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義將他們從童穎那裏審訊出來的信息進行了匯總,和袁有銘完整地講述了一遍,包括江一墨是如何和漠城文藝出版社簽約對賭協議,以及漠城文藝出版社又是如何在案件發生後利用輿論熱度賣書的整個過程。


    聽完蘇義的講述,袁有銘撫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良久後,袁有銘才道:“可,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江一墨設了一個局,目的是為了成名賺錢,可他最終卻要在牢裏度過自己的後半生,這有點不合理啊。”


    不待蘇義說話,旁邊的老鄧便插話道:“怎麽不合理?我看很合理!有些藝術家本身就是瘋子,為了成名,什麽都能幹得出來!就算是殺人,坐牢,哪怕被槍斃,隻要能留名青史,隻要能被人記住,都不算事!我看這個江一墨就是個實打實的瘋子,裏裏外外都透著不正常,這樣的人,可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老鄧來了勁頭,不待眾人說話,接著又道:“還有,江一墨肯定以為我們查不出真相!不是我說,這個案子本身就很難查,就算是那些刑偵專家,都不一定能查得出來!我們也算是陰差陽錯才碰巧找到了那條線索,要不然,完全不知從何下手!時間一久,說不定真讓他蒙混過關,讓這件事不了了之了呢!而且,最開始的時候,要不是臭小子執意要查,這兩起案件都被定性為意外事故了!”


    老鄧說的倒也不無道理,他們現在是因為查出了真相,從凶手的最終結果來反推最初動機,自然有諸多不合理之處,想必凶手在殺人之前肯定不曾想過自己會被抓,要不然,他就不會設下如此精密一個局了。


    蘇義點頭道:“我覺得老鄧說的也對,雖然你剛才提的這個問題我也想到過。”


    袁有銘搓著下巴,眉頭輕輕皺了皺:“可我還是有些疑惑,江一墨是小說的作者,如果現實中真的發生了和小說中劇情一樣的謀殺案,毫無疑問,江一墨的嫌疑最大,那麽,如果江一墨真的殺了人,那不就相當於——自投羅網了嘛,或者是正中警察的下懷。”


    老鄧輕哼一聲道:“有一句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還有一句話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對大多數謀殺犯來說,他們大致有兩種典型的思維,第一種,是他們想到了警方想到的,然後反其道而行之,這叫反偵察;第二種,是他們想到了警方想到的,卻還偏偏那麽做,這叫高智商。”


    老鄧今天的思維出奇地活躍,說話的語氣也和之前截然不同,乍聽起來好像真的很有道理一樣。


    蘇義不由多看了兩眼老鄧,發現老鄧麵色發紅,應該是因為剛才這一席話說出後的激動和興奮導致的。蘇義知道,老鄧特別想親自結案,特別想因為他的一條線索抓住真凶,讓真相大白。從他上午發現那條快遞消息後的亢奮狀態,就能看得出來。


    現在,眼看著案子就要結了,老鄧當然是又緊張又興奮,當然,也還有點擔心,擔心事情再出什麽幺蛾子,那樣他們可就真的沒什麽時間去查了。也正是因此,麵對袁有銘的質疑,老鄧才有些激動地解釋著。


    袁有銘點了點頭,然後道:“行吧,反正不管怎樣,江一墨簽約對賭協議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這也就說明,從始至終他都是知道這件事的,就算是知情不報、故意隱瞞、抗拒執行公務等一係列罪名,都足夠他蹲上幾年牢了。”


    話音未落,袁有銘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袁有銘望向了透明牆壁,審訊室內的江一墨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安詳淡定,現在再看,這種淡定便成了老謀深算和運籌帷幄。不得不說,江一墨在這一出戲中,演的還真像,渾然天生,毫無破綻,這也表明他的心理素質確實很強,比袁有銘預估的還要強。袁有銘想起了他和江一墨聊天過程中,江一墨表現出來的種種異常之處,以及江一墨最大的隱秘“女友”,他總覺得在江一墨的身上,有著更加深層的值得挖掘的東西……


    “別說是你了,我們也很好奇。”蘇義的話,打斷了袁有銘的思緒。


    “你們什麽時候審訊他?”袁有銘問道。


    “宜早不宜遲。”蘇義說。


    “就現在嘛!”老鄧搓著手,“反正我們有人證,有物證,也掌握了作案動機,他不招供都難!我真的很想看看江一墨在聽到對賭協議四個字之後的表情是怎樣的,我想肯定很有趣!”


    “物證是什麽?”蘇義眉頭輕皺,不由問道。


    “就是對賭協議的合同啊,雖然我們尚未拿到,但隻要我們想,肯定能拿到,無需擔心。”


    “你不說我還忘了,現在我們要抓緊派人去將漠城文藝出版社的相關涉案人員全都帶來,以及將那份對賭協議的合同也帶來。”


    “臭小子,腦子又犯迷糊了吧!要沒有我在你身邊的話,你得捅出多少簍子啊?” 老鄧斜眼望著蘇義,撇著嘴,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合同不用急,因為合同和案件本身沒什麽關係,用來當做佐證倒是可以。抓人的事就不用急了,也沒那個必要興師動眾地去抓他們,他們又沒犯罪,不會逃跑的,就像童穎說的,如果他們完全不知情的話,其實他們並未犯法,當然若是我們較真,就是要追究他們的責任,那肯定少不了一場官司要打就是了,不過大部分都是走走過場,畢竟企業也是要賺錢的嘛,咱們也不能擋人財路!”


    蘇義想了想,覺得老鄧說的有道理,自己確實是有些著急了,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情,望向審訊室內的江一墨,說道:“那我們現在就進去審他。”


    “走吧!”老鄧懷著激動的心情,率先朝審訊室走去。


    “有銘,你要一起嗎?”蘇義望向袁有銘。


    “我就不去了。”袁有銘搖了搖頭,緊盯著審訊室內的江一墨,神情嚴肅地道,“我在外麵看著就行。”


    “好。”蘇義跟在老鄧身後,走入了審訊室。


    審訊室內,江一墨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啪!”老鄧用力拍了一下桌麵,桌上的一次性水杯都被震翻了,聲音在封閉的審訊室內回響著,異常響亮。有了證據後,老鄧的氣勢很足,完全不像上一次審訊時的模樣。


    江一墨全身一抖,抬起頭來,似是被嚇了一跳,他的臉上掠過了一絲驚慌。


    “江一墨!”老鄧大喝一聲,瞪圓了眼睛,“又睡著啦?!”


    江一墨看了看老鄧,又看了看蘇義,一臉的茫然。


    “別裝蒜了!”老鄧指著江一墨,“我們全都知道了!你還跟我們在這演戲呢!”


    “你們……這是怎麽了?”江一墨神情呆愣,一副十分無辜的表情。


    老鄧正欲開口說話,被蘇義拽了拽衣角,老鄧輕哼一聲,閉上了嘴巴。


    “江一墨,對於你涉嫌何維和黃婷兩起謀殺案件,現在我們已掌握重要證據,證明你參與了其中。”蘇義直視著江一墨,他見江一墨並未有太多表情變化,知道如果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江一墨是斷然不會招供的,於是,蘇義繼續道,“我們已經將童穎拘捕了。”


    江一墨的眉頭忽地跳動了一下,他急忙低下頭去,盯著桌麵。


    “童穎你應該知道吧?是你在漠城文藝出版社的責任編輯。”


    “知道……不過,她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而且關係還很大。在八月六號的時候,童穎喬裝打扮用同城快遞給何維和黃婷分別寄出了一本《罪惡之行》,我們通過快遞單號,反向查詢到了童穎,然後將童穎拘捕,並對其審訊。”蘇義感覺自己的心情隨著他說話的過程逐漸變得平靜了下來,他緊盯著江一墨,沉聲道,“不久之前,童穎招供了。她承認了自己確實給何維和黃婷寄出了小說,並說那是你讓她那麽做的。”


    “這個……這個……”江一墨的臉上極為罕見地出現了慌亂的表情,他低著頭,雙眼緊盯桌麵,嘴裏吞吞吐吐,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童穎說的是真的嗎?”蘇義問道。


    “她誣陷我……這不是真的……”江一墨急忙解釋。


    “我這裏有你們當時的通話記錄。”蘇義說,“你想聽嗎?”


    “咳咳……我……我的意思是……他們是讀者嘛,給他們寄書也正常啊……”江一墨試著擠出一抹笑容,嘴角卻極不自然地抖動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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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你承認了,你曾指示童穎給何維和黃婷寄書,對嗎?”蘇義確認道。


    “好像有過吧……我記不清了……”


    “有,還是沒有?!”


    “有……有……”


    “好。下一個問題——”蘇義輕敲桌麵,看著蜷縮著身子,聳拉著脖子,身上淡定氣質蕩然無存的江一墨,他的內心中不由地升起了一股控製不住的喜悅情緒,這是蘇義第一次真正體驗到審訊的樂趣,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做的那些工作全都得到了回報,他已經看到了真相的曙光就在前方不遠處,正在照耀著他的雙眼,他深吸一口氣,控製下心底的情緒,緊盯江一墨的臉,一字一句地道,“對賭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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