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見過的陌生世界在他麵前短暫地拉開了神秘的麵紗,露出蠻荒瑰麗的一角,艾利亞諾拉忽然怔了一秒,而後癡癡地彎下腰,湊近了那雙眼睛,喃喃低語:“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骨骼輪廓也很好看……你知道《毀滅索多瑪》嗎?”“持號角前來宣告城市毀滅的大天使長應該有這樣的樣貌,足夠的威嚴、神聖,洪水在他身後咆哮,像是野獸又像是幼犬,你抬起手就能命令大洪水衝刷整座罪惡的城市,人們向你呼告求救,但你絕不會為此動容……金發?啊,是的,就是金發,屬於神的金色,被神所寵愛的明星應當有這樣神聖的發色……””你是被愛欲環繞的天使,索多瑪因你而成為罪惡之城,但你全然不懂人類的愛意,所以你聽不見人類的乞求,看不見人類獻出的祭品,碰不到人類托舉到你麵前的愛……你是全視的天使,也是空洞的人偶,你愛人世和眾生,也平等地無視所有生靈……”他的語氣逐漸陷入迷亂,在這一瞬間,麵前陌生的神父已經化作了另一個符號,一個熟悉的意象,單薄的角色在他腦海裏以之為藍本逐漸完善,骨骼上覆蓋了飽滿的血肉,五官輪廓突破了那層薄霧驟然明晰,一張帶著神性的冷峻麵容從紙上脫離,帶著天真又冷酷的神情裏在了天穹之上,聖母憐子堂的景象無限地遠去,他眼前是蒼穹和大地,六翼的天使攜帶奔湧的洪水,雪白的羽翼在身後展開,持握著宣告滅亡的號角,帶著長矛乘風踏雲而來,整個身軀都被聖光環抱籠罩。閹伶綺麗的麵容上暈染了潮紅,神經質的光芒在他眼中閃爍,淡紫的瞳孔因為興奮而放大,他眨動著長長的睫毛,像是猛獸捕捉獵物般盯著麵前的臉,又像是愛人凝視玫瑰般凝望對方,一種戲劇似的不正常的狂熱愛意傾瀉而出,有那麽一瞬間,佩特羅沙覺得艾利亞諾拉深深地愛上了自己,又深深地仇恨著自己。“我奉上心髒宣告對您的愛意,而您帶來洪水毀滅了我。”艾利亞諾拉迷醉地念誦著爛熟於心的台詞,攫取來沉睡在體內的某個靈魂,踮起腳尖,帶著顫音的美妙嗓音流暢地吟唱出了來自泛黃古卷中亡者們的呼喊。“我呼喚您的名姓!來自神座下的星辰!死亡,因是您贈予我的禮物而顯得如此甘美!您這無情的完美造物、空心的偶人!”無法獲得回應的人類痛苦地張開雙臂,向著帶來毀滅的天使祈求最後的注視和垂憐,可悲又可憐地痛罵著:“何等冷酷的神明啊!在賜予你毫無瑕疵的生命時,又剝奪了你感知歡愉的能力!何等狂妄自大的人類啊!我竟然妄想將神的造物拉下天穹!莫非我真的是魔鬼的遺留?倘若魔鬼能滿足我的祈願,就讓我被地獄裏的硫磺灼燒!”“你這空洞的、悲哀的偶人!我乞求懇求哀求你蒼白的注視,便是在死的冷獄裏,也可借此寬慰我渴求的靈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劇情中冷酷的天使召來的洪水吞沒了軀體,連同求告無門的狂熱愛情都沉入了冰冷汙濁的水底。艾利亞諾拉的瞳孔有一瞬間驟然放大,如同真的見到了沒頂的洪水,連呼吸都在身臨其境的死亡裏停滯了數秒,一滴淚水滑下臉頰,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了一雙和冰雪同色的眼睛,天穹上的天使靜靜地看著這個瘋狂囈語著不明所以話語的人類,從始至終眼神裏都沒有絲毫波動。“天啊,我要如何才能在你空蕩蕩的心中求得一點可憐的愛意?”佩特羅沙站在跪坐在地上的艾利亞諾拉麵前,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的閹伶自言自語著吐出了一句不屬於劇本的話,淡紫的瞳孔凝望著佩特羅沙的眼睛,屬於藝術家的敏銳靈魂仿佛長刀,直接剖開了皮囊,看見了神父掩藏在無暇笑容下和大天使長如出一轍的空洞心靈。神父的笑臉凝固在了臉上。一站一坐間,不知過了多久,艾利亞諾拉才從戲劇中脫離出來,帶有癡迷愛意的眼神恢複了清明,被溺死的靈魂重新陷入沉睡,閹伶眨眨眼睛,抹掉眼皮上潮濕的水汽,對神父露出了一個懶洋洋的笑容:“被我全心全意愛上的感覺如何?”艾利亞諾拉壓根沒有為自己突如其來的癲狂舉止做出解釋,佩特羅沙也像是感覺不到這種行為有多麽異常,兩人的表情看起來就好像這不過是和吃飯喝水一樣常見的正常行為。“很奇怪,”出乎意料,神父並沒有敷衍,而是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回答,“作為一個神職人員,被這樣熱烈地愛慕……這種感覺非常、非常地奇怪。”艾利亞諾拉本來不指望他能說什麽有趣的東西,但是隨著對方的話出口,他的臉色慢慢變化了,良久之後,忽然大笑起來。神父安靜地垂眸,耐心等待艾利亞諾拉笑完。閹伶笑的渾身發軟,索性躺在了地上,單薄的鬥篷散開,露出沒有整理好的衣服下零星雪白的皮膚。“是啊……奇怪,這真是太奇怪了。”艾利亞諾拉已經習慣了這種被瘋狂愛慕追逐的感覺,所有人都會在他視線裏沉淪,為了他的回頭而做出種種不可理喻的事情,就算是再專業的演員、再冷酷不曾動情的藝術家,也會在和他對戲後癡迷地追逐他的背影,像弗朗索瓦那樣對他一見鍾情的人更是多到令他麻木。他從來不曾嚐到求愛不得的苦楚,於是他可以是玩弄人心的妖女彌撒妲,也可以是不通人心的懵懂處子,但他永遠不是那個完美的莎樂美、那個追逐天使目光而死的溺水者。他在地上躺了一會兒,一個瘋狂的念頭從胸腔裏升起,他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佩特羅沙的腳踝,纖細的手指緩慢發力,柔軟的身體像是一尾水蛇,帶著潮濕的水汽,一點點地順著小腿向上攀爬,長長的淡金色頭發逶迤散落,那雙本就漂亮的紫色眼睛閃著危險而誘惑的光芒,雪白的臉頰隔著衣服貼上佩特羅沙的腿,是一個極盡柔美且哀憐的姿態。在聖母憐子像的注視下,這條美人蛇望著端莊的神父,嘶嘶地吐出了帶毒的汁液:“起誓全身心獻於主的神父啊,請拯救您麵前迷途的羔羊吧,他未曾品嚐過追逐愛情的滋味,倘若您真的如您所說那般敬愛您的主,那就請您拒絕他的愛意、無視他的祈求,將他的追求視作魔鬼的考驗,以此證明您的虔誠!”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說出這句話時,他好像看見那個冷淡的神父微笑了一下,嘴角翹起的弧度聖潔而迷人,但就像是大理石上雕鑿出的表情一般,冷酷到充滿了神性的空洞。引誘羔羊投入懷抱的神父將手放在閹伶的頭頂,鄭重而緩慢地說:“我允諾你。”在視線未曾交匯的那一秒,兩個人同時露出了甜蜜到可怖的笑容。當鍾樓的鍾聲敲響了十二下,送走了艾利亞諾拉的神父走到了室外,現在是午夜,天上還是一片深沉的黑,躲在莊園和宅邸裏的人們用享樂、情欲和美酒麻醉被戰爭侵擾的脆弱神經,於是此刻除了他,沒有人能看見,在應當是黑色地平線的盡頭,隱約有一抹屬於正午的蔚藍正在閃爍。他掏出懷表,看了看上麵的時間。上麵顯示的時間是下午一點。佩特羅沙收起懷表,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睫毛。現實世界的高盧是下午一點,黑洞裏頭還是午夜,而現在……屬於現實的天色正在慢慢融入黑夜。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麽變化,侵蝕現實的速度快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巴黎黑洞,好像快要登陸現世了。第168章 番外元日雖然眼下時局紛亂, 但魔都的亂象卻是帶著浮華喧擾的,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急切地要在死前醉生夢死一回, 最好把所有的歡愉快活都品嚐一遍, 然後溺死在無邊風月裏。蘭因的住宅偏僻,為了方便開鬼門走黃泉路,他把家安在了巷子的盡頭,尋常人都不會到這條死路來, 門前將白燈籠一掛,僅剩的人為了避晦氣,遠遠看見了也要繞道。所以在元日這天, 任憑街上怎麽熱鬧, 動靜一點兒都傳不到蘭家這小小的宅邸裏。蘭因提著一疊油紙包,撐著傘往家走,天公不作美,新一年的開頭,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南方的雨總是纏纏綿綿,帶著冬日的寒氣,一下一下, 像是細細的針, 要戳進人的皮膚裏, 大白天的不知道哪裏在放煙花, 煙火騰空的銳響仿佛鳴鞭。兩旁的商鋪紮著塑料雨棚,這都是從“外頭”引進來的好東西, 包括造型各異的腳踏車現在叫自行車, 和更為先進的各種家電儀器, 現在在燃燒的避水煙花就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東西。從黑洞裏出來的魔都侵占了現世龐大的土地,而且還是在國家東南腹部要害,怎麽說也不能放著不管,隻能想盡辦法去處理,封閉式不可能的,那就分化、管控,再融合。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反正目前魔都所有對外的路口都設了卡,不讓隨意進出,隻是慢慢往裏頭送東西,正逢著元日大節,送進來的物資裏還多了賀年的東西。這些動蕩變故影響不到蘭因,他不關心家國變遷,他心裏隻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旁人好奇貪婪地注視著外頭廣袤的世界,他隻專注地看自己腳下的路。黃泉還是那個黃泉,陰司還是那個陰司,該死的人還是死,能活的人依舊活,除了有時候會有遮遮掩掩的“外頭人”將信將疑地來找他,生活依舊照常地過。這場讓整個世界都震動的變故,在他看來,不過是他丟了點東西,又得到了其他的,也就這麽簡單。這雨從舊年的年尾下到了新年的開始,連帶著把天上的太陽也打沒了,未免給新年的喜氣增添了點不圓滿。不過蘭因就是跟髒東西打交道的,陰雨比晴空更讓他習慣些,就是問陰也逢著好時候,他撐著傘轉了半圈,眯起著眼睛瞧天邊的雲彩,現在是新年伊始,人間的喜氣彌漫,就算是戰亂年代,也抵不過這股自古以來就存在的正氣,凝聚成雲的鬼哭正在不甘不願地散開。看來這場天哭馬上就要停了。蘭因這樣想著,心裏略微高興了一點。他生得一副俊美淩厲的樣子,蹙眉的模樣更是威懾力十足,少有人敢跟他對視,再加上常年問陰帶來的那股冷森氣質,敏感的人甚至不敢靠近他周身方寸,於是他撐著傘走在路上,周圍好似自帶一個圈兒,把人都隔在了數尺之外,紅塵滾滾,芸芸眾生,他就是那個無法踏入其中的異類。蘭因揣著那個油紙包走回寂靜的小巷,兩隻寫著“蘭”字的燈籠無風招搖,不等他抬手開門,剝落了朱砂的大門就自動地打開了,等他走進去,又識相地在他背後關上,兩隻喜笑顏開的雪白紙人站立在門後,仿佛守門的童子。蘭因不急著進門,隨手將傘收了遞給其中一隻紙人:“他醒了嗎?”那紙人小心翼翼地接過傘,像是害怕上頭的雨水會把自己打濕,腦袋還生動地往後仰了數寸,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點著兩團紅暈的臉蛋僵硬地笑眯眯,竹篾條和紙張紮出的頭因它的動作而發出的聲響。蘭因伸出一根手指試了試油紙包的溫度,輕輕喟歎了一聲:“涼了。”另一個紙人識趣地伸出雙手,做出捧接的姿勢,不一會兒,沉重還帶餘溫的油紙包就落在了它手心。“上籠蒸一下就好,再撒一點桂花糖漿。”紙人隨主人心意而動,無需吩咐也能行事,但蘭因就是要這樣多一句話,好像在麵對著一個正常人一樣。那隻紙人也聽得認真,末了還點點頭,抱著油紙包低頭小跑進堂屋,用紙紮的身體擋著細細的雨,腳步落在薄薄水窪上,沒有一點兒多餘的聲響。蘭因在正堂,在香爐裏重新上了三炷香,燒了一盆子元寶紙錢,煙霧繚繞裏,凡人看不見的陰差厲鬼先後在青煙裏現身,爭先恐後地抓著那點霧氣吞入口中,將一張嘴長得腦袋那麽大,猙獰貪婪地吞吃著問陰師獻上的上等供奉。蘭因微微笑著,也不吝嗇這點東西,紙紮的元寶流水似的往火裏扔,手邊的扔完了就現場疊,他常年幹這行,疊元寶的速度都拉出了殘影,鬼差們吃得光彩滿麵,差點要掀開身上那層勉強還能看的人皮露出下頭的鬼身。“諸地無量行差,一年勞苦,蘭因感激不盡,小小供奉,不成敬意,來年諸事冗雜,還請各位多多照料。”鬼差們吃得飽足,搶奪的速度也慢下來,個個臉上都露出了迷醉的光彩,開始互相打弄眼色,嘿嘿地發笑。“好說、好說。”“旁的不論,隻要供奉到了,什麽活兒都好說。”“隻一件,你藏著的那個人,要瞞過陰司查問,可不是件容易事,弟兄們都幫你瞞了一年啦,你打算什麽時候放他下去?”蘭因抬起狹長濃黑的眉眼,臉頰在火光的跳躍裏被映照得半明半暗,潮濕的陰雨水汽隨風卷入正堂,在他頭發上落下晶瑩的碎珠,像是一層青青鬼氣有了實體。“時間還早呢,他拿了我的心,總不好這樣就走了。”他輕聲說。鬼差嘻嘻笑起來:“真是天生當鬼的好料子,你把你那顆鬼心給了他,他就成了陰司的人,不靠著你還能到哪裏去?”蘭因垂著眼眸,安靜地折著元寶,拉出錫箔紙兩端,擰出一個漂亮的元寶尖兒:“有舍……才有得。”“替你瞞著也不是不行,但要是他自己跑了,被陰司其他鬼發現,抓上去邀功請賞,我們可管不著。”蘭因將最後一個元寶扔進火裏燒了,看著鬼差們漸漸消失在青灰的煙霧裏,搓去手指上的灰燼:“多謝各位勞心。”少言寡語的入殮師送走鬼差,不知立在他身後多久的紙人適時地呈上來一盤冒著騰騰熱氣的糕餅,鬆軟香糯的糕點上淋著淡黃的桂花糖漿,被熱氣一衝,燒出甜蜜誘人的香味,將雪白的糕點襯得可口綿軟。蘭因接過盤子,走向臥室,那裏的門關得嚴實,他推門進去,裏頭還點著馥鬱的香。細竹條紮的窗簾放了一半,縫隙裏漏出恰到好處的光,房間陳設簡陋,靠窗的長案上一瓶玉蘭翹首而立,雪白的花瓣吹夢到西洲亭亭如玉,被光一照,像是凝固了的透明玉石,薄薄地放出瑩潤的光澤。房間裏很靜,蘭因將盤子放在桌上,瓷器磕碰桌麵的聲音和翻書的聲音混合在一起,撕裂了這種令人昏昏欲睡的靜謐。蘭因調轉視線看過去,倚靠在床頭的人手裏握著一本書,銀灰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懸著細細銀鏈子的金屬眼鏡搭在鼻梁上,那雙矢車菊藍的眼眸隔著鏡片格外清透,好像冰川融化的雪水。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過分蒼白的臉上帶著死亡般的冷氣,比窗邊的玉蘭還要薄透,隻有嘴唇是靡豔的暗紅,好像開到了死境的鮮紅薔薇,腐爛瑰麗的一團紅,將要被暴雨打落在泥土裏。看著蘭因走過來,他再度翻過一頁紙,而後把書漫不經心地一合:“我剛才聽見外麵很吵鬧,還有放煙花的,今天是什麽日子?”“一月一,元日,辭舊迎新的日子,不過這是公曆的節日,算起來不如農曆的正日子來得熱鬧。”“哦,就像是聖誕節一樣。”聽了解釋的人了然地點點頭。蘭因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他,然後輕聲問:“你要出去看看嗎?‘外麵’好像會送表演隊進來,聽說有變戲法的,叫什麽……魔術,似乎很有意思。”有著森白死相的人笑起來,一雙藍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蘭因:“你就不怕我跑了?”蘭因彎腰提起放在枕邊的宮燈,壓進對方手裏,聲音低沉:“拿了我的燈,你能跑到哪裏去?”他說的是實話。喬晝在心裏暗罵了一聲。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蘭因天生鬼命,連帶這顆心也不正常,一顆鬼心像是惡犬,認準了將它開膛破肚的人,被投入了問陰燈也死死咬著喬晝不放,這顆心是厲鬼們的補品,拿了它的喬晝要麽日夜被無數惡鬼追趕吞噬,要麽隻能提著蘭因的燈驅鬼保命。鬥得過厲鬼的人隻有這世界上最凶的惡鬼。惡鬼圈禁了自己的獵物,其他的鬼就隻能退避三舍,流著涎水眼放綠光。不過好在魔都來到了更為廣袤的天地,外頭的人有那麽那麽多,雖然鬼也多了,但總不至於到沒飯吃的地步。外頭鬼怪橫行,一時間玄學大盛,居住在荒僻小巷裏的蘭因還是那個不好被提起的名字,隻在少部分人中被口耳相傳。喬晝礙於眼下受製於人,滿心都是如何破局,他平生最厭受人桎梏,聰明人大抵都有這樣的毛病,被人控製比死更讓他難受。可他偏偏還不能死,因為就算死也擺脫不了這個下黃泉如回家的惡鬼。“那就出去看看吧,”在找不到合適的方法前,喬晝會是世界上最好的囚徒,他們倆的相處模式和之前一般無二,和諧得猶如多年老友,“我也很久沒有過節了,前段時間來找你的那筆生意,現在怎麽樣了?”蘭因有問必答:“隻是異邦小鬼。為了爭奪名利養起來的東西,吃不到足夠供奉就開始鬧事,原路遣返回去也就罷了。”他答得輕描淡寫,喬晝想起那天那個走投無路撞上門來的女星,對方骨瘦如柴雙目血紅,一副快要瘋狂的樣子,全然不見昔日熒幕上光彩照人的靚麗容顏,就知道這事情全然沒有他說得這麽容易,不由得輕輕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