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見的遲疑,方溺覺得奇怪,這家夥不是這麽優柔寡斷的人,怎麽連話都說不完。於是方溺抬起頭,下垂的狗狗眼居然也能變得如此鋒利逼人,“還有呢?蕭南生,別給我賣關子。”親切這種人類身上才能體會到的感情……在“獵犬”身上,隻怕是能更好的促進他的食欲吧?他沒當場把虞仙整個吞掉都不錯了。蕭南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話的語氣還是那副死人樣子,“他覺得虞仙像媽媽。”方溺的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扭曲。他早就該知道這東西腦子不清醒,有點問題。哪裏知道身為同體的他居然能夠把這兩種感情弄混淆?就是做夢方溺也不曾把學長當作過自己的媽媽!親切和“親切”是不一樣的概念。“獵犬”不懂嗎?!蕭南生輕輕將虞仙的頭移開,放到剩下的唯一一個鬆軟枕頭上,甚至在虞仙要醒來時,還細細哄著,嘴裏哼著不知名的歌。方溺看他一眼,把“獵犬”一腳踢開。幾個跟頭站穩,“獵犬”四肢伏仆在地上,低吼,又被蕭南生踹了一腳,“閉嘴,別吵醒他。”身軀凝滯,“獵犬”挨著虞仙的臉,細細嗅聞著。他在判斷虞仙醒沒醒。遇上這種東西,簡直連裝睡都是一種不可能的事情。也幸好虞仙是真的還在沉睡中,昨天一驚一嚇,還損失了不少生氣,雖然後麵補回來了但對身體的損害仍然很厲害。也就造成了現在虞仙累得困得不行,怎麽也睜不開眼睛的情況。他感覺自己成了一團軟乎乎的雲,有像狗一樣粘人熱情的東西在緊貼著自己,壓在胸前沉沉的,但是那東西身上隻有陰冷濕滑,甚至凹凸不平還硌手。有什麽在咬著自己的指尖,腳也被捏住,甚至一碰就讓虞仙頭皮發麻的脖頸也被咬住……打濕了睫毛,虞仙覺得渾身癢得不得勁,隻想有誰能伸出手狠狠撓自己幾下,而不是這麽……淺淺的碰碰。粗糙的手勾了勾手心,虞仙一把抓住那隻手,把男人的手抱在自己懷裏。虞仙隻能感知到這是個男人,卻不知是哪個男人。等他清醒後,下意識往懷裏看了那麽一眼,卻隻看見了自己光森森的躺在床上,懷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周圍還堆著個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被誰送回來了。感受著自己的呼吸與脈搏跳動,虞仙微微怔愣,低低呢喃著:“係統,我活下來了嗎?”係統的聲音聽在虞仙耳邊,奇異的有種溫柔的調子,也不知道一個冰冷的機械音是怎麽發出這麽柔和的聲音的,【我說過,虞先生,你不會有事的。】【要相信自己做出的決定。】虞仙覺得自己快要乏力暈過去時,係統和他說過,【你不會有事的。】但性命垂危的時候,有誰會覺得這句話是真的呢?虞仙隻不過認為他到了這個階段還在哄騙自己而已。沒想到係統說對了,他沒死。喉嚨因為那怪物的長舌過分深入過,現在虞仙想要說話是不可能的,他一開口就是嘶啞到不能聽的聲音,甚至喉嚨還疼痛不已,像是扁桃體發炎了般。但是係統知道他想問些什麽,【你不該因為畫筆的技能需要危險的外來靈魂充當內容物而看低它。】【正是因為有了它,怪物有了軀體,有了思想。他對造物者有天然的親切感,我之前就說過。】【這份難以割舍的親切感,或許能在某種情況下,救你的命。】虞仙:“就像這次,是嗎?”不用係統回答,虞仙就懂了。他看著手裏突然出現的畫筆,即使它的技能還在冷卻中,虞仙也不免鬆了口氣。但是,那怪物呢?蕭南生呢?是蕭南生送他回來的?虞仙從床上站起來,卻發現臥室的門大敞開著,一個女生就在外麵捂著嘴巴望著自己,“虞、虞哥!”阿蠻後退一步,支支吾吾的:“我,我是來和你說,清姐死了。虞哥你、你還是把衣服先穿好吧。”“小心著涼了!”她甩下這句話就跑了,連自己打開的門都忘記給虞仙關上。虞仙身材很好,有淺淺卻不虯結的肌肉線條,淡淡的雪白輪廓緊實有力,非常漂亮。此時上麵覆蓋著梅花一樣的痕跡,一眼就能讓人看出這是什麽東西。再加上他眼神無力朦朧,嘴唇還又紅又腫,特別是喉結上的牙印子……阿蠻臉紅了,連方溺之前害她尷尬的事情都拋在了腦後。就朝著迎麵而來的蕭焉道:“你!你別過去!”猶疑的看著這一驚一乍的小姑娘,蕭焉臉色不佳,“幹嘛?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阿蠻臉紅紅的,倒是知道替虞仙打幌子,隻是那四處遊移的眼神昭示了她不平靜的內心。“虞哥他才睡醒,得換衣服。”蕭焉納悶,“都是男人,還看不得了?”他也不糾結,隻是繞過阿蠻,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走過去,正巧門也沒關,還看見了虞仙往雪白的軀體上套內衫的樣子。蕭焉的眼睛登時就像是被雪敷了眼睛,一片白茫茫的,隻剩下那些冰肌玉骨了。虞仙本來不想理他,可看見他那副像是吃到芥末一樣的臉色,就扭頭給他扔了塊“獵犬”扯壞的破布,丟到他臉上,讓他:“滾!”拿了那塊不知名的破布,蕭焉捏著屬實不對勁,上麵又濕又滑的像是什麽唾液……他腦子一抽,就把那東西扔進了快滿的垃圾桶裏。“人死了,你快點!磨磨蹭蹭的,跟個大少爺似的。”強迫自己不去想那怪異的液體,蕭焉有些羞惱的倚在門前,欲蓋彌彰的背過身,催促虞仙快點過去。那放在前麵的眼睛倒是跟長在後腦勺上一樣,動不動就想往後麵瞥。虞仙穿好衣服,想到昨晚自己最後那一眼見到的女人,頓了頓,“誰出事了?”蕭焉看了下他的喉嚨,臉板著不想說話,可觸及到人命話題又不好不開口:“是謝清,上次吵著說和她一起的江菲要害她的那個女人。”“現在他們都在懷疑就是江菲毒死了謝清。”蕭焉說,“可是哪來的毒藥?耗子藥嗎?難不成江菲一早就想害人?”他這些猜測已經算是在吐槽了,蕭焉翻了個白眼。跟著他過去,虞仙看見其他人都圍在客廳,隻有蕭南生和方溺不知道去了哪裏,跟虞仙一樣慢騰騰的來晚了。蕭南生來到虞仙身邊,嘴角牽起一個笑容,側著和他低聲:“昨晚睡得還好嗎?”站在虞仙旁邊的蕭焉霎時間一個眼神殺到了蕭南生和虞仙身上,像是被出軌了的丈夫,奇奇怪怪。虞仙:“昨晚是你送我回去的?”蕭南生嗯了一聲,又覺得自己太過冷淡,畢竟虞仙才剛剛脫離危險,還有“獵犬”在周圍,怕他情緒低落,便補充道:“我回去的時候你睡在地上,就把你送回你的房間了。”“其實……希望你不要介意,昨晚我也是睡在你那裏的。”他又突然說了這句話,同時惹來蕭焉和方溺的又一次斜眼。虞仙倒沒想過這點,毫不在意的點點頭,沒說什麽。兩個大男人一起睡個覺,怎麽了?謝清的屍體在走廊裏麵,要去看的話隻能三個三個的去看,畢竟去太多了站在後麵的人或許會因為身高看不見。這裏麵,好幾個男人是大高個兒。等進了走廊,虞仙抬起謝清的手,在手上微突的骨頭上邊,看見了一朵很奇異的花。那花是紅色的,宛如鮮血淋成的,一點也不像是刺青。他若無其事的問身後的人:“她剛來的時候,你看見過這個刺青嗎?”方溺跟在他後麵,搖了搖頭,說沒看見過。他的記性一向是最好的。虞仙也確信自己沒有見過,見狀,也隻是默不作聲的把手重新放回了謝清自己的懷裏。然後,瞥眼,看見了中年男人歪垂下的腦袋。“這個男人……之前,不是這樣的。”方溺緩緩道。盯著虞仙的脖子,他眨眨眼睛,“學長,你覺得是有誰動過他嗎?”第38章 地下室 十八他這話說的奇怪, 像是話裏有話。虞仙站起來,問:“是誰第一個發現她死了的?”不知道是不是電力不足,後麵的壁燈閃了閃, 光更弱了。“梅子城。”方溺在那微弱的燈光下看了看壁燈開關,沒問題。他又直接轉頭朝向客廳, 把待在客廳來回走動的梅子城叫了過來, “學長, 是我和他一起看見的。”“你和他一起?”虞仙問, “你們住在一起嗎?”方溺看了看梅子城,臉色跟吃了屎一樣, “我和他沒關係, 我一開門他就在這外麵了。”梅子城脾氣還好,瞧著方溺明顯難看的臉色也不覺得自己被嫌棄了。和他一起住客廳那裏的人已經死了兩個了, 梅子城算是這中間體格最好的,黃毛和矮個子男的都聽他的話, 隱隱有著地下室分成兩部分的錯覺一部分是客廳, 歸梅子城管, 一部分是虞仙他們這邊一整個走廊。梅子城還是乖乖順著方溺的喊話過來, 向著虞仙解釋, “我早上醒來喝水, 路過這裏覺得起了屍臭, 正要去看就碰上方溺開門了。”虞仙沒有為難他,“之後是你們兩個一起發現謝清的屍體的嗎?”梅子城嗯了一聲。虞仙繼續問道:“那當時,這個男人是這種姿勢嗎?”梅子城一愣, 連忙朝著虞仙指著的地方看過去。看見中年男人那明顯被扭動過的痕跡,他奇怪的搖了搖頭,想了半晌, “當時沒注意。但是,他死的那天,恐怕不是這個樣子吧。”梅子城走上前,在那屍體身上探了兩下,沉思。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擺,虞仙轉過身走出這個陰暗屍臭的角落,方溺在後麵一直跟著他,跟個聽話的乖寶寶一樣。在虞仙給自己的吃食放熱水時,方溺在虞仙走後幫他關上這邊的燈,和他一起坐到沙發上,沉聲問道:“你是不是想告訴他們地下室裏,還有看不見的怪物。”虞仙咬著嘴裏的勺子,抽空看了看方溺,“你和那東西是一夥的。”他的語氣非常確信,沒有激烈的質問,也沒有對背叛的失望。方溺被問住了,僵在旁邊,過了會兒才說道:“如果我是和那東西一起的,那天你根本就離不開那張床。”“我不會傷害學長的,我不是那種沒有理智的怪物。”他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虞仙,看他吃東西吃的香,忍不住勾唇掩蓋住自己的低落,“如果學長不相信我,早上的時候就不會任由我跟著你。”虞仙隻是忘記了。他經過一驚一下,身體裏的生氣抽走又送回,身心都受到了巨大影響,哪裏還能一下子就記起被怪物禁錮時,方溺也來摻了一腳呢?他就隻是叼開邦迪,用嘴把虞仙清理了下手指。虞仙突然想起來了,朝著手邊望去。手指上的傷口早就好了,現在隻留下淺淺一道疤痕。方溺垂下眼,岔開他的話題,“謝清不是死了嗎?學長為什麽一點也不激動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