保護小妹妹那樣遷就她。她也習慣了他的包容。


    她覺得,隻有在自己最愛的人麵前,才能夠任意撒嬌任性發脾氣,因為他是自己最親密的人啊。


    她的任性,多少也有點是他縱容出來的。可誰叫他比她大八歲呢,在他眼裏,她始終是沒長大的孩子。


    他知道,她其實純真可愛,隻是經常愛使點小性子而已。


    對她,他一直都是百依百順。她不喜歡的事情,也不勉強她做。


    他已過而立之年,母親很想早日抱上孫子,他也何嚐不想嚐到做父親的滋味。可是她如此嬌弱,一聽他提起要生孩子就嚇得擺手,你不是一直說我還象個孩子,讓我再生個孩子出來,別嚇我了。


    本來他們有過一個孩子,他欣喜若狂,可她堅決要把孩子拿掉,說她實在害怕生孩子,怕痛,怕難產,怕生完孩子身材變形。他竭力想說服她,可於事無補。


    她說,再過幾年,我們一定要一個。求求你,這次就放過我吧。


    再過幾年,到底是過幾年她才肯要孩子呢。他的心頭掠過一絲遺憾。


    可他看著她無助的眼神,隻有憐愛地摸摸她柔軟的頭發。他到底是拗不過她。


    他想,就讓她慢慢長大吧。


    他回頭看她是不是仍在生氣,她卻已經睡著了,被子都沒蓋好。


    他一笑,真是個孩子。幫她把被子蓋實。


    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的小臉睡得紅撲撲的。他伏在她耳邊說,等會兒就給你去買草莓。她聽了輕輕哼了一聲,翻過身又睡。


    他拍拍她的背,還生氣哪?你多睡會啊,我先起來了。


    睡了一覺,她早就氣消了。隻不過搭搭架子而已。


    他穿上衣服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回來說超市和水果店裏都沒有草莓,我騎車去家樂福看看,那兒可能有。


    她心想,這麽冷的天,就不要特地跑這麽遠了吧。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去好了。


    去那裏正好還能買菜。你想吃什麽其它零食,我一起買吧。


    有意無意間,她總要小小地折磨他一下。而他,永遠寬容無私。


    她起床做赤豆粥,等他回來,正好一起吃。


    難得做一次早飯,給他一個驚喜。她心情不錯。


    可一直等到粥涼了,他還沒回來。


    她漸漸開始著急。他難道又在季風書園翻電腦書?不應該這麽久啊。


    半天過去了。


    終於門鈴響了,她奔出去開門。卻是警察。


    一輛失控的公交車,撞倒了他。


    她趕到出事的地點,看見了地上的鮮血,還有滾了一地的草莓。每一顆,都紅得滴血……


    她當場暈了過去。


    她永遠不會再有他們的孩子。


    她再也不可能對他任性。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吃草莓。


    第101次求婚


    我第一次向朱顏求婚那年,他隻有18歲。


    她是董太婆的外孫女,來外婆家過暑假。我家與董家毗鄰而居,我是家中老三,哥哥們去遊泳,不肯帶我。我追到門口哇哇大哭,她在隔壁聽見了,就過來問:“小弟,你哭什麽呢?”


    朱顏問明白了,便自己帶我去,經過冰棒攤的時候,還給我買了一根紅豆冰棒。我問她為什麽叫朱顏,她便說給我聽:“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她說了一遍,而我就記住了,並且永遠不會忘記。


    她每天都帶我去,每天給我買一根冰棒,我因此覺得全世界人隻有她最好,就跟她說:“朱姐姐,等我長大我要娶你。”她答應了,卻又馬上說:“等你18歲,我就36歲,比你媽媽還老,你還要娶我嗎?”


    我想了一個晚上才終於做出回答:“願意。”大清早就興衝衝地想往外跑,媽斥我:“去找誰呢,朱姐姐已經去北京念大學了。”


    再見朱顏,我已14歲,是羞澀的少年,常穿一條被磨得淡白的牛仔褲,因為喜歡那咱我自己沒有的滄桑。朱顏那年已大學畢業,在外地工作,這次回來,是因為董太婆過世,回家奔喪。見到我,她輕輕將我一抱:“長大了。”我全身的血都湧上了臉頰。我去參加喪儀,她向我恍惚地笑,好像沒有看見我。我便在她身邊站定。在人們為董太婆蓋白布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肩上的重量,側過頭,是朱顏伏在我肩上哭了。隔著衣服,我分明地感到她眼淚的重量,應該是冰涼的吧,卻仿佛燭油滾燙,一滴滴打在我身上,竟是疼的。我很想為她拭淚,第一次那樣強烈地感覺到身為男人的驕傲與力量和她那女人的柔弱。此後三四年沒見過她,我也漸漸不再想起。高考、讀大學、結識女友,大學生活斑讕多彩。有段日子學畫,興致來了為小女友作畫,畫完了,她看了半晌,道:“不是我嘛。”自私不是,海軍藍的裙,飛揚的長發,笑起來冰淇淋將融的軟與甜……我驀地一怔,這的確不是她,這是朱顏。


    好像刹那間懂得了自己少年的心情,明明是初初相識,難道就已是永別?子夜醒轉,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我不甘心。”


    寫寫撕撕用了半本信紙,因為不知道該叫她什麽,最後我到底大義凜然地在抬頭寫上“朱顏”,連名帶姓,像叫校園裏親密的女生。我已經18歲了,算得上是成年人了,該有資格與她平起平坐了吧。


    然而信才投進郵筒我就後悔了,她有什麽記住我的理由呢?卻仍是每天兩遍地看信箱。不久放了寒假。大年初一大雪鋪天蓋地,街上幾無行人,我卻冒雪去了學校。一看到信,我的心就狂跳起來。除了朱顏,還有誰當得起這樣嫵媚的字。抬頭一句“小弟”,親切而遙遠,仿佛她在久遠的童年喊我。而我與她,其實已是長相識了。


    每天無論多忙,我都會給她寫信,不是求幫忙,也不是叫她為我排擾解難,隻是要告訴她,好像說給自己聽,好像她的胸中跳動的是我的另一顆心。也喜歡在燈下一頁頁翻她的信,信紙,便條、資料紙、廢打字紙背麵,是她的隨意也是她的平常心。可是都是一樣的,抬頭的“小弟”,字裏行間的雲淡風輕,就不出的體貼入微。她的細麗的字,與我粗重的筆跡一道放著,截然不同,卻又分明緊密相連。


    那年秋天,我決定做一件大膽的事:去北京找朱顏。是朱顏來開的門,我把手裏的紅玫瑰一伸:“生日快樂。”她疑惑地看著我,忽然深吸一口氣:“小弟!”她隻及我肩際,細細地打量我,良久道:“真是雕欄玉砌應猶在。”


    但是朱顏並沒有改,笑容依然,惟多點滄桑意味,是她美麗容顏下的底蘊。坐在她的宿舍裏,捧著她給我倒的冰水,忽然覺得,一年來紛紛擾擾的心,定了下來,那年我19歲,朱顏28歲。


    她帶我去遊覽。爬香山,她問我:“你行嗎?”依然是大人叫小孩子的不放心。我笑一笑,不說什麽,三步兩步爬上去,反身拉她,她神色訝然:“小弟,你真長大了。”是的,已經長大到可以到我肩上。我的手一點點伸出去,終於輕輕摟住她。車一個巨震,她滑過我懷裏。溫暖的身體與我緊緊相貼。快到站,她醒了,笑著抬頭看我,正遇上我大無畏的目光。她吃了一驚,臉慢慢地、慢慢地燒了起來。那一刻,我明白地覺察到,那一瞬間,她是在把我當男人看了。


    時間飛躍,轉眼假期就過完了。臨別的晚上,她幫我清理東西。我想問一些重要的話,卻沒有勇氣,終於我問:“朱顏,你喜歡我嗎?”她溫和地說:“像你這麽優秀的男孩,誰會不喜歡呢?”啊,她終於對我說了喜歡。


    第二天下午我到了家,晚飯桌上,母親忽然說:“咦,你去了北京,怎麽沒有去看你朱姐姐?聽你朱伯伯說,她要結婚了……”以下的話我都聽不見了。


    她的門半開著,可以看見她正座在窗邊,那晚有大而圓的月亮,月光下她微微憂傷的臉容,仿佛若有所思,她所想的東西,我無從知道,再沒有刻,我那樣強烈的感覺到我與她之間時間的天塹。她是成年人,而我,還是孩子。朱顏看到我,吃了一驚:“咦,你沒回去?還是,又來了?”我的眼睛一直盯著她:“你要結婚了,為什麽不告訴我?”她一愣,然後笑了:“有什麽好說的。”我忽然大聲地說:“可是,可是,你說過你喜歡我的。”


    朱顏臉色大變,她怔怔地看著我。我在她膝前蹲了下去:“你愛那個人嗎?”她緩緩地搖頭:“這種年代,這種年紀,說愛不愛實在是很可笑的。”既然不愛他,那麽給我時間,給我3年時間,3年以後我就畢業了,我就可以娶你了。“我的聲音突然哽住了:“,我喜歡你。”朱顏勉強張嘴,似乎想笑,可是忽然間淚水傾瀉而下:“我還一直以為是我的錯覺。原來,原來是真的。可是,我哪有時間給你呢,我已經28了,3年後就31歲了。我怎麽難拿我的幸福來賭一個少年的諾言。小弟,回去吧。”


    我輕輕地,無限絕望地問:“你真的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湖邊有棵許願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木並收藏湖邊有棵許願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