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二十九年,北蠻的鐵蹄踏破了天隘關,兵鋒陳列渭水之畔,眼看就要擊穿這搖搖欲墜的防線,迷夢中的世家豁然驚醒,倉皇四顧,拋下了芙蓉裏的宅院,逃入城牆高深的內城。太子不再到謝家來,他跟著皇帝禦駕親征,度過了渭水,在兩軍陣前擎起了王旗。承平三十二年,定州大將軍趙無缺固守城門數年,糧草漸缺,掘草木、淨土果腹,地力貧瘠,烹軍馬為食,至守軍漸稀,百姓無以活,易子而食者眾,趙無缺獻城請降。承平三十六年,持續了近十年的戰爭結束,帝王卒於陣前,太子病厄而逝,皇位落到了透明人一樣的新帝頭上,疆土上戰火未消,他就開始急切地想要抹平苦難的褶皺。史書抹去了這十年的血淚,在書冊上掏出了一個空空的洞裏頭百萬冤魂不散,日夜哀嚎。又一年,謝家三郎君入丹青台。史筆如刀,靜默地鐫刻下世間百態,謝三郎君要重修史書編纂十年戰役一事很快傳遍大江南北,他的請求被駁回,旋即是被禁足在家剝奪官身。“你為什麽一定要修這段史?”謝首輔站在緊閉的房門外,問門裏被幽閉的孫兒。“我為什麽不能修這段史?”門裏的青年安靜地反問。“我自幼啟蒙,讀仁義智禮信,讀雖千萬人吾往矣,讀俯仰天地間,浩然無所愧,修這段史是錯誤的嗎?它是壞事嗎?它不屬於我的職責嗎?為什麽我隻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就變成錯的了?”這些問題太好回答了,便是叫稚齡兒童來回答,也無需再三斟酌,然而才智縱橫的謝首輔卻在這幾個問題麵前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無奈地歎氣:“我怎麽將你教的這樣天真。”謝琢忽然笑起來:“大父,我卻情願死在這樣的天真上。”“既然你選定了自己的路,那就去走吧。”謝首輔不再勸說,踩著白霜一樣的月色往回走,走著走著,他忽然想,這一夜的霜白月光,真是像極了多年前謝琢出生的那個夜晚,白雪茫茫漫漫,天地蒼涼空茫,有人來了又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真是世事無常。性子耿介的謝琢再三上書直陳其事,惹怒了皇帝,在眾多心思各異的人推波助瀾下,謝琢因越級言事被流放漠北,王鳳子試圖為其奔走,卻被王尚書禁足在家。一月不到,謝琢病死流亡路上的消息傳回京師,謝家遣人前去收斂屍骨,換了素衣的謝首輔坐在書房裏,乍然醒悟,原來不是謝琢太過天真,恰恰相反,他什麽都明白。所以他慷慨赴死,所以他客死異鄉。他的孫兒,生前才動天下,冠絕京師,死後籍籍無名,淪落他鄉。史書上隻會給謝琢留一行文字,將他附著在自己的傳記後麵,作為“謝淵之孫“出現,他的誌向,他的一生,他的理想,他的追求,都被埋沒在塵土之間。但謝琢是世上最好的史官,最好的丹青令,鳳凰台上那一卷青史,怎能承載他的姓名?謝首輔抬袖蘸墨,鋪開白宣,在紙上落下一行字。沒關係,青史不記他的姓名,那就讓他這把老骨頭來寫一寫自己早逝孫兒的生平吧,家史一冊,總輪不到別人來評說了。第162章 巴黎喬晝擦幹淨臉上的水,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機輕柔地叮咚一響。“高盧政府正在組織自救隊進入巴黎黑洞,邀請我們派遣有經驗的專家組一同前往,我這段時間不在國內, 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聯係這個號碼, 我已經和他說明了情況。邵星瀾”屏幕亮了一段時間後自動熄滅,喬晝將視線收回來,客廳的電視裏還在循環播報有關巴黎陷落的事情, 作為擁有眾多重要機構的國家首都,巴黎陷落的嚴重性和倫敦陷落不相上下, 甚至比起當初的倫敦,高盧此次的形式更為嚴峻。因為不知怎麽的,黑洞好像忽然偏愛起了這個充滿浪漫氣息的藝術國度, 在短短半個月不到的時間裏,高盧境內陸續出現了十一個黑洞, 其中有四個脫離失敗, 登陸了現實世界。這四個黑洞分別是賽博朋克背景的未來都市、近現代戰爭背景的策略遊戲、戀愛遊戲, 以及模擬經營遊戲。其他三個還好說,那個未來都市一登陸現實差點引起高盧內部動蕩, 過分先進的技術並不會僅僅隻帶來好處, 裏頭的原住民來到現實後第一反應就是占領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原始”世界。好在或許是底層邏輯代碼不兼容的緣故,未來都市中大部分的機器都無法在現實正常運轉,這也導致其中多數使用機械替換了自身器官的人類無法正常活動, 才給了高盧政府封存這座規模不大的未來都市的時間。他們的措施很簡單衝進這座城市,撬走它們所有的能源設備。簡稱, 斷電掐網。處理了這四個登陸現實的黑洞後, 他們還要去營救其他七個黑洞裏的人, 以至於巴黎忽然被吞沒的時候, 大部分人都沒反應過來,不過在看到了倫敦的倒黴遭遇後,政府機構就很重視這方麵的防護,製定了不少緊急預案,因此黑洞一出現,多數國家要員和隨員就跟隨事先的模擬演練撤離了巴黎,在距離巴黎一定的地方建立了預備政府,遙控指揮營救巴黎。不管高盧現在是怎麽一副兵荒馬亂的樣子,都與此刻身處華夏的喬晝無關。他正在接受京城最好的精神病醫院的主任醫師上門問診。盡管略顯強硬地將喬晝從東省帶到了京城,但他得到的一應待遇都不差,得到資深名醫的服務當然也是這特殊待遇裏的一部分,邵星瀾在離開黑洞後第一時間就替喬晝預約了這位醫生,今天就上門來了。坐在沙發對麵的醫生年過半百,帶著銀絲的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衣服幹淨整潔,像是洗過很久後被太陽曬得溫暖柔軟的棉被,帶有令人親近放鬆的氣質。他將底部有些脫皮的包放在身邊,笑眯眯地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道:“我們倆還挺有緣分的,你在東省的主治醫生,在我手底下念過研究生,他前段時間跟我提起過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病人,沒想到現在你就落我手裏了。”小老頭兒詼諧地眨了眨眼睛:“你看過的醫生應該也不少了吧,我就是勝在年紀大,被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捧得有多了不起,其實我就是個半桶水,咱們坐著聊一聊,就當認識個朋友,行不?”喬晝相當配合地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快一個小時,等時間到了,小老頭兒提起包站起來,對著喬晝擺擺手:“小夥子很聰明,知道哄老頭子哦,我走啦,有機會的話下次再聊啊?”喬晝起身去送,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小老頭回過身忽然說:“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會看見那些幻覺,就我看來,其實你根本沒有生病,隻是”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喬晝心口的位置:“人啊,每時每刻都在產生許多情緒,喜悅、憤怒、悲傷、熱愛,這些情緒就像是積攢在玻璃瓶裏的水,不停地增加,如果不及時把它們倒出去,玻璃瓶就會碎裂。一般的人會對別人表示生氣、表達愛意,將這些東西轉嫁出去,而有些人,是天生不知道怎麽去倒出這些水的。”“你不是怪物,也有七情六欲,也能感受到情緒變化,你隻是不知道怎麽把它們倒出來。”老頭變掌為指,帶著繭的手指溫和地戳了戳喬晝的腦門兒:“不要模仿別人,嚐試著做做你自己,如果不會的話……那就試著去當一個瘋狂熱烈的瘋子,或者……去談一場戀愛。”門打開又合上,喬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神情裏多了一絲真切的疑惑,他的智商能夠讓他理解對方的意思,但從情感上來說,他並不能明白對方想要表達什麽。當一個瘋狂熱烈的瘋子?他腦海裏第一時間浮現出了影視劇裏提著電鋸的殺人狂,這個經典角色可是足夠瘋狂了,抄著電鋸追受害人的表情也足夠狂熱,可惜老醫生指的顯然不是這樣的人。喬晝略帶遺憾地將這個很容易扮演的選項劃去,作為一名謹遵醫囑的好病人,開始認真思索對方的言下之意。作為背景音的新聞播報還在繼續:“……請願人數已經突破了六千萬,這個數目還在不斷上漲,在高盧預備政府的駐地外,從各國趕來的藝術家正在舉行遊行,試圖用這種方式……”他的注意力忽然被這條新聞吸引了過去,屏幕上還在盡職盡責地播放現場實況,赤身裸體塗滿各色油漆地行為藝術者走在隊伍最前方,手裏高舉著畫滿感歎號的標語,後頭則是服飾各異頗具個性的其他藝術家們。他們大多身上或手上帶著巴黎陷落的博物館中的藝術品周邊,比如頭上頂著的超過兩尺的縮小版鐵塔模型,比如打扮成斷臂維納斯的女性,比如穿著蒙娜麗莎同款黑袍還畫了同款妝容的男人……他們無一例外,眼中都燒著璀璨的火焰,如同洪流般卷向前方,浩浩蕩蕩,一往無前。喬晝看著這場麵,慢慢眨了眨眼睛。瘋狂的,熱烈的……瘋子?邵星瀾登上飛機,最後確認了一下各種文件手續都齊全,才安心坐下。上頭給他布置了與謝琢打好關係的命令,但他還沒想清楚要怎麽聯係到那些神出鬼沒的黑洞生物……說起來它們到底有沒有據點之類的地方?總之在他開始社交工作前,高盧就出事了,作為處長,他不得不帶隊代表華夏“友情支援”高盧的救援工作。本著人道主義原則,華夏派遣了最優秀的十三名黑洞救援專家,他們都至少成功完成過一次黑洞救援任務,且傷亡率極低,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不是一線救援人員。在保護本國公民這方麵,華夏一向走在世界前列。邵星瀾倒是不止一次進過黑洞,但他這次的打扮比之前更加斯文,西裝革履,金屬眼鏡,看著一副弱不禁風的文職人員模樣,任誰都不能把他和一線人員聯係起來。“我們到達馬來之後,當地有空間異能的人員,會直接帶我們去高盧,節省下來的時間,各位可以好好休息,如果有高盧當地的官方人員來催促,讓他們來找我。”邵星瀾將行程表發給專家們,微笑著說出了有些了不得的話,眾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下,點點頭,邵星瀾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當飛機飛越大洋上空的時候,高盧當地已經被暮色籠罩,除了隱匿在黑洞中一片死寂的巴黎外,其他的城市都點起了璀璨的燈火,圍繞著黑洞的外圈,有數不清的燭火搖曳在風中,從空中看去,像是一圈鑲嵌在巴黎外的鑽石王冠。其他城市的市民們自發走出家門,捧著燭火遠遠圍在了巴黎黑洞外,憂慮又哀傷地看著那片吞噬了巴黎的黑暗。作為國際化的大都市,巴黎人口數量稠密,很多人家都有在巴黎工作或生活的親人朋友,巴黎的陷落,等同於整個國家都將陷入悲傷。借著夜色的掩護,一個有著銀灰色長發的年輕人站在了人群中,他穿著黑白兩色的禮服,雙手壓在一根手杖上,禮帽壓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張臉,隻能在燭火跳躍的光影中看見他輪廓清瘦利落的下頜線。在他旁邊的年輕女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這年頭穿得這樣莊重又不土氣的年輕人已經很少見了,她見他沒有帶蠟燭,於是從手提包裏掏出了一根,輕輕碰了碰對方的手肘,溫和地問:“我想,也許你需要它?”發色特殊的青年側過臉,在帽簷的陰影下回望了年輕女人一眼,女人沒有看清他的臉,隻在驚鴻一瞥裏恍惚像是落入了一片矢車菊藍的純粹海洋。殷紅削薄的嘴唇微微翹了起來,他抬起戴著手套的手,接過那隻蠟燭,用纏綿的高盧語輕柔地道謝,年輕女人定了定神,將自己的蠟燭伸過去,幫他點燃。青年將蠟燭托在手心,望著那一簇橘色的火焰,仿佛說了一句什麽話,但是等女人凝神去聽的時候,周圍人群裏不知從何處響起了低而悠揚的聖歌,這聲音逐漸彌漫開來,等她再次回神去看的時候,發現那個神秘的男人已經不知所蹤了。“願聖父保佑他。”女人跟著聖歌的結尾,不由自主地在心裏這樣想著。握著好心路人贈予的蠟燭,喬晝按壓著禮帽抬頭去看這個新的世界,與外界此地的黢黑幽靜不同,陷落後的巴黎仿佛在狂歡之夜中醉生夢死,高塔裏的燈火放射出奪目的光,街道兩旁馬車噠噠,穿著華麗沉重大裙擺的女人們昂首挺胸走進汽燈明亮的歌劇院,香檳紅酒的香氣彌漫在整條街道,將人瞬間拖回了藝術之都的古老回憶中。塞納河映照不夜之城的浮華燈火,兩側龐大宮殿群和落地玻璃窗裏是起舞的人群、高歌的演員,光潔到能映出人臉的地板反射天花板上水晶吊燈的光輝,將整座城市托舉在金輝燦爛的光影裏。用玫瑰、丁香、大麗花裝飾起來的歌舞廳被花香環抱,柔軟昂貴的蕾絲和綢緞包裹貴婦人的身軀,折扇後女人們塗抹著厚重脂粉的眼睛輕佻嫵媚地流動,充滿隱喻和暗示的話語像是小鳥兒飛舞在華麗殿堂內,如同無數藝術作品裏描寫的那樣,這座城市的衣香鬢影裏,都帶有情欲糜爛多汁的氣味,它們包裹在折扇的蕾絲褶皺裏、玫瑰的花蕊裏,等待著被人觸碰,然後破開濃鬱的香氣。巴黎,一場流動的盛宴。第163章 巴黎之死(一)神所加冕的偉大而賜予和平的皇帝、蒙受福澤和萬民愛戴的君主、高盧和西加的統治者路易十二陛下, 在一個天使走過的夜晚,永遠地安眠在了凡爾賽宮的國王臥室內。以四歲稚齡被封為王太子、等待了二十六年的小路易終於戴上了象征王權的冠冕,是為路易十三。路易十二死的不是個時候, 但又太是時候了。在這個叛亂紛繁的時刻,起義軍的大旗都已經停駐在了巴黎的城門外, 整個高盧隻剩下了巴黎這座國都還屬於王室的統領,路易十二的逝世就像是一場怯懦且恰到好處的逃避,把後頭糟糕的爛攤子都扔給了自己倒黴的繼承人。誰都清楚,門外那群簇擁著長槍大炮,和他們粗俗不堪的統帥一起, 從汙泥裏爬出來的“卑賤者”,即將要做一件前所未有的恐怖事情傾覆掉至高無上的王室,砸碎天父授予的冠冕, 讓祖輩都在泥土裏赤著腳行走的農民們登上貴族們才有資格進入的凡爾賽宮。“處死路易十二,建立我們的共和國”的口號隨著他們的行軍在整個高盧境內響徹雲霄, 握著釘耙的農民舉著農具加入了這支氣勢雄壯的隊伍,在統帥戰無不勝的馬蹄下像一團火席卷了高盧的土地,轟然燒到了巴黎城下。到達巴黎的第二天,這個口號非常順應實事地改成了“處死路易十三, 建立我們的共和國”。被趕鴨子上架的倒黴繼承人體態癡肥, 但卻有著超凡的藝術造詣,麵對著城外氣勢洶洶的炮火,他在繼位之後徹底放開了自我,日夜沉迷於享樂和遊宴,在國王的命令下, 巴黎日夜燈火通明, 歌舞不絕, 逃不出去的王室和貴族們徹底陷入了臨死前狂亂的迷醉,一桶一桶喝不完的香檳和紅酒傾倒入塞納河,泛著酒香和泡沫的塞納河流到城外,駐紮在這裏的起義軍嗅聞著空氣裏浮動的暗香,眺望夜色裏金碧輝煌的宮殿穹頂,幾乎要被這場浮華燦爛的夢給帶走心神。“再沒有比這更美妙的地方!”一名落魄畫家坐在街邊,舉起畫筆描摹這座輝煌的城市,眼中的癡迷幾乎要化成實質流淌出來。“仿佛是天國對我打開了大門,我能聽見群鴿的歌唱,還有天使的聖音!”他大聲地讚美,旁若無人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蓬亂的頭發夾在帽子裏,瘦出顴骨的麵頰上泛著潮紅。“你聽到的可不是什麽天使的聖音。”一個在他背後看了一會兒他畫作的中年紳士說,“那是聖母院大教堂的唱詩班在練習。”上層人們可以在紙醉金迷裏揮霍無度,用金錢和財富在起義軍手裏保住性命,底層的人民可沒有這樣的底氣,他們日夜彷徨在臭氣熏天的房舍裏,豎著耳朵傾聽城外的動靜,把可憐的所有財產都抱在懷裏,希望能在聽見炮響的第一時間跳起來逃命。同時,巴黎城內大量的物資被供應於貴族們的宴會,被餓死的人隨著封城時間的延長而愈發得多,肉眼不可見的暗湧在城區裏翻滾,小規模的暴亂每夜都在發生,黎明到來後,總能在街頭巷尾找到幾具可憐人的屍體。所以此刻能安安靜靜坐在樹下畫畫的,不是出身尊貴有人護衛的上等人,就是癡迷藝術一根筋的呆子。同理,不為了麵包奔走,能停下來和他談論藝術的也絕對是這兩種人之一。“但是,你的誇讚並非過譽,”紳士話鋒一轉,被濃密大胡子遮住的嘴上翹,像是因為想到了什麽而露出了無法自抑的笑容,這個笑容有些怪異,帶著點意味深長,“假如你無法去覲見王後的話,就去覲見一下我們的巴黎吧。”假如你無法去凡爾賽宮覲見王後,就去聖母院大教堂覲見巴黎吧。這句話第一次出現是在三年前。高盧人的傲慢是刻在骨頭裏的,巴黎作為他們的首都,一座被世界認可為藝術之都的美神冠冕,一向是他們最引以為傲的城市,用巴黎在做比喻,可以說是他們的最高讚美,比引用聖經或是上帝的名義更加真實可信。說出這句話的人是聖母院的一名實習神父,誰都不知道他是在什麽情況下說出它的,但可以確信的是,它在不久之後就成了所有巴黎人都津津樂道的話。凡爾賽宮裏有高盧最尊貴的女人,但是最美麗的巴黎則落在聖母的懷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