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懸一看見他就是眼前一亮,很快站在他身後了。這淩長老隻是脾氣暴,但並非胸中全無溝壑,他不會在表麵上就包庇這個小徒弟,樣子上還是生氣的,但不過幾句責罵而已,幾句話就把人帶到自己身邊來了。“髒兮兮的,渾身血,像什麽樣子,真是不成體統,”淩長老瞥了他一眼,“還不趕緊去換件衣服來。”這其實就是要帶人去上藥。純遙原是罰他思過半天,但如今還不滿一個小時,淩懸便不會有事了,卻無人敢攔。“師父,我沒事,”淩懸一見他便臉上便露出笑來,他遠沒有長老心思這麽深,大大咧咧的,還自以為壓低了聲音,“族內大家都是照顧我的,剛剛還有人給我送藥呢。”淩長老瞪了他一眼,隨後又低聲道:“你趕緊把這裏發生的事情都給我說一遍,不許遺漏。”淩懸點頭,當即全數托出。他著重提了謝霜雪有多討厭,對那個救了殿下的普通人並無多少關心,但淩長老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倒是從未見能讓純遙掛心的人。隨後,淩長老又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另一邊裏的謝霜雪。“就是因為他,你才受的罰?”“是,”淩懸點頭,又瞥了他一眼,麵露鄙夷,“隻會裝可憐,一點用都沒有。”要不是有人好心給他送藥,他得疼死在那裏。“殿下也真是,一個謝家少爺而已,你罵幾句有什麽不可以,”淩長老道,“等著,師父給你出這口氣。”他們站的位置離謝霜雪遠,這些話他原是聽不到的,但是他很清楚會發生什麽,大概意思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不一會兒,他就被人帶進了廳堂中的內室。淩長老和純遙都在裏麵,洛印還沒有醒,裝暈罷了,謝霜雪剛進去,便聽到淩長老開口問話,矛頭直指洛印,說話樣子和藹,但怎麽聽都有陰陽怪氣:“……雖說救了我們殿下是該好好感謝,但我看這位小兄弟的長相裝束,並不像是蓬萊這邊的人。”他看見謝霜雪過來,便立即喚他過來:“霜雪,你是這城裏的少城主,你來認認看,我說的對不對?”但謝霜雪沒有立刻順著他開口。他先是看了純遙許久,然後盯著洛印看了一會兒,猶豫半晌,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心裏很清楚,這是淩長老想把純遙在意的那個所謂“救命恩人”把控在自己手裏,拿他當槍使罷了。他工具人的人設又在發揮作用,這是逃避不掉的。“蓬萊不像羽族,本就是對外開放的,自然什麽樣的人都能過來,”純遙也不是逆來順受,當即反駁回去,“長老多心了。”“殿下年紀尚小,對這些事情並不了解,蓬萊畢竟有通往羽族的入口,城裏與什麽樣的人來往都是有數的,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過來,我看這位並不像常來往的。”他又看了一眼謝霜雪,語氣越加和藹:“我看霜雪是被嚇懵了,但謝小少爺,你最好仔細想想,蓬萊遭屠城實在是太奇怪了,外麵已然審問過一輪,救回來的都是相互認識的城民,唯有這一個是誰都不認識的,若真是有貓膩,甚至是魔族的奸細,豈不是害了殿下?”他細盯著謝霜雪的神色,見他一直盯著純遙,又望著純遙給洛印掖被角的手,麵上的神色雖有隱藏,但也難掩嫉妒。經他幾番點撥提醒,謝霜雪的神色瞬間變了,最終還是開口了:“他確實不像城裏的人,附近城池的人也不是這樣的打扮,殿下要小心些。”純遙卻並不看他,隻一直望向淩長老,沉聲道:“您到底想如何?”“我是羽族的執法長老,殿下身邊的人自有責任一一審過。若是這位沒問題,羽族自然會給他豐厚的報酬。”說到這裏,淩長老的意圖才暴露出來。他在羽族一直想要奪權,族長以身鎮守塔半隱退的時候,便覺得自己機會來了,但純遙雖然年紀小,倒也滴水不漏,沒什麽能讓他抓住的,眼下突然出現一個“救命恩人”,自然要找理由抓在手裏。純遙自然不肯。洛印本就受了重傷,現下還沒醒,真要去執法堂手上過一遭,不知道要遭多少罪,且真讓淩長老去做的話,沒問題也會被他搞出問題來。兩個人幾次交鋒,純遙壓著火氣沒有當麵回懟,隻是拖了時間,借口現在洛印昏迷不醒,問也問不出什麽來,至少等人醒了再說。這小殿下的脾氣淩長老還沒完全摸清楚,畢竟族長離開也就是前些天的事情,本以為年紀小好拿捏,又被這蓬萊城的血案嚇了一下,總該比之前軟弱幾分,但沒想到竟然步步不退。倒是比他想象的厲害。他在此吃了個癟,心想你要拖也拖不了多久,再做打算便是了,走出內室的時候卻注意到了一直低著頭的謝霜雪。這個謝家少爺似乎一直在偷偷望著純遙,明顯有愛慕之意,再聯係之前淩懸說過的話,淩長老一下便有了想法。一出門,謝霜雪很快便被他帶到了隻有兩個人的地方。“霜雪,你得幫幫我,也是幫幫你自己。那個人來路不明,我看殿下是被他蒙蔽了,一直在照顧他,竟然也不知關心關心你,”淩長老道,“自然知道你才是蓬萊城的少爺,本是這城裏最尊貴的孩子,難道要被這來路不明的人比下去?我真為你不值。”“我、我不知道您什麽意思。”“你聽我的就是,”淩長老笑得很是慈祥,“我和謝城主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我怎麽會害你呢?”瞎扯,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但表麵上,謝霜雪當即被他的話說動,先是愣愣的呆了一會兒,臉上閃過一絲嫉恨,隨後低聲問道:“那我要怎麽做?”問是這麽問,但謝霜雪心裏很清楚自己會怎麽做。又是一段背鍋橋段。這和原劇情的發展倒是一模一樣。謝霜雪對純遙一見鍾情,因著淩長老的鼓動和自己內心的嫉妒,根據他的授意,再次犯下錯事,偷偷在洛印治傷的藥裏加入摻了帶有魔氣的藥。表麵上很難發現,但不用過多久,那股魔力便會瞬間被引發,淩長老便有理由把這個人抓在手裏,嚴加拷問。配角能真正害到主角嗎?答案是當然不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不過是洛印的一次將計就計罷了。洛印的天賦極其特殊,這也是他敢在一開始計劃打入羽族內部的底氣,他給自己披了個驅魔師後代的馬甲,正想找個合適的機會暴露出來。謝霜雪給他下藥,是正中下懷。他不僅沒有中招,還通過此自證身份,表明自己和魔族的對立關係,更收集證據幫純遙反將一軍。其實在這個時間點,純遙對洛印目前隻是對救了自己的一份關心,並沒有多深刻,根本還沒有打算要把他帶回羽族。就因為這件事,純遙最終決定把他放在自己身邊,主角的感情鏈接也就此開始了。而淩長老雖失手了,但他早就做好了準備,並未親自動手,純遙一時半會掰不倒他,這件事情都甩到了真正動手的謝霜雪身上。謝霜雪辨無可辯,隻得按羽族規矩受罰。因這件事,淩長老覺得他辦事不利,後來又諸多針對,謝霜雪一來就犯錯,在羽族的身份更顯尷尬,他的性子也越來越扭曲。真正受傷的隻有他這個工具人配角罷了。此時此刻的謝霜雪麵上還表現出幾分猶豫,然後一邊聽著淩長老的蠱惑漸漸掉入陷進,一邊有著自己的想法。就這麽玩下去可不行。那夾雜著特殊魔氣的藥自然是淩長老塞給他的。謝霜雪似乎已經接受了他的說法,低著頭貌似乖巧聽話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竟然迎麵撞上了淩懸。“你來做什麽?”淩懸上下掃了他一眼,嘟囔一句,“現在看著倒是挺有精神的。”不知道為何,就這一段時間過去,他對謝霜雪說話的語氣居然沒有那麽衝了。謝霜雪本該離開的,但是他聽了這句話便頓在那裏,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的情緒轉變。淩懸應該是發現了什麽。是那丸治傷的藥?於是,謝霜雪抬頭望著他,隻多做了一個動作,開口說了一句話。他抬頭看了一眼淩懸,兩個人目光相接了一會兒,隨後謝霜雪又看了看他的肩膀,似乎是想越過肩膀看他背後的鞭痕。“你的傷怎麽樣了?”第17章 謝霜雪這句話說得非常小聲,隻有他們兩個能聽見,淩懸一聽這話卻像是被針紮了一樣,一下跳出去退了幾步,再開口說話時語氣卻有些磕磕巴巴了:“關你、關你什麽事!”謝霜雪一愣,又看了他一眼,心裏完全了然,於是沒有再解釋什麽,低著頭便離開了。他轉過頭的時候,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神態微微發生了些變化,原來總是垂著眼睛看著的,現在卻完全沒有那一點局促了。那瓶藥當然不是白送的。他拉著塵心說那幾句話,其實是為送藥這行為做鋪墊,讓他這個多出來的動作存在邏輯上的解釋,這樣sea這個主腦能順利接受。人設上來說,謝霜雪確實肯為了純遙做任何事。這不是他需要遮掩的異常行為,謝霜雪就希望它被發現且看到。而且淩懸很重要。這個人的地位不低,是淩長老最寵愛的弟子,是男二淩絡的親弟弟。淩長老這個反派和謝霜雪並不在同一麵上,幾個主角的人設已經穩定了,無論謝霜雪做任何動作都很難迅速改變,但淩懸不一樣。塵心其實沒說錯,他本質不壞,和已經黑到底的淩大長老不一樣,因為被保護得好,隻是脾氣躁了些,內心還是良善的。這一點謝霜雪還是很有發言權。因為原劇情他就是利用這點使淩懸落單,很快弄死了一直和自己作對的他。可真正的謝霜雪誰都不想殺。別說他碰了羽族的哪一個,都逃不過被純遙審判的命運,且如果淩懸一直針對的話,他日子也不好過,未來許多事情要受限製。能救一個是一個。劇情裏的每個人物都是息息相關的,要改變自己的命運,自然也要改變其他人的。謝霜雪冷靜籌謀規劃,這邊淩懸卻一直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發呆。倒是淩長老聽到這動靜,把他叫過來,問他身上的鞭傷是否好了。一說這事,淩懸的臉色就有幾分奇怪。他不是知恩不報的人,所以被自己師父免了罰之後,轉頭就在找是哪位朋友給他送的藥,但問了一圈都沒有人承認。殿下親罰,一般人都不願意靠近,但他私下問的,這事是好事,應該沒有撒謊的必要。於是他又把那藥瓶拿起來看,試圖在這上麵找到一絲線索。那個丟過來的瓶子是有幾分特殊的,仔細辨認了之後,和一般的藥瓶花紋有點不一樣,像是塵長老門下的樣式。果然塵心師兄最是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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