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人造人已是同造物主作弊而來的優質生物, 麵對眼前這災難時,卻仍不如風中的一粒沙來的有用。這荒唐的一輩子, 不會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吧……跌跌撞撞、甚至連滾帶爬的西羽心情混亂而沉重, 可惜卻連祈禱都來不及了做了。*首都總是燦爛的陽光照在眼皮上, 似在催促人的睡意盡快退去。疲倦至極的西羽茫然坐起,揉著昏沉的腦袋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回到了曾與阿宇生活過的家。隻是……阿宇人在哪裏呢?還迷糊著的西羽慌張下地, 挨著房間尋找起那個自己最惦念的身影。可所有地方,皆空空如也。他想大喊, 幹涸劇痛的嗓子根本發不出聲音。他想求救, 大門緊鎖實在無法逃出。崩潰的西羽衝到落地窗邊一看:整個城市都空了, 瞬間變成代碼所組成的無意義數據, 在一片破碎的藍光中消失無蹤……*是清水帶來的治愈感讓西羽恢複神智的。他受噩夢所累,一時沒有吞咽好,不由狼狽地咳嗽了起來。有個十分熟悉但絕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男聲隨之響起:“慢點,還以為你緩不過來了。”西羽身上半點力氣都沒有,幾乎用盡了全部意誌力,才艱難地抬手抹了抹臉上沙土殘留的痕跡,辨認出眼前模糊的人影。事實讓他很驚訝:“墨一……”墨一也灰塵仆仆的樣子,顯然同樣遭受了沙塵暴的洗禮,不過這人講起話來照舊麵無表情:“嗯,我剛路過這裏看到你半截身子埋在沙地裏。”西羽遲疑地接過他手中的水,漱了漱嘴裏的沙子,又努力咽下去了兩口,才能氣喘籲籲地坐起身來追問:“你怎麽會在這,羅熙他們呢?”“不然我該去哪裏,和那些傻子一起到薑縣送死嗎?這邊才是離開華夏最近的路,我搶到車子就一直朝西全速行進。”墨一簡單解釋了幾句,又動作僵硬的拉著他站起身:“除了你沒見到別人,剛才我已經在四周一公裏的範圍內搜索過了。”由於這家夥平日裏也是思路清晰、注意篤定,西羽並未起懷疑之心,隻道:“多謝搭救,我得去找羅熙才行。”墨一淡淡地問:“這荒郊野外什麽都沒有,你赤手空拳的,怎麽找?”西羽逐漸清醒過來,朝周身尋覓去,卻根本不見綠洲的影子,他茫然地走了幾步,回頭問:“你有導航或地圖嗎,我昏迷之前人不在這裏。”“也許是被風沙移動了位置吧?我有一個車內導航器但信號不好,可以借你看看。”墨一痛快地指向自己身後的越野車:“如果你知道尋找方向,我再帶你一路也行。”從開始認識這個人,西羽就完全不想接受他的幫助,畢竟於情於理都愧疚滿滿。但眼前……羅熙的下落比尊嚴或良心都重要。西羽取舍之後,無奈地點頭說:“謝謝……之後有機會,我也會幫你。”墨一搖頭:“不用了,我不會為了回報做事。”西羽瞬間覺得有些奇怪,雖然墨一之前也是副寧願付出所有也得施以保護的態度,但那時他眼裏有情,可現在……真的好像兩壇恐怖的死水。瞧見西羽發愣,墨一主動問:“怎麽了,有什麽顧慮?”西羽搖頭:“沒有,隻是沒想到……你會願意幫我尋找羅熙。”墨一仿佛知道他會問這個問題似的,立刻就講出答案:“畢竟沒有羅熙的話,你是不會好好活著的,不是嗎?”西羽沒辦法否認。墨一又表態:“別浪費時間了,雲台很快就會偵察到我們的位置,它們可有專用的監測衛星。”形勢不妙的現實終於拉回了西羽的思緒,他根本顧不得自己的身體狀況,隻簡單地抖落了些沙子,就爬進墨一那車子的副駕駛座上,用還在發抖的手指查看起車輛導航。仍站在原地的墨一淡淡地側目打量,很快便也回到了車上,握住方向盤問:“去哪裏,你說吧。”*天大地大。在這無邊的世界裏,和一個人失聯的感覺,就像看著斷了線的風箏消失在天空中。會因明知再見渺茫而心生絕望。盡管西羽努力地用微弱的信號查找到綠洲的位置,也確認相隔不遠,但趕往那裏的路上,他卻仍舊忐忑,一時擔心著羅熙不在了,一時又擔心他已遇難。依然和從前那般沉穩的墨一倒沒有情緒,甚至難得開啟了聊天模式:“人造人的體格都很優秀,不會輕易死掉的。”西羽瞬間側目。墨一:“看我幹什麽?”西羽想說“沒想到你能這麽平靜的說出安慰性的人話”,又覺得沒必要因亂講話引發矛盾,從而搖搖頭。墨一約是也明白自己不自然,但又隻能繼續旁敲側,不由用歎息掩飾語氣:“這風暴來得太過於突然,隻能說大家運氣不好。你們本來也想離開華夏嗎?”西羽回神嗯了聲:“沒得選擇,cyber的勢力太大了,而且西亞有人造人獨立組織可以接觸,算是眼前唯一的出路,畢竟隻靠自己瞎折騰是很難求生的。”“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墨一冷冰冰地這樣講,而後又道:“這是從前你告訴我的。”西羽尷尬:“是嗎?可惜我已經什麽不記得了。”這話讓墨一的眼神不易察覺地暗了幾分。而心不在此處的西羽望向窗外,恰見有隻不認識的鴉類匆匆飛過,隱約間不詳的預感又浮上了心頭。*原本還有澄亮水源的綠洲被風暴洗禮後,也不如之前那麽生機勃勃了。矮小的樹被吹得東倒西歪,水源範圍也明顯縮小,隻有那幾顆高大的胡楊依然筆直地靜靜地佇立在夕陽下,像片絕望的地標。西羽匆匆下車在林子附近找尋,卻根本不見熟悉的熱人們,自然心情更加沉重。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之前停駐在附近的越野車也不在視野範圍內,或意味著一線生機。沉默的墨一始終跟在西羽的身後看他徒勞,直至瞧見西羽頹然坐在泉水邊,他才開口打聽:“還有其他線索嗎?至少你們應該約定過,失散了要怎麽做才對。”西羽撩起水洗了洗臉和短發,疲倦地回答:“是,我們商量過,如果路上失散,就隻能各憑本事,努力去邊境線匯合了。”墨一環顧周圍靜謐的綠洲,心裏有些不耐煩,外表卻依然淡定,甚至帶了些從前不曾有的溫和:“明白。反正我也要去那邊,可以帶著你一起。我相信以羅熙他們的能力,不會這麽輕易地被一場災難打倒,你也用不著把時間都浪費在沮喪的情緒裏。”再度被他安慰到的西羽很不適應,但此刻唯有壓住那股不自在,真誠地回答道:“我明白,我沒那麽脆弱。隻是……不管從前還是現在你都幫了我很多,我卻一次沒幫過你。”墨一:“無所謂,你用不著多想。我說過我做事不求回報,自己想做就做了而已。再加上……現在既然離開雲台,過去的事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希望你也能早點走出來,瞻前顧後沒有意義。”話畢他又補充:“我說不重要的事情裏,也包括你。”西羽不知怎麽回答,隻好尬笑:“這樣最好。”墨一拿出水壺,小心地把清水灌進去,擰好蓋子才繼續道:“如果你需要洗漱一下就盡快,放心,畢竟相識一場,我還是會幫你找到羅熙再走的,隻是以後你就不必再指望我了。”“你現在願意幫我,我已經十分感激。”西羽小心地盯著他的臉表態:“絕不會再多麻煩你,而且如果你需要,我和羅熙都不會吝嗇幫忙。”墨一低頭瞧著他,大概想要努力扯出一絲笑來。然而他臉上的肌肉已經很久沒有運動過了,那扭曲的笑臉,真比哭泣還要可怕而悲傷。第263章 在茫茫大西北的荒蕪一隅, 羅熙正和徐兔開著越野車茫然趕路。此刻距離那場風暴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他們兩人很幸運地在相隔不遠的地方醒來,也僥幸尋回了險些被沙子掩埋的車子。可一個西羽、一個白起,那兩個人卻如人間蒸發般消失不見, 無論在附近怎麽兜圈子, 都沒有發現任何線索。令人絕望的打擊導致車內氣壓很低。徐兔的傷口被汙染後痛的更加厲害,高燒使得她嘴唇半點顏色都沒有, 腦子也亂糟糟的, 幾番壓抑之後還是忍不住追問:“老大,現在該怎麽辦……我們就這樣開車離開,會不會阿起和小西羽被我們拋棄在沙子底下了,那實在是太可憐了……”她很怕羅熙也表現得六神無主,很想吃一顆定心丸,哪怕是假的也行。好在羅熙從來都理智而堅強, 邊輕看地圖邊說:“我們已經連續尋找這麽久, 半點音訊都沒有。哪怕他們真被沙子埋住, 以你我的力量,也不可能挖穿這戈壁別在不確定狀況的時候自己嚇自己, 西羽和白起是能自救的人, 肯定會想辦法先保證自己的生存, 再嚐試建立聯係。”徐兔沮喪低頭:“哎,忽然好恨世界這麽大,如果隻是在小小的雲台中, 至少能知道對方在哪裏。”事實上羅熙心裏的擔憂與煩惱並不比她少,但就像他自己說的, 越是危急時越需要淡定的狀態, 更何況身為男人和朋友, 他都必須成為徐兔的依靠。車窗外毫無生氣的景色連綿到沒有盡頭的遠方, 仿佛整個地球都已被這慘淡的沙地覆蓋了。羅熙苦笑:“現在會不會覺得,其實外麵的世界也沒有多美好?”“真實就是最美好的。”徐兔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哪怕結果不盡如人意,我也不後悔。”羅熙堅定了目光:“那就好。”*夜幕再次降臨。在越野車把油消耗掉之前,羅熙和徐兔終於靠近了另一座邊疆小城。這次的城市規模稍大一些,防守也更加嚴密,入夜之後走在公路邊,甚至還能看到零星車輛。由於外貌不論怎麽掩飾都很顯眼,他們兩人隻能躲在暗處,等待到後半夜的時間,才敢悄悄朝加油站的方向買不。雖然忍受著傷病,但徐兔沒有叫苦,仍舊主動地拎著油桶走在最前麵。而羅熙則端著槍跟隨其後,負責保證安全。忽然間,徐兔突兀地喊了聲:“老大,你看!”由於她的語氣裏包含著明顯的喜悅,羅熙難免有些詫異,順著徐兔手指的方向望去,竟發現加油站附近的外牆角落,被人用噴漆塗上了奇怪的符號。這符號二人都很熟悉,是從前在遊戲裏常用的標記。徐兔開心:“肯定是阿起,是他留給我們看的。”“還是小心為上。”羅熙照舊理智:“雲台有很多行為分析師,這或許是為了釣我們而創造的陷阱也說不定。”徐兔嘴硬:“公司跑了那麽多主播,難道都得這麽費勁心思的抓捕?我們有那麽重要嗎?”羅熙反問:“你猜雲台查不查得到始作俑者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