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末頓住腳步,看向了雲皎,定定的語氣道:“你的意思是我現在不溫柔?”


    “沒有沒有……”雲皎激靈了一下,趕忙抱住雲初末的大腿:“雲初末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打我……”


    雲初末甩了甩衣擺,挑著眉,臉色越發陰寒:“你的意思是……我曾經打過你?”


    “沒有沒有……”雲皎簡直痛哭流涕,抱著雲初末求饒道:“雲初末你溫柔善良又大方,怎麽會打我呢!”


    雲初末冷冷哼了一聲,掰著手指威脅道:“看你這麽可憐……我還真是想打你呢!”


    跪在地上的雲皎頓時露出委屈的表情,淚花在眼裏打轉,模樣甚是可憐巴巴,她抱住雲初末的大腿,把臉貼在他的衣服上,小小的抽噎了一下。


    第148章 烽火照西京(六)


    王府之中,燈火湮息,諾大的宮殿裏隻餘下泠涯一人。


    他站在負手站在殿中,仰頭望著正殿中的那塊牌匾失神,身後傳來簌簌的腳步聲,他沒有回身,卻首先笑了起來:“你們來了。”


    雲初末和雲皎在門口稍作頓步,然後走入殿中,這種事情雲初末向來是不屑多管的,於是雲皎上前一步,輕聲道:“泠涯,我們找到千雪衣了。”


    泠涯的身子一頓,連忙轉身的神情中竟帶著欣喜和焦急:“在哪?她在哪?”


    雲皎沉默了一會兒,吸了一口氣道:“或許你不敢相信,幾百年前千雪衣之所以離開酒坊,其實是來帝京找你的。”


    泠涯眉目中閃過一絲疑惑,既然她來帝京了,為什麽他卻找不到?


    幾百年前,當他再次回到村莊的時候,隻見到滿目瘡痍,在他離開之後,一隊響馬趁夜襲擊了村莊,全村上百口人喪生在馬賊的刀下,雪靈和千雪衣也不見了,餘下的鄉親收拾行李準備搬走,他們告訴他,雪靈已經死了,而千雪衣在馬賊沒來之前就離開了。


    他派人四處搜尋,各個州郡的城門口也貼著告示,可是就是找不到,站在已被燒得麵目全非的酒坊前,望著鄉親們趕著牛車漸行漸遠,他的心也跟著沉了下來,他知道這個村莊沒落了,他和千雪衣之間的維係又少了一些。


    他派人修繕村莊,按著記憶中的樣子恢複了原貌,他以為這樣一來,等千雪衣再次回來的時候,心裏至少會安慰一些,修繕酒坊的工匠在已被燒成焦木的杏樹下,挖了好幾十壇清酒,他又親手埋了下去,還在旁邊移栽了幾株杏樹,他記得千雪衣說過,等到明年初春時,會跟他在杏樹下喝酒的。


    可是,斯人已遠,沒有了跟他喝酒的那個人,他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想到千雪衣已來到帝京,一種不好的預感縈上他的心頭,泠涯的神情有些鬆動,慌張的問道:“她……現在在哪裏……”


    雲皎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城南三裏的密林中,剛建了一座新墳,你去那裏就能找到她。”


    泠涯瞪大了眼睛,身體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又聽雲皎慢慢說道:“她來到帝京之後,曾經來找過你,那時你還沒有回到府中,因此守衛把她趕走了,幾天前,她扮作舞姬混入了休邑王府,以為在那裏能夠找到你……”


    泠涯的臉色蒼白,表情怔怔的失神,恍惚之中,他想起了當日匆忙趕去休邑王府的情景,那時他以為伯涯受傷,所以丟下裴照策馬向休邑王府奔去,在那裏他曾看到一具屍體,上麵蒙著一件披風,在他路過的時候,從披風裏露出來一隻胳膊,冰冷瘦弱,垂在晚風之中似乎想再抓住一些什麽。


    那時他明明回頭了,冥冥之中,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伯涯沒有受傷,他的心還是很空,一股刺骨的冰寒從他的四肢蔓延到心裏,紮得一陣一陣的生疼。


    側肩而過的失去,便是永遠的陰陽兩隔,縱使他多麽想挽回,也沒有機會了,泠涯緩緩落下淚來,怒吼中帶著滔天的憤怒:“你們為什麽不攔著她!”


    雲皎被他吼得一驚,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抱歉,我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可插手這裏所發生的事。”


    泠涯失魂落魄的跪倒,絕望的合上了眼睛,身體匍匐在地上,淚水連連的落了下來。


    明明一切都可以很好的,是什麽將他們推向了如今的結局,哪裏都不對,哪裏都不好,他不願接受這樣的結局,可是又能如何呢?他喜歡的那個姑娘已經死了,而他……連輪回都不可能有。


    像是心口被人狠狠的斬上一刀,他人生裏最寶貴的東西不見了,無論他怎麽努力的伸出手去,都無法留住她的一顰一笑,再也留不住了……


    望著泠涯傷心欲絕的模樣,雲皎的心裏也不好受,她歎了口氣,轉身向雲初末道:“我們走吧。”


    再次見到泠涯,他正在城南荒郊的墳塚前,失魂落魄的靠著千雪衣的墓碑,發絲淩亂,連眼神裏都寫滿了死寂,天際開始紛紛揚揚下起雪來,冰涼的雪花落在臉上,他稍微回神,緩緩坐直了身體,伸手去接漫天落下的雪花,端詳良久之後,他側手拎起旁邊的酒壇,聲音嘶啞:“雪衣,杏花開了,我們喝酒吧。”


    清冽的酒花濺落在墓碑前,他又靠在了那尊冰冷的石塊上,臉頰貼著墓碑,淚水滴落在雪地之上,暈開一圈淡淡的痕跡。


    遠處傳來馬蹄聲,伯涯和秦默風帶領一群護衛趕到,他們下了馬,伯涯首先邁開幾步,跪倒在泠涯身邊,望著頹敗消沉的泠涯,他的臉上滿是痛惜:“王兄,下雪了,跟我們回去吧。”


    泠涯閉目搖了搖頭,聲音依舊嘶啞:“你們走吧,我隻想一個人呆會兒……”


    伯涯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道:“王弟聽默風說了千姑娘的事,當日若非王弟冒充王兄,千姑娘也不會招此禍患。”


    泠涯緩緩睜開眼睛,唇角泛著苦澀,悲涼的笑了一聲:“一切,為命而已,又怪得了誰呢?”


    伯涯見他如此消沉,焦急勸慰道:“難道王兄要放著北朝不管?王兄是儲君,是我們未來的君王,你還有我們,還有萬民,我們都在期盼著王兄再站起來。”


    泠涯疲憊的搖了搖頭,儼然一個遲暮的老人,畫骨重生,他失去的不僅是性命,也不僅是千萬次輪回的機會,還有對北朝那顆堅定執著的心,他的心已經很累了,這麽多年來的精心算計,步步為營,他都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樣,以及最初想過的生活。


    金戈鐵馬,江山如畫,這些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起曾和默風在軍營裏一起賽馬,比箭彎弓射雕的日子可真是痛快啊,拋卻國仇,舍掉家恨,其實他最想做的,不過是離開這座牢籠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尋一個知心歡喜之人,執手沽酒,安安穩穩過一生。


    良久之後,他看向了伯涯,哀傷在眉目中緩緩散開:“伯涯,你讓我……再睡一會兒吧。”


    伯涯微微蹙眉,望著王兄的臉龐滿是疼惜,他依依不舍的站了起來,輕著語氣說道:“王兄保重,王弟在城中恭候王兄回來……”


    他猶豫回頭看了泠涯一眼,翻身上馬,秦默風跪在泠涯的身邊,緩緩伸手撫上了他的肩,隨即站起身來向千雪衣的墳塚施了一禮,也跟著伯涯離開了。


    聽著馬蹄聲漸遠,泠涯再次閉上眼睛,這一睡,他將不再醒來,魂飛魄散,即使死了,也無法再回到他愛的那個人身邊……


    他的身上開始泛起點點晶瑩的白光,從胸口開始散開,像是輕沙般緩緩飄落在地上,用泥土塑成的身體終於開始瓦解,裂痕從衣服中一直蔓延到英俊的臉龐,蝕骨的疼痛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異色,強弩之末,他隻是疲憊的睜開了眼睛,緩緩伸出手去,聲音清淡,剛剛出口就已散開:“雪衣……”


    手撫摸在墓碑上,變成破碎的塵土,伴隨著身體的瓦解,他的靈魂逐漸顯露出來,仿佛一縷薄薄的雲紗,片刻之後,又化作一道白光向天空飄去,隱約還能辨析出人形,流光繞著墓碑飛舞了幾圈,像是最後的道別,之後頃刻消散在半空中。


    這是北朝的泠涯皇子,關於他的傳奇曾出現在戲曲上,被寫在書本中,在那裏,他是王者,是英雄,然而消逝在墓碑前的泠涯,後人又怎麽會知曉呢?拋卻那些丹青妙筆的追捧,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在這短暫的一生裏,他得到了什麽,失去了什麽,那些事情對他而言又值不值得,如魚飲水,也隻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雲皎默默歎了口氣,走到雲初末身邊:“雲初末,你說泠涯後悔麽?”


    雲初末手上的玉笛化作紙傘,伸手將雲皎攬在懷中,替她擋住了飄搖的雪花,他的打了一個嗬欠:“我怎麽知道……”


    他頓了頓,又沒好氣的揶揄道:“你就愛想這些沒用的。”


    “我哪有!”雲皎很是憤怒,還未來得及辯解,就被雲初末拖著拽著帶走了。


    蒼茫的飛雪中,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座佇立的孤墳,不知為何,原先因千雪衣和泠涯而生出來的悲涼,不知不覺暖了許多,不管結局如何慘烈,至少他們最後在一起了。


    泠涯一定不會後悔,身為北朝的皇子,他守住了江山,維護了作為王者的尊嚴,那些使命他已經完成,現在他隻是累了,想去陪陪自己心愛的姑娘而已,他最終化成了墓前的一柸黃土,也算沒有辜負千雪衣曾許給他初春時節的杏花美酒。


    雲皎收回視線,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雲初末,緩緩伸手牽住了他的手指,雲初末的動作一頓,不動聲色的分開了她的手指,趁機反握回去,十指相扣。


    第149章 故人淩帝襄(一)


    她為旁人演了一場盛世煙花,他陪她看最後一幕夕陽西下。


    ——《戰長離》


    從幻夢長空之境裏出來,長安已經過完了新年,天氣陰冷陰冷的,終究沒有落下雪來。


    雲皎趴在窗子前,望著滿院衰草枯楊的場景,顯得很是鬱悶,雲初末這些天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整日守在書房裏寫寫畫畫,每當她輕手輕腳地接近時,他都會下意識的躲開,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好奇,一來二去,雲初末現在都不許她接近書房了,簡直像防賊一樣!


    這時,雲初末走了進來,一隻腳踏進屋中:“雲皎,我那件素色雲紗的衣裳哪裏去了?”


    雲皎轉過身來,不由悶悶道:“你的衣服看起來都差不多,我怎麽會知道是哪一件?”


    雲初末靠在門板上,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就是你上次端茶時,把整杯茶都倒在我身上,不幸被換下來的那件。”


    雲皎頓時不樂意地嘟起嘴,她雖然知道雲初末記仇,但要不要小氣成這個樣子,多大點兒的事也值得他念到現在,不過話說回來,以雲初末的挑剔程度,髒掉的衣服是不會再穿第二次的,卻唯獨對那件衣服情有獨鍾。


    她翻箱倒櫃地找了好一會兒,才從櫃子的角落裏翻出來一團皺巴巴的白布,心虛訕訕地遞給雲初末:“是……這件吧?”


    雲初末看了一眼,又把視線移到她的臉上,俊眉不滿的挑了挑:“你就這麽對待我的衣服?”


    再次翻出這件衣服,雲皎才恍然發現這是她曾經送給雲初末的,以她的針線功夫想要裁剪布料做一件是不大可能的了,所以他們的衣物全都是出自長安有名的落雲紡,那時正值七夕,街上不少姑娘送香囊給情郎,想到雲初末居然沒有收到姑娘家的禮物,境遇委實淒楚可憐,於是她就很好心地去落雲紡中買了一件素袍送給他。


    買過之後,大致不太合雲初末的心意,都沒怎麽見他穿上身,最後還被她潑上了茶水,素白的衣袍上暈開一圈淡黃,即使洗過之後,還是隱隱的能看出痕跡。


    她支支吾吾地解釋:“我我……我以為你不要了嘛!”


    雲初末一把奪過衣服,不滿地哼了一聲:“誰說我不要了!”


    他將衣服抱在懷裏,氣顛顛地走出門,剛出去沒多遠又頓住腳步,身體歪了一下,衣袍掉落下來,他悶哼了一聲跪倒在地,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楚,全身都在顫抖。


    雲皎嚇了一跳,趕忙走到他身邊蹲下來,扶著他的胳膊:“雲初末雲初末,你怎麽了?”


    雲初末臉色慘白,蜷縮成一團隻顧發抖,根本無法回答她的話,雲皎急得都快哭了,跪倒在他麵前,伸手抬起了他的臉:“雲初末,你不要嚇我,怎麽了啊……”


    雲初末咬牙強忍著,周身開始泛起繚繞的煞氣,紫黑之中又泛著血紅,兩道煞氣絲絲縷縷的糾纏,雲皎幾乎不用想就能猜出這是使他痛苦的根源,片刻之後,雲初末猛然睜開眼睛,一雙眼眸瞬間變得深紫,連注視雲皎的眼神都十分的凶煞殘忍。


    雲皎一愣,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她的心底幽幽升起,橫衝直撞,刺骨的冰涼。就在這時,雲初末又痛苦地了一聲,側身傾倒靠在旁邊的牆壁上,雲皎不待多想,趕緊把他扶起來:“雲初末,你怎麽樣?”


    她在心裏焦急,卻偏偏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痛苦,雲皎把雲初末緊緊的抱在了懷裏,身體相貼,能分明感受到他的顫抖和克製,她盡量平複著恐懼焦急的心情,溫聲軟語地安慰道:“雲初末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許是感受到雲皎的氣息和聲音,雲初末果然安撫了許多,他靠在雲皎的肩上,細細的喘息著,艱難說了一句:“陰姽……”


    他閉了閉目,良久之後,看上去已經好了不少,從雲皎的懷抱裏離開,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陰姽出事了……”


    雲皎的心裏陡然一涼,剛回過神就見雲初末已經站了起來,看那架勢應該是要趕去陰姽嫿的所在,她連忙站了起來,下意識扯住雲初末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雲初末回頭看她,皺了皺眉,似乎不願意帶著她涉險,雲皎雙手握住他的手腕,神情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倔強:“我跟你一起去。”


    雲初末點了點頭,伸手將她攬在懷中,兩道身形化作流光直直的向南方衝去。再次到達妖林的時候,那裏已經滿目瘡痍,妖獸們倉皇出逃,方圓百裏之地已成焦土,隨處可見妖怪的斷肢殘骸,血流遍地,所謂的生靈塗炭也不過如此。


    雲初末沉沉蹙眉,帶著雲皎在半空中飛行,耳畔傳來野獸沉悶的嘶吼聲,前方不遠的地方翻起滾滾塵霧,雲皎見此不由心裏發涼,她想起了先前路過妖林時,看到的那層籠罩妖林的幽暗之靈,那個令大妖怪緋悠閑都感到害怕的東西,是不是已經蘇醒?


    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陰姽嫿的所在,身形落在寬闊的樹林之中,原本茂密的樹木已被掃平,隻剩下狼藉焦黑的土堆,在那不遠的地方,鳳祉正在跟一條巨龍大戰。


    雲皎站在原地,一時間愣住了神,那條巨龍高約百丈,渾身泛著陰寒的氣息,冰冷的龍鱗恍若無邊的深夜,它的齒縫間溢出陰狠壓抑的低吼聲,甚至站在遠處的她,都能感受到迎麵噴湧而來的血腥。


    到底是哪裏不對了呢?為何,為何看著它的模樣,竟是如此的熟悉?一種異樣的感覺占滿了她的心扉,是喜悅,是心酸,是恍若隔世後的異地重逢,好像這一刻,她和它都已等待了許多年……


    來吧,跟著我,你以後都不會覺得孤獨了……


    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來自遙遠的黑暗之淵,卻又是那麽的溫暖而可靠,仿佛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值得她一生依靠的高山偉岸,她記得他身穿墨衣的模樣,眉目英氣而清俊,身姿挺拔卻總是那麽孤獨,他在向她伸出手,淺淡和緩地笑著。


    眉心隱約傳來冰涼的感覺,仿佛要刺透皮膚傳入到她的每一寸神經,雲皎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有什麽東西恍惚浮現在腦海之中,那些潛隱蟄伏被塵封已久的古老正在慢慢蘇醒,混沌的神思中,她隻能看到一團團模糊不清的影,在她的記憶深處微微蠕動著。


    一定有什麽東西被她遺忘了,到底是什麽呢?雲皎努力集中自己的精神,緊緊皺著眉,她看到那團蠕動的暗影逐漸分開,棱角分明,顯現出兩個人的身形……


    鳳祉身側冷藍的靈力肆虐,他的麵容清俊冷酷,注視著麵前的上古魔物,雙眸中似乎斂著千年的冰雪,身形敏捷穿梭在墨龍的身軀之間,冷藍的靈力不斷化成刀鋒向它砍去,可惜墨龍身上的龍鱗堅硬似鐵,靈力觸及到墨龍身體的瞬間又被彈了回來,隻在龍鱗上留下一道道淺淺的劃痕。


    腰間的佩劍並沒有拔出,陰姽劍上泛出縷縷的赤紅,此刻竟在悲泣的顫抖著,她在努力衝破主人的禁製,甚至連周身的妖力都開始紊亂。


    忽然一陣狂風刮過,魔獸的龍尾掃過地麵向鳳祉揮來,鳳祉連忙閃身去躲,還是被它的餘威傷到,落在地麵上連退了好幾步,他半跪在地上緩緩抬起了頭,神色冰冷,眼神威嚴地眯了眯,壓抑著聲音低喃:“畜生……”


    他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身體挺拔而高傲,右手緩緩覆上了腰間的妖劍,一萬年前,他的父親便是用這柄劍封印了淩帝襄,一萬年後的今天,他同樣也可以,曆經萬年的折損,妖劍雖然破舊,但是冷冽的劍鋒依舊光輝,作為妖王的驕傲和尊嚴,便是賠上他的性命也要守護。


    他的衣擺在狂風中發出獵獵的聲響,鳳祉淩空而起,用盡全力向魔獸劃了一劍,劍勢攜著滔天的妖力席卷而去,打在魔獸的身上讓它的身軀震了一震,片刻之後又穩住了身形。


    陰姽劍還在悲泣著,守衛主人的信念驅使著她不斷衝擊主人的禁製,不顧自身的危險,鳳祉的神情中浮現出一抹哀傷,一閃即逝,他很快又堅定了目光,沉著地飛身躍起,連戰鬥的身姿都優雅無比。


    魔獸被他的攻勢激怒,巨大的身姿不斷揮舞著,在地麵上鞭打出一道道的深坑,塵土飛揚了數丈,它怒吼了一聲,側首向鳳祉迅猛抵去,鳳祉躲閃不及,右肩被龍角所傷,強勁的力道將他揮出了老遠,身軀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墨龍仰天長吼了一聲,揚著龍首向他直衝過來,陰姽劍上頓時破出了耀眼的光華,血紅的光芒直衝雲霄,一道狼狽的身影擋在了半空之中,雙手迅速結出靈力朝向墨龍揮了過去。


    鳳祉躺在地上,勉強撐著身體半蹲起來,他的右肩浸出血來,在冷藍的戰袍上暈開一抹墨色,他仰望著擋在自己前麵的女子,一襲赤紅的衣衫如火如荼,墨發在風中翻舞,麵對這個曾經差點毀天滅地的上古魔獸,竟是那樣的倔強又堅定。


    陰姽嫿的長發散亂,臉色蒼白,由於強行衝破主人的禁製,所以顯得有些狼狽,她的唇角掛著血跡,卻依舊嫣然的輕笑,一字一句地宣告:“淩帝襄,不許你傷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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