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突然上揚,跳台到了!!跳台滑雪是不需要有“跳”這個動作的,因為從長長的助滑區域下來,速度已經累積到了極致,待得到了跳台上,速度就會轉化成拋飛的力量,足以將人送上天空。“嘩”的聲響,是與雪地完全不同的拋飛體驗。那種熟悉的身在半空的瞬間,失重感如期來臨。餘樂幾乎感覺不到這種狀態,他早就習慣了。所以在半空的時候,他的腦子裏就剩下技術動作,身體要挺直,雙腿並緊,感覺不是很好,身上穿的東西太多,腳下還有那麽大的一個累贅,做動作受到了限製,但也因為重的原因,衝出去的力量感很強,他隻要把握住這個衝擊力,輕而易舉就能將身體旋轉。視野變化,藍天與綠樹交織,在眼前化成一副濃墨重彩的畫卷,陽光耀眼。餘樂有瞬間的恍惚,有點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滑雪還是在跳水,動作完全重複在了一起,他在潛意識裏甚至想要彎下身去,用雙手去觸碰水麵。下一瞬,這種感受又淡了,腳下的滑雪板是真實存在的,他穿著衣服戴著頭盔,並不是在那片碧波蕩漾的泳池裏。他在訓練滑雪!!“嘭”一聲!氣墊傳來很大的聲響,餘樂摔倒在一片柔軟之中。視野顛簸間,他在氣墊上的第一次訓練就這麽完成了。餘樂一翻身,回頭去看柴明,柴明還在盯著電視屏幕看,餘樂環目,視線鎖定一個攝像頭。果然他再回頭的時候,柴明轉頭看他。隔得有點兒遠,也看不清楚柴明的表情,就看見路未方在對他擺手,示意他快點離開氣墊。餘樂爬起來,抱著他的滑雪板,一腳深一腳淺地往邊緣處走。才一爬上去,熟悉的“嘩嘩”聲就響起,白一鳴從高速急速馳來,就在他眼前淩空飛躍。帥啊!就算從跳水的角度看了,白一鳴的轉體360姿態也很完美幹淨,而且完成的很快,還在高空處,他就已經並腿屈膝,做好了落地的準備。“嘭”的一聲響,白一鳴也落在了氣墊上。餘樂離開的腳步慢了一點,他在回憶自己剛剛有沒有做好落地的準備,思來想去,好像是沒有。嘖,所以訓練還不夠,意識也還欠缺啊。餘樂這一路走的有點慢,早上初生的太陽掛在頭頂上,灼烤一側的臉,有些微微的熱。金光映入眼中,他回過神來,轉頭去看,白一鳴就安靜地跟在他身後,程文海正從跳台飛起來。於是他又停下來看。果然是有差距,程文海的旋轉做的很幹淨,時機把握的也不差,但和他一樣,並沒有做好落地的準備。走了三分鍾,餘樂才再次回到平台,這裏隊員正排隊等待柴明的教導,有的會多說幾句,有的會點頭示意通過。柴明根本沒空看直播,路未方的工作就是個點播機器,不停的“暫停”和“播放”。餘樂又等了十分鍾,才來到柴明麵前。這效率也不行啊,十七八分鍾才跳一次,一個小時不到四次,一上午沒有十次,這運動量也太少了。回過神來,柴明在看他的錄像,餘樂也跟著看。空中姿態果然完美的沒話說,身體筆挺,旋轉快速,人稱“小旋風”。緊接著身體回正,餘樂看見自己麵朝前方,雙腿並緊,微微曲著,落下。咦?我做過下落準備了?怎麽完全沒有印象?柴明看過一遍,回頭:“動作稍微早了一點,別的都還不錯,你們跳水運動員果然是空中技巧的王者。去吧,繼續,自己找感覺,你稍微有點緊張,再放鬆一點,動作就不會這麽早了。”餘樂“高分過關”,轉身離開的時候還滿臉莫名。我什麽時候做的落地準備?而且向來苛刻的柴老賊竟然挑不出我什麽毛病,嘖嘖嘖,別驕傲,沉住氣!之後的白一鳴也得到了柴明的高度認可,嘴裏沒說,目光裏卻都是讚許。然後就輪到了程文海和石河。餘樂排在下滑的隊伍裏,立著耳朵聽柴明的點評。本以為柴明會在落地的問題上多說幾句,但柴明卻隻是隨意說了一句:“你的動作隻做了一半,記得完成空中動作後要加上一個落地準備,這是一套動作,去吧,自己找感覺。”程文海回來,餘樂隻覺得失望:“這就完了?”程文海:“什麽?”餘樂說:“動作做一半這事,這就完了?”“不然呢?”程文海的眉梢飛揚,“我們是第一次上氣墊啊!有做過空中訓練嗎?我這樣還不夠好?”說完,程文海猛地閉嘴,看向餘樂。餘樂笑。程文海從牙齒縫裏擠出兩個字,“變態。”隊員們繼續跳氣墊訓練,一開始柴明還會挨個說技術要領,隊員們的訓練很快就步上正軌,知道自己應該朝哪個方向努力,教練也不需要挨個說話,隻是觀看訓練,必要的情況下才提點一下。柴明等人也終於空閑了下來,在那“嘩嘩”的噪音裏,討論剛剛隊員的表現。毫無疑問表現最好的是白一鳴,作為未成年組的世界冠軍,他就像模板一樣地存在,從出發到落地沒有一絲一毫的錯誤,包括往日的訓練,甚至給國家隊的教練造成一種自己無能的錯覺。因為沒有什麽可以指點,可以幫助他的地方。剩餘選訓隊員裏也不缺一些在個別單項上麵很突出,拿過全國未成年組冠軍的隊員,出色是必然的,但總是多多少少有點問題,還有進步的空間。這也是進行國家隊集訓的原因。至於新來的三個轉項運動員,教練們也有自己的看法。“還是都很不錯的,才開始滑雪就可以跟上選訓隊的節奏,柴總的眼光向來不錯,這次也沒有錯,這三個人都具有潛力。”“而且老隊員真的很好帶啊,聰明一點就透,還知道力氣往哪裏用,還有自己加訓這件事,我感觸太多了,年輕的小隊員你不推他他就真的不動,腦子裏就一個玩兒。”“讓章曉回去我是支持的,回省裏打磨一年,說不定會有更大的奇跡。”“要都是這樣的老隊員可就省心羅。”柴明聽到這裏,頭也不抬地說:“別老盯著“老隊員”這三個字說,運動不分老小,隻要有能力就上。”路未方說:“餘樂的進度是最快的,如果另外兩個人是開車追趕十公裏外的大部隊,他就像在開火箭。”柴明眼裏有笑:“兩個月後差不多就要下雪了,冬季項目的賽季也要啟動。”路未方想:“餘樂那個省可從來沒有滑雪運動員,能安排報名嗎?”柴明說:“怎麽不能。”“謔,五個月參加全國比賽,你野心夠大啊。”柴明眺望遠處:“野心也需要被賦予。”路未方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那個身影,失笑:“就那麽相信他啊?”餘樂已經蹦了四次,越來越熟悉跳台滑雪空中技巧的感覺,再到後麵訓練,他也學其他的隊員那樣丟掉滑雪杖背手滑行,待到“準備區”就將雙手高高舉起來,直至彈射般地飛出去。尤其被他重點學習的對象白一鳴,就算滑行結束,回到平台休息和準備,他都在默默學習觀察。白一鳴活動肩頸腰胯,餘樂就跟著活動肩頸腰胯。白一鳴進行分解動作練習,餘樂就跟著進行分解動作練習。白一鳴休息,餘樂就坐在他身邊跟著休息。不懂就多看多問多想,都這個年紀了,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滑出好成績是自己的,這才是真東西。白一鳴去喝水,餘樂也喝水。白一鳴喝水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粘糕”似的餘樂:“???”第30章 白一鳴每次做完動作, 上了平台就會去喝口水,路未方在角落裏堆了20箱的礦泉水,每個箱子上寫著名字, 一人一箱,不限量地喝,管夠。這樣安排也怕隊員喝錯了別人的水, 自己的箱子喝完了放回去,回頭兒路未方把收破爛的叫上了, 還能賣十塊錢呢。白一鳴擰開水喝了一口,就一小口, 然後就放下了,轉頭看向餘樂。歪頭, 眼睛裏浮出問號。餘樂放下又喝空的礦泉水瓶,蹙眉:“洗手間在哪裏?”白一鳴帶餘樂去洗手間。下了電梯還要走五分鍾,餘樂憋的難受,眼睛左右看,發現這裏到處樹疏草矮, 隻能咬牙忍著,遠遠看見洗手間就衝一樣地跑了過去。解決完問題, 白一鳴才走進來,餘樂走開兩步, 問他:“喝水這麽勤?”白一鳴用一個“你不是也一樣”的表情看他。餘樂“……”白一鳴好在沒多問,解釋說:“小時候的習慣, 我爸是我教練,我媽就陪在身邊。”停了一會兒, 他又說:“每次訓練一會兒, 我媽就遞水……嗯, 這樣。”餘樂“……”兩人往回走,餘樂不再糾結喝水的事,不恥下問:“像這樣的訓練,等待的空間,你一般會怎麽做?”白一鳴好半天才說:“休息。”“休息?發呆啊?”“……嗯。”“不想想動作嗎?”“小時候都練完了。”餘樂“……”打擾告辭。白一鳴究竟是天賦型的,還是努力型的,餘樂也不清楚,從知道他這個人存在的那天,就已經是個站在自由式滑雪頂峰的人。隔得太遠,他看不清,也看不懂。但餘樂也不想進行錯誤的訓練,因此回去後,還是會盯著白一鳴看,觀察、模仿、記憶,一天的一周轉訓練。柴明沒有說過餘樂一句,那就是沒問題,餘樂自己也感覺每一次都在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