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們定。”說完,柴明看向朱明。朱明很嚴肅,但凡必要他也不想招惹柴明,畢竟是頂頭上司,但餘樂這事他恐怕比柴明還虧心。這小孩算是他親眼看著,被柴明一步步給“算計”進的滑雪隊,到底是跳水隊的主力,柴明的“鋤頭”揮的太狠。所以忍不住逼著柴明去和餘樂“談心”後,朱明就趕緊嚴肅收斂,認真說道:“林苗和卓偉比起石河和程文海確實要差一點,進步空間很有限……”柴明突然打斷他,說:“卓偉很有野心,也夠狠夠拚,再留一輪。”朱明揚了一下眉,然後點頭:“知道了,那麽明天就公布吧。”“嗯。”這邊教練員開會到很晚,餘樂他們從訓練房加訓出來的時候,遠遠的看見會議室的燈還亮著。程文海看著那燈光說:“明天周五了。”一句話,所有人都後背一涼。程文海撥著頭發上的汗水說:“隊裏現在剩下那麽多人,不可能都留下,你們過來也快一個月,我估計也就是這次的事,咱們中間除了餘樂和白一鳴,可能都會被淘汰。”夜風很冷。這樣的時節,已經需要穿件外套保暖,前兩天還下了一場雨,聽說山上的山穀落了一層薄雪,才長出的小草小花都凍蔫吧了。上山的遊客多了許多。但他們這群人,有人注定看不見雪,就要離開。沒人想離開。100步已經走了99步,就算一開始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過來的人,練到現在也都不想放棄。可惜職業體育由不得他們決定,教練員才有最後的決定權。程文海縮著脖子,對餘樂笑:“你看,是我把你叫過來的,我要是走了,把你留下你怪孤單的,我也不放心啊。”餘樂也笑:“放心,回頭我會幫你大辦一場,找個風水寶地。”程文海戳餘樂心口:“ 你這人有沒有良心!”餘樂徑自笑。如果說程文海還有開玩笑的心思,那麽在及格線邊緣晃的林苗就真的笑不出來了。自己能力如何,心裏一清二楚。他說:“我還挺喜歡滑雪的,如果明天真是我走,回學校就轉到冰雪項目,回頭當你們教練,看我怎麽訓你們。”石河苦惱:“我感覺自己也很危險,海哥和樂哥都很厲害,就我天天被教練罵。”“罵你是因為你有進步的空間,你看教練都放棄我了。”“沒有,是苗哥滑的好,教練才不說你。”“等了吧,別睜眼說瞎話,過分謙虛就是驕傲啊。”兩人商業互吹,逐漸尷尬,程文海跳出來解圍:“說起來,白一鳴你不會留下吧?”一句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轉到了沉默寡言卻存在感很強的白一鳴身上。白一鳴更沉默了。他一沉默,大家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就隻能這麽安靜著一直回答宿舍。每次的分離都難掩傷感,餘樂最近老是在和熟悉的人和事道別,他知道這是自己走上一條新的未知路的必然,可這天晚上還是忍不住去想。關了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正滿心焦慮的時候,程文海突然開口:“還沒睡吧?”“嗯。”“我在想,最後我和石河誰能留下,你說我要是留不下,白折騰這麽久了。”“別亂想,萬一都留下呢,咱們三個可是老柴單獨帶過來的,有點兒自信吧。”“和你比,哪兒來的自信,我們這一批對標的都是空中技巧,你能幹,直接跳出去滑坡麵障礙,完全就不用考慮競爭問題。一共就兩個滑坡麵障礙的,白一鳴還要走,剩下你一根獨苗,柴明不得把你當眼珠子似的護著。”說起這個,餘樂翻身,就著夜色看向隔壁床,說:“白一鳴這兩天心情不好。”“哪裏不好了,他不就是那樣兒。”“說不上來,但感覺的到,最近都不怎麽搭理我,也不看我了。”“你是大美女嗎?搭理你還看你?你觀察的還挺深。”“哈!”開過玩笑,程文海說:“其實小白這人還是不錯,冷是冷了點,但說什麽就做什麽,我和你要是能留下,再加一個他,就完美了。可惜白一鳴他爸就是教練,自己家裏就是滑雪場,國家隊是不會進的,這次走,下次就是在賽場上再見。說到這個我就同情你。你現在滑坡麵障礙沒競爭性,回頭對手就是白一鳴,那可是世界冠軍,你說你怎麽總是能遇見這種天才選手?”餘樂想想:“白一鳴不是明年才上成年組?”“年底的生日,這個賽季末期就上成年組了,到時候有得你搞。”餘樂又想想:“還行吧,說真的,我真覺得滑雪我有搞,到時候比比就知道誰更強,再說白一鳴的主項也不是坡麵障礙,人拿的兩個世界冠軍可是u型場地。”“嗬嗬,孫毅在u型場。”餘樂想了想,想起來了。孫毅,華國成年組自由式滑雪u型場地技巧的“王者”,在國際賽場上,也是唯一穩進決賽的選手,正處於體能巔峰期,一不小心就拿個獎牌完全有可能。同時孫毅也是障礙技巧的主力運動員,在白一鳴沒有升上來之前,他基本代表華國在u型場地和障礙技巧的“天花板”。餘樂很明顯和孫毅撞項了。他要想往上衝,但首先要戰勝的還不是孫毅,而是排在孫毅後麵的“孫二”“孫三”“孫四”,那些滑了可能十年雪的自由式滑雪國家隊的老隊員。“別想那麽遠,你先好好留在隊裏,繼續提升就好了。”程文海像是會讀心術,他是真的為餘樂想過。餘樂“嗯”了一聲,閉上眼,說:“你也不用焦慮,空中技巧就你行,老柴也很喜歡你。”“嗬嗬,那倒是,想起老柴當時為了提升我們的興趣,明明不能滑,還答應往下滑,最後摔那麽一下,我就覺得特麽的他愛我!”“……”餘樂惡心地翻了半天白眼。昨晚上聊的好好的,但第二天的情緒還是受到了影響。這天上午他們甚至沒有訓練,教練一大早通知他們去辦公樓的會議室開會,就是昨天教練開會那屋,柴明坐在主席位,左右兩邊坐著選訓隊的教練,隊員就順著往後坐。柴明的對麵不敢坐人,坐不下就坐第二排,每個人手裏裝模作樣地拿著個小本子,會議沒開始前,程文海就趴在桌子上畫火柴人,日積月累的成果,小人已經可以在他的本子裏打架。“好了,開會。”柴明坐下,開門見山,“通過過去一個月的訓練,我們教練員對你們的能力各方麵都有了一個較為準確的評估。我就不說廢話,先說你們的整體表現,我還是很認可的,積極性,自主思考能力都很強,你們對自由式滑雪的熱情我們也能夠感受。但隊裏名額有限,不是你們來到這裏,我們就要,滑雪運動員的培養成本超出你們的想象,在這裏就沒有混吃等死的。”說完,柴明抬頭環顧一圈:“別嫌我說話直,我從事自由式滑雪教練工作十七年,一共招過四批嚐試轉項的老隊員,能不能吃這口飯絕對比你們從任何人嘴裏聽來的準確。所以接下來公布的名單,我不接受任何異議。”會議室裏安靜的連呼吸都不可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餘樂在內。餘樂有把握留下,但就怕萬一。柴明短暫停頓的時間像是過來一天,然後目光落在餘樂臉上,說:“餘樂。”“啊?”餘樂一個激靈,一時間有點蒙,這是留下還是離開啊?柴明嘴角抽了一下,說:“你暫時留下。”“哦……”餘樂長噓一口氣,緩了緩神,一股凶猛的熱量爬到臉上,連耳朵都燙。嚇的。隻是這次沒有人笑話他。其他人也緊張。餘樂回過神來,來不及鬆口氣,又立起耳朵聽他希望聽見的名字。柴明繼續點名。“劉靜。你和餘樂繼續練障礙技巧。”劉靜拍著胸口,脆生生應著:“知道了,柴教。”柴明又說:“空中技巧,程文海和石河留下。”卓偉放在桌上的手拳頭一捏,就想站起來。“還有卓偉和季星棋。”柴明又接著說。卓偉差點兒被這口大踹氣給憋死,一拍額頭,仰倒在靠椅上,“柴教你嚇死了我。”說完,又得意地笑了起來,去看沒點到名的林苗。程文海都顧不上高興,轉頭就給餘樂遞眼色。卓偉那貨也留下來了?嗯。真特麽沒天理!最後的名單出來,浩浩蕩蕩兩個隊加一起一百六十多個人,不過兩個半月的選訓,如今就剩下男隊四個,女隊兩個。淘汰率高達96%!!!而且這還不是最後的結果!!!答案公布,難免有人歡喜有人落淚。但也有人將目光落在白一鳴的臉上。路未方見這樣,便對白一鳴說:“白會長最近應該是回來了吧,什麽時候走,提前聯係我,我幫你買機票。”也算是給其他人一個交代。白一鳴被劉海遮住的眉心蹙緊,垂眸點頭。並不是誰都想留在國家隊,像白一鳴這樣的家庭條件,在國家隊訓練反而製約他的發展。一個人滑一條雪道不舒服嗎?想什麽時候練就什麽時候練,偌大個場子,半夜三更都能為他點燈。不僅有自己的治療師,教練團隊,還有外教指導,高興了隨時買張機票就飛到瑞國住他個兩三月,與世界冠軍交流學習,被最頂尖的世界頂尖教練指導,就這條件還需要國家隊?白一鳴,一開始就不會留在國家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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